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离开我吗?你会在何时离开我了?”

恍惚中微凉的手指抚过脊背, 那声音如此遥远又仿若贴合耳侧,带着无尽的眷恋和叹息,背后早已愈合的伤口在刹那间有了再次经历撕裂的痛苦, 被那冰凉的手指掠过的脊背却仿佛被火焰烧灼, 每一寸肌骨都折射出无言的痛楚。

庞大的战舰在浩瀚的宇宙当中穿行, 某一刻军舰深处的雌虫骤然睁开双目,那是一双灰绿色的双眼, 桀骜犀利, 哪怕在沉默中也依然蓄势待发。

他看起来是如此冷静沉着, 如果忽视到了此刻依然还在剧烈起伏的胸膛。

“上将, 还有半星时就能抵达*864星系。”跟随在一旁的尤瑟夫尽职尽责的道。

“加快速度。”雌虫的声音不见任何感情,依然冰冷坚硬, 好似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坚不可摧的人打倒。

他是如此坚毅且执着,让人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扰到他。

可帝国最快的军舰却在赶往*864,这个宇宙当中渺小如尘埃一般不值一提的星系, 著名的垃圾星系和黑市星系, 宇宙中的放逐者,无尽星海最边缘最低等的尘埃。

帝国的庞然大物最终停留在一个无名荒星之上。

这里荒凉而寂寥,超过五十度的高温常年烘烤着整个星球, 覆盖星球表面的除了无尽的焦土之外只剩下刺红的荆棘,攀生的红色触手像一只恶魔疯狂汲取着星球上的一切养分。

在这里没有任何文明存在过的痕迹, 荒无人迹的星球表面只有一座星际垃圾堆成的垃圾山,在高温的培育下臭气冲天。

是宇宙中的垃圾, 是无人在意和驻足的尘埃。

在一艘被撞的焦黑凹陷的飞船后静静躺着一个青年。

他已经死去多时了,尸体有些微的腐烂, 得益于虫族优秀的身体素质还没有完全归于尘土, 他全身赤/裸, 不见一丝遮蔽。

削瘦的身躯充斥着无数的伤痕,哪怕是脚踝上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口和痕迹,脖颈和手腕脚踝上都缠绕着黑色的奴隶铁链。

那应当是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在死前还未来得及痊愈,翻开的伤口血肉泛着惨白,血液都已流尽,白的几近透明的皮肤下是无数淤青和红紫。

他微微闭合着双眼,好似只是陷入短暂的沉眠,失去光泽的软金色的长发散乱的落在肩头和腰际,依旧挡不住满身被凌虐的痕迹。

苍白的脸颊被金发微微遮住五官,刺红色的荆棘不肯放过这星球上任何一丝养分,从废弃的飞船舱门延伸而来,汲取着尸体的养分肆意生长,又牢牢将尸体困在其中,如同荒漠当中开出的一朵妖异至极的花。

青年就那样安静的躺在满是尖刺的荆棘包裹之中,容颜如生,眉眼微阖,好似随时会睁眼醒来。

——但他永远不会醒来了。

坚硬如金属般的雌虫静静站在那具尸体旁,良久,脱下身上的幽蓝色军装外套轻轻盖在死去的雄虫身上,放下外套的那一刻手指却停在尸身的肩前。

距离那具尸体咫尺之距却始终不敢近前,雄虫容颜如生,好似时空在此刻交叠,依然是赫尔卡星的花园里。

那只雄虫在深夜背对着月光,轻声叹息。

“阿莫斯,你会离开我吗?你会在何时离开我呢?”

到最后,却是他先离开了他。

——

楚倦对这个世界的最后印象是无尽的星尘消散,他眼底的光亮也一点一点被吞噬殆尽,最终归为一片寂静。

这个世界是虫族,就是那个众所周知,雌雄比100比1,在星际当中横行无忌,以雄虫为尊的那个虫族。

在这种世界观里都能被渣,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楚倦这次的身份是科赫家族的长子,他的雌父在怀他时刚好临危受命上了战场,在一场大战后遭遇重创不得已提前生下他,本以为他是一颗身体强壮的雌虫蛋,但生下来光洁无纹的蛋身却昭示着他是一只小雄虫的事实。

