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间微亮。雾气让视野变得模糊,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潮气。望不到边际的林子深处,会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鹿安静地吃着草,灵动明亮的眼睛谨慎地观察着周围,若是举起□□的动作大些,便会惊动它们。

祁渊曾经无比享受这种埋伏在林间的感觉——自由自在,空气潮湿,仿佛只要静下心来就能融进这片树林,感知每一个细微角落。

但是现在,这些有关于几年前在树林里跟随父亲惬意打猎的场景,只能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了。

祁渊放下枪,放任自己自睡梦的幻想中醒过来。

睁开眼,墙裙和天花板上镶嵌着昏暗的节能灯,其中有两节已经损坏,毫无规律地闪动着。吸进肺里的是浑浊压抑的空气,让人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干劲。

祁渊翻了个身,空掉的胃发出抱怨声。于是他坐起来,伸手探向生了锈的床头柜,拿出最后一个罐头。

房间里还有另一张床,不过此时已是空空如也——那里本是属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的,如果他没有在几天前因为哮喘发作去世的话。

“再待下去,我怕不是也要死于哮喘……”

祁渊咒骂着,攥着罐头起身,然后在支离破碎的镜子面前驻足。

镜面划痕很多,映出的人像模糊,但还是依稀可见一位因为阔别阳光许久、皮肤格外白皙的少年。距离上一次用匕首割发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头发又长了,参差不齐,即便扎在脑后还是有些凌乱。

祁渊随手拨弄了下刘海,然后离开镜前,缓步走到房间外。

二十多人正堵在本就不算宽敞的走廊之间,吵吵闹闹。

看见祁渊出来,一位中年壮汉冲他命令道:“差点忘了你,快来抽签。”

用自我囚禁的办法安逸度过了近两年,庇护区的食物终于开始缺乏。每周都得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出一位探索者。说是负责探索新的食物来源或是与地上幸存者取得联系,可实际就是送死——目前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十几个人,到头来没有一个返回来的,尸体自然也没见到。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刚进地下时,祁渊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段时间以来堪比囚禁的折磨让他厌恶这慢性死亡的感觉,如果都是死,他宁愿选择重新看一眼地上世界,然后痛快地结束掉。

“他才多大啊?是不是……”一位年轻妇女话才说到一半,被那中年壮汉瞪了一眼,不敢继续说了。

“我成年了。”祁渊扯谎道,“只是看着小而已。”

壮汉拿了个铁盘子,上面是生锈的易拉罐环,几十个,其中有一个被做了隐约的标记。

易拉罐环随着壮汉手腕的抖动在盘子里小幅度跳跃,祁渊看不清。

“快点啊!”壮汉催促道。

祁渊仓促间决定了目标,伸出手。

就在他即将碰到某个易拉罐环前的一刹那,脑海内有了个声音:“不是这个,左边点。”

祁渊吓了一跳,抽回手,捂住耳朵。

那话说得清晰,叫人难以相信是幻听。

他想,莫不是自己在这地下憋得久了,精神出现了问题?

“你再不抽我就直接帮你抽了。”壮汉下了最后通牒。

祁渊咽了口唾沫,再次伸出手,按照幻听得到的吩咐,朝左边探去。

他把易拉罐环抓在手里,还没看清便被壮汉夺去。

幻听又来了:“做得好。”

同时,那壮也汉笑了,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牙:“你撞大运了,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