谢沉鹿莫名觉得心慌, 怎么都不肯留楚倦一个人在昆仑,就是战火纷飞的战场他都要带楚倦一同过去。

昆仑镜万里冰封据说曾经是古神战场,如今一场大战既然已经不可避免, 谢沉鹿寸步不让,只因楚倦还需要此地的灵力滋养新生的仙骨。

魔族和凤凰联手来势汹汹, 在昆仑边境寸寸紧逼, 九重天这些年虽然繁衍生息, 对上两族联手多少有些吃力。

“内君, 如今的九重天没有一个可堪大用的, 不如去在野请青衡神君出山,”帐外风雪连绵,楚倦刚睡醒就听见外头有人忧心忡忡的劝着:“青衡神君必然不会放任不管的。”

只要您肯开口。

这些年瞎子也能看得出来青衡神君对您是有意的,本来九重天也觉着太子三魂六魄归于混沌,内君一力操持九重天疲惫不堪,到最后或许会跟青衡神君再结良缘。

可惜, 太子殿下如今醒过来了。

听语气还稍微有点遗憾, 楚倦懒懒看着皎白的营帐, 面无表情。

——说的好像是他自己愿意回来的一样。

“没有他难道我九重天就胜不了吗?”谢沉鹿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罕见的锐利。

劝告的人被刺的头皮发麻,连忙告退,一直到人走了,谢沉鹿挺直的脊背才慢慢松懈下来,五指成爪按在腹部之上,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毕竟不是铁人,再是凶悍强大也不是不会疼的,无论是新婚那夜的伤势,还是后来在无道天留下的重伤, 强行帮楚倦过渡的昆仑龙气都远没有这样快愈合。

那些伤潜藏在身体里,只等待某一刻彻底爆发,给人致命一击。

他一个人暗自咬牙许久,才皱着眉头站起来走到楚倦的榻边,楚倦近来记性愈发不好,有时候要许久才能认出他来。

可只要楚倦在他身边,他就是安心的。

他拉过楚倦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轻声道:“殿下,我们很快就会再有一个孩子了。”

“小龙刚刚生下来的时候是极可爱的,小小的一个,爪爪欢喜的抱着大人的手,奶声奶气的喊人,殿下那时候没有看见团子小的时候,这一次可以陪着他一同长大了......”

我们会有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谢沉鹿在三天以后亲自上了战场,临走的时候过来亲吻楚倦的指尖,轻声许诺:“等这场仗打完了,我就日日陪在殿下身边。”

他绝不手下留情,他要彻底将那些混账打出天界,要他们有生之年绝不敢再犯九重天半寸,让那只鸟今生今世都不敢再觊觎他的殿下。

谢沉鹿这一走就是整整七天,第七天的清晨昆仑镜开始纷纷扬扬的落雪,楚倦拂开珠帘出来的时候外头已是一片苍茫大雪。

大雪掩盖了累累尸骨,血流漂橹的战场也暂时的澄澈雪白,楚倦目光沉沉望向天之尽头。

003劝慰他:“放心,按剧本来说九重天是不可能输的。”

虽然赢的惨烈一些,但的确是大胜,此后千万年六界归服,令之所达妖魔莫敢违逆,整个六界将认他为主。

然而这些剧情九重天是不可能提前知道的,修为不够之人连战场的核心都进不去,只能在外头等的焦躁不已。

毕方和谢沉鹿的一众心腹心急如焚。

“内君已经进去第七日了,据说对面魔尊和凤凰一族联手。”

“这胜算微乎其微啊......”

有人出馊主意:“不然,还是去在野请青衡神君来一趟?”

“没有内君的许可,你我擅自做主怕是要出大事,万万不可!”

外头吵的热火朝天,突然有人惊异的喊了一声:“你们看那是?”

众人从昆仑镜的边缘朝里望去,已经只能看见一个背影,青年一身墨色大氅,长发披散,是整个冰天雪地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是太子殿下?!”

太子曾经也是九重天战力数一数二的存在,只是如今龙角缺失,仙骨损毁,已然跟凡人无异,此番上去不是送死吗?

只是他竟已经进入昆仑镜深处,这些人再无法拦住他了,毕方待谢沉鹿忠心耿耿,知道那真的是内君的命,万一出任何闪失内君恐怕都要发疯,最后只能咬牙跟上,隔着茫茫风雪企图劝楚倦回头。

“太子殿下,昆仑镜深处罡风如刀,您回来——”

内君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可如今刚塑仙骨的楚倦闯入战场核心必然被罡风所伤。

前面的人只是固执的继续往前,踏着没过脚踝的大雪,毕方着急的跟在他身后,最后楚倦似乎终于听见他的声音,慢慢的回过头。

他说:“我要去找他。”

哪怕隔着茫茫风雪毕方整个人都愣住了,楚倦眼里没有任何杂质,就那样一句话,突然堵住了毕方的嘴。

他知道楚倦如今已是记忆错乱,那么这一刻楚倦的记忆是停在哪里?才能让他不顾性命的去寻找内君,是刚好停留在他最爱慕内君的时候吗?