早产的雌虫蛋都很难存活,更何况是一只脆弱的小雄虫,几乎没有虫觉得他能活下来,可他却顽强的在稀薄的宛如透明的蛋壳里艰难成长,留下了一口气。

虽然孱弱的不能自己打破蛋壳,最后由他的雌父手剥开蛋壳将他取出。

只是他虽然活了下来,但从小就带有基因疾病,并且有相当严重的心脏病,几乎不能有任何激动的情绪。

他在雌父和家族的精心保护下活到了十八岁,成年那一晚科赫家族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成年礼。

那一年的楚倦刚刚成年,雄虫最后二次觉醒是成年的契机,身体和精神力最终进阶十分关键,每只雄虫二次进阶都需要一个引导者疏散他的精神力,因为基因病等缘故限制,他的雌父在四处为他寻找合适的雌虫。

这一次成年礼也是挑选雌虫的一个重要时机。

而在成年礼那天他第一次遇见了阿莫斯,但那绝不算一次好的相遇。

——甚至对于任何雄虫来说都是噩梦一般的相见。

楚倦的身体不好,成年礼礼节繁复程序复杂,傍晚时分他就已经觉得万分疲惫,于是回到庄园楼上休息。

他不喜欢成年礼上华丽庄重的礼服,也不喜欢雌虫过于殷勤的服侍,正当他疲惫的手指解开礼服第三颗水晶纽扣时背后的门被突然推开了。

他恍然回过头去,一头软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修长的脖颈和苍白的肩颈上,半褪的长袍悠然挂在腰侧,半堆积在苍白莹润的脚踝,窗外有风簌簌,秋意正浓。

而门外,站着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阿莫斯。

……

那一幕后来无数次出现在阿莫斯的梦境里,他在梦中看着那个身穿军礼服的雌虫在刹那间暴露出青黑色的复眼,将原本灰冷的眸子点亮的如同深渊。

雌虫冲过去压倒了清瘦修长的雄虫少年,撕裂了雄虫华丽繁复的长袍,在雄虫惊骇的目光里咬破了他修长的脖颈,凶狠地将雄虫的手足按在头顶,而后带着血气的嘴唇印在了雄虫的的唇舌上,掠夺了雄虫仅存的呼吸。

很软。

那只雌虫在拥有那只脆弱的雄虫后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那样凶恶骇人的雌虫,在梦境里长着一张和他分毫不差的脸。

——赫然就是他自己。

阿莫斯在楚倦成年的那个夜晚被人算计喝下了有问题的酒,强行占有了刚刚成年的雄虫,并且在失去理智本能的驱使下一次又一次的冒犯了雄虫。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掠夺和强势占有,雄虫的反抗被完全镇压,到最后连声音都已嘶哑。

甚至在那晚半途楚倦心脏病犯了,铺天盖地的雌虫信息素席卷而来,逼的雄虫喘不过来气,嘴唇一点一点失去血色最终只剩下惨白,在他将死的那一刻阿莫斯猛地吻住他,为他渡气。

等到一切将要结束推开门时所有人都只看到一片狼藉,被撕扯破碎的礼服,充斥着混乱刺激的信息素和细碎暧昧的呻/吟,最后是完全虫化的雌虫。

满屋子的诱虫失控的暧昧信息素,被压在身下的年轻小雄虫躺在**有些承受不住的发出急促的喘息。

用来杀戮的巨大骨翅将雄虫牢牢困在翅下,倒刺横生,犹如利刃,遍布虫纹的雌虫双臂肌肉紧绷,听见声音回头的刹那,映照在日光下的是一双无机质的兽类双眼。

他虫化了。

后来守卫直接上去给了阿莫斯一针镇定剂后才看清**的雄虫。

柔软的金发被汗水湿透凌乱的粘在苍白的脸颊上,脖颈到胸膛的位置尽是密密麻麻的咬痕,被咬破的嘴唇沾染着血迹,是全身上下唯一一点鲜红的颜色。

房间里有明显的进阶气息,而躺在这里的雄虫信息素却依然停留在b级,甚至有更弱于从前的趋势。

雌虫突如其来的发热期引发了雄虫的二次进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雄虫的二次进阶,失败了。

不仅失败,并且伴随着身体和等级恶化的可能。

秋日的阳光舒朗的照进来,带给所有虫的却只有令虫心寒的冷意,雄虫胸膛的起伏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在秋日的阳光下好似随时会停跳。

