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一行人中, 姜晓只见过沈绣。

但姜晓耳力出众,将赵掌事同京城贵女的对话听得清楚。

那赵掌事损失了生辰宴大单,又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世家女涌到姜园, 那模样简直如丧考妣。

如姜晓所料不差,待赵掌事添油加醋禀告家主姜怀山后, 那姜怀山定在府中坐不住, 亲自上门教训姜晓不过时间问题。

有些期待呢。

许娘子身边管事确认姜晓是主事人后,特向姜晓表明身份,陈述来此目的。

一是贵女出游品美食, 让茶肆务必把菜色全呈上来,二是考察姜庄是否够资格承办生辰宴。

对于仅简单翻新加桌的茶肆现状,姜晓也不扭捏,亲自引众人在大堂落座。

又嘱咐担当茶肆掌柜的刘二羊, “按照贵客要求好好招待,给各位贵女架设张山水屏风,待客人酒足饭饱后引人去竹园外围看看。”

茶肆经营完全交付他人后,姜晓很少到这里盯着生意。

考虑到今日来的人身份贵重, 干脆在柜台后坐下翻看账本,若贵客们有问题也好及时处理。

各样菜式纷纷上桌后,姜晓让小二给客人赠壶新酿的龙鳞皎月酒。

只听许娘子惊喜道:“是今年杏林夺魁的皎月酒?姜庄主着实大方。”

酒过三巡后, 微醺的许娘子被沈绣娘子陪着, 来向姜晓讨买好酒。

“这酒味醇回甘却不是很上头, 着实是好酒。”

原来是许娘子父兄都喜好酒,担心酒也是限量出售千金难求。

姜晓放下账本, “许娘子若只作手伴礼数量不多的话, 山庄目前尚拿得出手, 向掌柜吩咐就好。”

许娘子被婢女搀着回座, 沈绣却留在柜台前未走,“在下姜庄主可否移步一叙?”

姜晓有些纳闷,想求购番茄还要避开旁人?但还是引沈绣到后堂叙话。

待姜晓掩上房门,沈绣盈盈一礼,“当日庄主怜惜沈绣热症缠身,慷慨以番茄灵药相赠,本以为再无相见日不能向恩人致谢,不曾想今日竟能向恩人亲口道谢。”

沈绣言辞流畅神情恳切,姜晓倒是听得一愣。

在永定城与沈绣相处时间不长,姜晓始终帷帽覆面不曾透露身份以免惹事,只简单说了番茄产地。

怎么就被认出来了。

“沈娘子莫不是认错人了?”

对于姜晓不承认身份的事,沈绣忙解释道:“我知庄主有意隐藏身份,我避开旁人也是有意保守秘密,而绝非是要挟,只是当初同庄主投缘,想同庄主……交个朋友。”

说到最后,沈绣紧张地俏脸通红。

谁不喜欢同美人做朋友呢,况且还是给山庄引来贵客的闺秀美人。

姜晓对沈绣的印象不错,报以真诚笑容,“沈娘子有心,姜晓承朋友的这份情,其实我也不怕人知道,只是会平添些无谓烦扰。”

沈绣快人快语:“比如觊觎庄主美貌的叶家九郎?那我可不要说出去,我对他可是厌烦的很。”

二人会心一笑。

既有闺秀主动示好,姜晓也不好空口白牙招待。

唤阿香去菜园新摘了番茄,泉水洗过后红润饱满娇嫩欲滴。

“我的热症早好了,就是馋这嘴零食。”沈绣假装推辞一二后,不客气地捻起番茄细品起来。

姜晓:“不知沈娘子如何认出的我?”

“我嗅觉自幼灵敏,对近距离接触过的独特气味会有印象,永定城与你同桌而坐时隐有药香,刚才初见你时些许酒气遮盖,我并未闻到其他气味。”

沈绣说着靠近三分,巧鼻微微**,“我同许娘子到柜台寻你时,许是酒气散了你身上的药香便显露出来,不过比之前淡了很多。”

“是吗?我最近没吃药啊。”姜晓扯起衣袖嗅嗅,确实有淡淡药香,有些熟悉。

回忆片刻,姜晓轻笑道:“原来如此。”

“想到了?”

姜晓摇摇头:“没什么。”

陆珩初到山庄时,身上便有股药香,姜晓与他同进同出自气味相似。

这么久过去自然散了,但听阿香说昨日是陆珩把她抱回屋的,不经意又沾染了些。

“沈娘子,真是厉害的小狗鼻子呢。”

“哼。”沈绣对一碟番茄吃干抹净后作势要打,“我还靠狗鼻子嗅出米酒是好米酿造呢。”

听到有人夸赞酒肆新酿酒,姜晓得意道:“那是自然,虽主要原料是采购的粮食,但其中掺杂了山庄产出的优质米。”

沈绣好奇宝宝,“是不是像番茄一样有灵药效果?我酒量浅,但方才喝了两杯毫不上头,只觉胃里暖暖的很提神。”

姜晓也不否认只是笑笑。

“有此等功效供常人饮乐有些可惜……”沈绣郑重其事道:“我方才其实就想说了,山庄酒品考虑向军中出售吗?”

“啊?”

经过沈绣一番解释,姜晓明白大历军队竟将酒作为随军物资,并非是律法中写明的行军打仗期间禁酒。

朝廷默许军中饮酒提神暖身,尤其是对战边关游牧民族的军队,对敌更需耐心将士易疲惫,行军物资少不了酒水。

大历商业繁荣,各大行当形成众多商家聚合的行会,如粮行会、布行会、酒行会等。行会虽是自由贸易但因各商家规模不同,也存在等级划分。

因酒是低成本的暴利行当,尤以酒行会内部等级更明显,小商家都要看大商户的眼色才好分杯羹。

而朝廷每年选定的军用酒水,不可避免成为酒行会内部博弈后的结果。

“听我父亲说,供应朝廷的酒水若想暖胃则易醉伤脑,将士易贻误战机对敌落下风,你这夺魁的米酒,简直是天降神酒助我大历对敌。”

姜晓有些心动:“既有酒行会做主,这还能是我考虑成的事吗?我暂时不打算加入这些束手束脚的行会。”

沈绣:“其实只要酒品质好,兵部倒不在意选用谁家的酒,但可气的是前些时间供应商秦家,竟被查出通敌西戎,秦家你知道吧?”

“刚知道,他家是朝廷酒水供应商。”姜晓只知道她把秦扒皮家干掉了,具体干掉了什么还真没打听过。

“所以与秦家有关联的商家,兵部绝不会用的,由我向父亲建言,这项生意哪还有其他酒商的事,西戎一战势在必行这酒水近日便需运出了,如何?”

沈绣因能替父亲分忧还帮到朋友,兴奋地站起身就预备回京。

姜晓赶忙扯住她,“多谢美意,只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主要是我家酒虽酿的多,已全部预定出去了总不好毁约。”

“好吧。”沈绣软软趴在桌边,失落极了。

姜晓:“下次一定……”

叩门声响起,是李大牛通报:“庄主打扰了,方婶求见。”

姜晓先让沈绣安坐,开门去见方婶。

方婶满面愁色,将一沓契书呈给姜晓,“娘子不好了,所有付了订银的酒商,都派人来说要取消米酒的订单!”

姜晓:“……”

这难道就是言出法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