这是无解的谜题,除了楚倦没有任何人知道。

只是他怔愣的一刹那,狂风暴雪已然掩盖了楚倦的身影,昆仑镜核心到了。

大雪已然及膝,楚倦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几乎看不清面前景色,003充当了他的眼睛,让他在无尽雪原里也不至于迷路,不过片刻就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谢沉鹿所在的位置。

这茫茫雪原当中连凤凰火都要熄灭,罡风如刀,楚倦迎着飓风艰难前行,那件谢沉鹿特意为他寻来的大氅升起一丝温润灵力护佑着他,在这恐怖的飓风里但凡伸出一只手去,必然被削的血肉尽去。

穿过了核心之地的暴雪,昆仑镜的中心却仿佛是风暴的中心,竟然是罕见的一片平静,只有雪花簌簌的落下,天地无声。

躲过暴雪楚倦抬眸一眼就看到了谢沉鹿。

无他,整个暴雪的核心已经只剩下他一个站着的人。

长剑深**入暴雪当中,一身浓郁的血腥味,鲜血却没有再流下来,因为早已被冰封,惯常浅青色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的暗红。

他站在那里,眼睫上落了一层薄雪,似是一把不能倒下的剑,只要他还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人再能寸进。

果然如剧情一样,整个暴雪核心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胜了。

虽然遍体鳞伤,但自此以后三界六道都要以他为首,俯首称臣。

楚倦站在原地有一瞬没有动作,谢沉鹿原本快要冻僵的身体却仿佛感受到什么,极为缓慢的抬起头来。

他脸颊上还有一道伤,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血凝固落在他脸颊边,衬着茫茫大雪,有种血腥凄艳的美感。

谢沉鹿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错觉,又怔怔看了许久才粲然一笑:“殿下,是你过来接我了吗?”

他气息微弱却还是慢慢的走了过来,放弃了他赖以生还的剑,踩过了及膝深的大雪,每一步都撕裂伤口,但他不在意。

他走的不稳甚至于踉跄,楚倦也举步往前,终于在某一刻谢沉鹿踉踉跄跄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殿下、我......”

我好疼,好累,好想你和团子,想要你抱一抱我,你记得我是谁吗?在这一刻,你的记忆停留在哪里?

抱住楚倦的那一刻他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终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有什么穿透了他的心脏,携带着萧瑟的寒风。

他仿佛是愣住了,好久好久才缓缓的低下头去。

鲜血滴滴答答的坠落,滴在茫茫风雪当中把洁白的雪色染的猩红,而后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穿过他胸腔的手冷硬如冰,手腕上还有一圈红痕,他怕这个人离开他所以给他戴上锁链,后来又心疼他疼给他亲手解开。

团子在他怀里乖巧的撒娇说能不能给爹爹解开,爹跌的手腕都破了,该多疼啊。

他夜里去看,果然破了皮,刹那间的心疼和心软让铺天盖地,后来,他解开了那条链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心如铁石,原来只是那时候没有碰到自己的软肋。

无论是人或是神明,碰见自己的软肋原来真的会一退再退,哪怕明知他会杀了自己。

早在数月之前,他就清楚知道的,不是吗?

他们抱在一起,明明是亲昵至极的姿势,像是被心爱的人珍惜的抱在怀中,没有人知道,楚倦的手贯穿了他的胸腔。

他缓缓地缓缓地滑落了下去,轰然坠落在漫天大雪中,大片大片的鲜血溅落在雪地当中,犹如雪中红梅,艳丽的灼目。

刚才温柔环抱住他的人以手为刃,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腔,有风轻缓的吹过了这片雪原。

滑落下去的前一刻他听见楚倦凑近他耳侧,轻声开口,只有两个字。

“舍得。”

他的记忆是混乱的,这一刻恰好停在当初谢沉鹿问他的的问题,殿下当真舍得杀我吗?

这是他的回答,他舍得。

那抹黑色大氅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茫茫风雪当中,灼热的鲜血已经逐渐冰凉,谢沉鹿用尽全力抬起头去,只能看见那个背影依然在往前没有丝毫回头的迹象。

固执的仿佛不会为任何人所回头。

他的记忆是错乱的,忘了天地万物,唯独不忘的是恨他。

风雪茫茫,伸出的手不甘心的垂了下来,谢沉鹿想,或许他应该死在这一刻。

——

楚倦踩着没过衣摆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003在他耳边疯狂旋转。

“宿主!天命之子快死了!他死了世界崩塌我们都会被抹杀!回头啊!回头啊!”

回头救救他啊!

它焦急的等待着宿主的回应,良久等来一个字。

“不。”

他不能回头,也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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