没有人知道那件事对于楚倦来说意味着什么,从那以后他更加深居简出,几乎不与任何雄虫有其他的社交接触。

他的雌父甚至违抗军部命令守在他的身边,军部的医生用了各种方法也只是延缓住他等级下降的趋势。

而阿莫斯,那个胆敢强行冒犯雄虫的罪虫被关押进帝国第一监狱。

因为雌雄差距过大,雌虫的战斗力也远高于雄虫,所以帝国对雄虫的保护一直都是重中之重,任何胆敢冒犯雄虫的雌虫都将受到严苛的惩罚,更何况是强/暴雄虫这种重罪,等待阿莫斯的将是帝国最严酷的审判。

如果不出意料他将被送进惩戒室活生生剥去骨翅,再搅碎生殖腔,而后驱逐出宇宙荒漠,在最酷暑的星球服刑五十年而后被绞杀。

但最终他活了下来。

刀刃已经划开了他的骨翅,血液像水流一样流过雌虫紧绷流畅的肌肉,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哪怕最冷静的雌虫紧绷的心脏都在收紧的等待着刑罚降临的那一刻,冰冷的刑具却在临近心脏的下方发现了微弱的心跳。

——他肚子里竟然有了一个虫蛋。

消息传到科赫家族时楚倦仍在接受治疗,萧瑟的秋日阳光从半开的窗口探了进来,落在雄虫没什么血色的手腕上,苍白的皮肤下是缓缓注入的针剂,流淌进雄虫虚弱苍青的血管里。

医生和管家都噤若寒蝉,帝国边境突发战事他的雌父被紧急调走。

“殿下,消息已经通知上将,殿下不用耗费心神,等上将来处理就好。”

里斯声音恭敬中又带着怜惜。

里斯从前是楚倦雌父阿麦德斯手下最优秀的军雌,后来因伤退役,自愿请求前来照顾楚倦以报答阿麦德斯战场上救命的恩情。

吊了一天的针剂终于到了尽头,家庭医生一只亚雌小心的为小雄虫拔掉针头,小雄虫的白皙削瘦的手腕上仍有青紫的痕迹未曾褪去。

——来自那个蛮横军雌过于用力的牵掣。

金发雄虫微微垂下眼帘,阳光落在他长而密的眼睫上,犹带青紫痕迹的手腕收回柔软的被子里,而后轻声道:“不必了。”

雌父在战场上凶险万分,且战场与帝都相隔无数光年,相隔实在太远。

“把他带来赫尔卡星吧,将他......”少年雄虫的声音一瞬停顿,许久才接上,“收为雌奴。”

里斯有一瞬讶异,最终也只能气闷的低声应是。

帝国对于怀孕的雌虫有着格外的优待,从帝国建立之始就从未有过处死有孕雌虫的先例,而且......

雄虫眼神微黯,收进柔软被子下的削瘦双手放在腹部,也许是心理原因,再往下的那里传来稍许刺痛。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也从不跟其他雄虫一般对雌虫或亚雌那般热衷,从成年以来还未曾收下过任何一只雌虫或者亚雌。

而这一次意外被那样一只发了疯的军雌冒犯以后,那里......

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雄虫眼睫微颤,纤瘦的手指在柔软的被子下缓缓收紧,终究还是闭上眼帘。

或许,那只雌虫肚子里的将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一个虫蛋。

而对于一个疯狂热衷于繁衍的种族来说,一个有生殖障碍的雄虫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想。

彼时,垂死的阿莫斯仍然在禁闭室里等待着属于他的判决。

阴暗潮湿的惩戒室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阿莫斯的微微垂着脑袋,灰色的眼眸垂直看着地面,只有脊背透露出属于军雌的刚毅。

他的脊背和前腹都有着巨大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一身破烂的军服已经被血染成黑色,虽然已经用了止血的药物,但没有那位雄虫允许,谁也不敢让他进入治疗舱治疗舱。

惩戒室压抑黑暗没有阳光,他在酷刑当中昏过去又凭借着军虫都本能迅速苏醒,已经无法辨识这是第几天。

帝国雌多雄少,比例悬殊的可怕,而再是强大悍勇的雌虫也只有在雄虫抚慰下才能压制住精神的狂暴,否则就会爆体而亡,雄虫因为稀少受到国家法律的绝对保护,任何伤害雄虫和强/暴雄虫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他冒犯的甚至是一只刚成年的贵族雄虫,按虫族的法律应该割掉**搅碎生殖腔,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以儆效尤,到现在还没有执行,只是因为肚子里的虫蛋。

能生下雄虫蛋的几率微乎其微,而生下的雌虫蛋不过只是又一个不被在意的牺牲品。

雌虫的身影像一座雕塑,不知矗立了多久,突然惩戒室的门被咔嚓一声打开了,地下室的阳光漏进一隙。

门外的雌虫脸上带着轻蔑:“算你运气好,那位殿下看在虫蛋的面子上已经将你收为雌奴。”

雌奴。

果然如此。

阿莫斯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灰色的眼珠稍许动了动,而后跪下来由雌虫为他戴上印制环。

雌奴会遭到各种各样的毒打和虐待,为了防止雌奴逃跑和伤害雄虫,帝国发明了抑制环,能够抑制雌虫的体力和爆发力,让他们只剩下原始的身体,彻底臣服于雄虫。

惩戒室的雌虫将他草草扔上飞行器,甚至没有管他一身军装已经破破烂烂遮不住躯体,甚至这一路他都是爬上的飞行器。

在离开惩戒室的时候阿莫斯已经预想到后面的结局,只不过是换一个地狱而已,那位殿下可以肆意的折磨他,践踏他,以报复他的冒犯。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窗外,灰色的眸子有种天然的灰败,作为雌奴他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如此灿烂的阳光。

每个雄虫家里都有一个惩戒室,也许他剩下的时光都将在惩戒室里与各种各样的刑具度过。

即便冒犯那位殿下非他本愿,他也只能接受惩罚,这就是虫族,在做到最高的位置前雌虫毫无任何话语权可言。

赫尔卡星是科赫家族的附属星,就在离首都星不远的宇宙里,这里风景独特四季如春,是最适合修养身心的星球。

楚倦的别墅却并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市郊区的一座山上,与其说是一座别墅不如说是一栋庄园,修剪得体的白色玫瑰在庄园绽放,脚下的鹅卵石圆润光滑。

——如果没有跪在上面的话,也许阿莫斯也会感叹这里的精致美丽。

“时间紧迫,这只贱奴我们只是稍做调/教,相信您的家族里一定会有更为专业的雌虫为您服务,如若缺少训诫师,我们也十分乐意效劳。”

带他前来的雌虫将他脖颈上牵的黑色绳子交到庄园的雌虫手中,恭敬的开口。

这样的大贵族一般都有自己的一套训诫方法,但小雄虫刚刚成年,或许还没有来得及置办,能有靠近雄虫的机会,哪怕只是一只b级雄虫许多雌虫也求之不得。

“不必了。”

前来接引的雌虫并没有任何好脸色,甚至连牵起绳子的欲/望都不存在,任由那绳子掉落在地。

没有人愿意接引他进入阁楼,军雌低下头,仍然跪的笔直。

雌奴没有主人的允许不能够穿上衣服,甚至不能进入家门,庄园里的虫来来往往没有任何虫愿意多看他一眼,他就那样赤/**身体弯腰跪在鹅卵石上。

他是s级雌虫,五感敏锐,能清晰的感知到这座庄园唯一的雄虫就在窗帘的后面,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不敢有一丝松懈,只能强行打起精神跪的笔直,赫尔卡星正是酷夏,虽然室内温度一直恒定如春,但室外依然热的虫受不了,他的汗水划过伤口带来刀扎一般的刺痛,汗水逐渐模糊了双眼。

戴着抑制环哪怕是雌虫伤口也无法快速愈合,只能忍受着烈日骄阳的炙烤和发炎。

就这样跪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晚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再是强悍的雌虫也受不了刚刚接受酷刑险些被剥去骨翅又连续跪了两天水米不进。

他在当夜意识模糊的昏倒在地,昏倒前他似乎看见门被打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雄虫在雌虫的撑伞下静静的看着他。

大雨滂沱,落在了俊美雄虫**的脚踝上,又缓缓的滴落入尘埃。

他想,大概是错觉。

他跪在雄虫门口却擅自晕过去,恐怕醒过来以后就是待在惩戒室里接受更加残酷的折磨,虐打电击或者鞭刑,不知道肚子里的虫蛋能否支撑过去。

不过就算支撑下来也没有用,没有雄虫的灌溉虫蛋一样会萎缩至死。

而雄虫,大概永远也不会灌溉他这样一个强/暴他的雌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