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

陆珩花费片刻功夫雕出的小木雕,栩栩如生,竟有几分可爱。

姜晓不服气地睨了陆珩一眼。

“才不是小貔貅……我这叫做勤俭持家。”

这大魔头编排起人来,倒是有几分功夫。

陆珩骨节分明的右手仍端在面前,一副姜晓不接过去,便不收手的架势。

姜晓拗不过,只得不情愿地姜晓貔貅攥在手里。

这大魔头的木匠活,做的倒是精细有趣。

“我是觉得它像年画上的图样……不料姑娘对自己的评价,倒是有趣。”陆珩脸上写着,在下只是展示手艺,姑娘却多想了。

“公子,谬赞了。”姜晓咬牙笑道。

木槿站在不远处,刚才大伯婶婶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前院也听得清楚。

姜晓没有多提柳氏,只是拍拍木槿的肩膀。

“一个个都跑过来了,吃好了吗?”

木槿点点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道:“原来真不是来找我的呀。”

虽说大伯婶婶的行径,伤了木槿的心,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如今,放下了无谓的期待,木槿整个人倒是轻松了许多。

以后她会乖乖听娘亲的话,哪怕一个人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姜晓觉察到木槿的身子不再微微颤抖,这丫头面上反而露出了平和释然的微笑。

“我吃好了,姜姐姐的手艺,比县城酒楼大厨的手艺都好呢。”

“该给雪浪喂食了。”陆珩出言提醒姜晓。

这个时辰,庄户人家大多吃好了晚饭,会出来溜达几圈消食。

姜晓决定把这个选择权交给木槿。

“我家有一只小狼崽,小瑾要不要去陪它玩会儿?”

木大郎和柳氏既安排岑颢,到小树林纠缠木槿。

若木槿一直不回自己的小院子,按计划柳氏定要挨家挨户去寻,装模作样问询找寻木槿。

至于如何宣扬此事,那就要看人心脏到了何等地步。

但姜晓不想以路见不平之名,替木槿做决定,毕竟升米恩斗米仇。

木大郎和柳氏是木槿的亲人,姜晓和陆珩即便有拔刀相助之意,也不好过分插手他人人生。

万事过犹不及。

“我还未曾见过小狼崽,谢谢姜姐姐。”

木槿倒是不曾犹豫,只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村头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刺得姜晓耳朵生疼。

“我命苦啊!这丫头的娘当年就不是个安分的,我是白白养了这丫头一场啊。”

“媳妇别哭了……这丫头去哪儿了,难道真的同人跑了?”

随后姜晓便听到了叩门声:“木兄弟柳大妹子莫慌,村头这姜晓娘子家,也问问吧。”

姜晓把木槿安排到客房小憩,这才与陆珩开门,问门外众人是什么事。

柳氏用帕子揉着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地微微上扬:“我刚到小娘子家串过门儿,小娘子肯定也没见到我家那不成器的丫头吧?

姜晓没有正面回答,只惊诧地反问道:

“丫头?柳婶那会儿上门,不是说自家儿子成器,随舅舅做生意赚了钱,一家三口要到县城住吗?”

柳氏本就是竭力做出找寻一遭的模样,早就认定了岑颢已得手。

不曾细品姜晓话中深意,柳氏立马在原地哭嚷了起来。

柳氏把自己的结论,与一同前来寻人的乡邻,完完整整说嚷了一遍。

而木大郎站在一旁,讷讷地不说话,只是不住地叹气。

“那个不要脸的赔钱货!枉我费心养育她几年,我就说她平日不喜穿好衣裳,今日却魔怔般非要穿新衣……还是下完地回来急匆匆换上的!”

乡邻在柳氏唾沫横飞的陈述中,大致明白了事情走向。

岑员外派自己儿子岑颢,几次到村里巡视田地,学习管理家中资财。

每次木槿都要同岑颢在一处,努力说许多话。

“我不止一次喝止过她,岑家哪是我家能肖想的。”

可是木槿早相中了岑颢的品貌,一心想要当他的妾室。

今日,是又是岑颢到村里巡视田地的日子。

这丫头很是热情推荐岑公子,到附近小树林玩耍,说是那边近日有了品种新奇的野鸟。

木槿平日是活泼性子,与谁都说得上几句话,没什么男女大防的心思。

柳氏在村里也是会做事儿的人,虽是敢做狠事的心肠,面上却是不显。

因柳氏收留了小叔子家的遗孤,倒是受村人称赞。

而这柳氏收了木槿娘亲全部积蓄的事,除了木槿,也仅见证此事的村正知晓。

村人有些信了柳氏的话,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村里的无赖笑嘻嘻提议:“不如到县城岑家讨个公道,谁不知岑员外的儿子是个爱逛窑子的大户……送上嘴里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姜晓心中叹息,看着这荒唐的场面。

少女的名声,在这群人眼中竟这样不值钱。

寥寥几句话间,竟将木槿定性为了只图富贵的狐媚子。

“柳家妹子,瑾丫头虽是大大咧咧,但人少时与村里爷们不怎么说话的……女儿家名节不好这样空说吧……如今天色将黑,早些找到她才是正事。”

来的稍晚些的方婶,听村人七嘴八舌,倒是替木槿说了句公道话。

往日与木槿交好的几位乡邻,看方婶出头也纷纷附和道。

姜晓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插话:

“柳婶家的丫头竟是指木槿吗?她说头疼正在我家厢房歇着呢……一口一个赔钱货狐媚子,我刚没有分认出来。”

事情风向突然一转,柳氏嘴里的污言秽语,卡在了喉咙间不上不下。

什么?

岑家那个蠢货竟不曾得手?

而呆在柳氏身旁的郑六,岑颢留下里应外合的随从,也是不知所措。

紧接着,揉着惺忪睡眼的木槿登场。

在众人的错愕中,姜晓与陆珩一唱一和地解释。

他们二人到附近的湖泊捕鱼,正巧遇到了木槿穿了一身新衣,在小树林边摘野果。

姜晓好奇木槿为何换了身新衣,在地头劳作时穿的还是洗得发白的衣衫,好不容易才问出,今日是木槿的生辰。

陆珩便问这个时辰,怎的还不回家吃长寿面,木槿这才说平日自己都是一人做饭一人居住。

“我与公子刚到村里,不知道各位乡亲家的情况,想着把瑾丫头叫到家里给她擀碗面吃……也是挺好的事儿。”

木槿自来到泰康村也没庆过生辰,也无人在意她的生辰。

“在生辰日用野果当晚饭实在可怜,都怪我二人心软,给乡亲添麻烦了。”

本是好心办好事的的二人,先道了歉。

风向霎时间变了。

任柳氏嘴皮利索,也是抵不过众人的道德指摘。

还是从邻村赶回来的村正,声音严肃地喝止了这般荒唐场面。

“不弄清真相,空口白牙把木槿闲说一番,你以后要注意。”

木槿得了姜晓陆珩此番说话的精髓,她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沙哑的说道:

“毕竟我们平日见的少,婶子错怪我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岑家少爷我是万万没有想过的,我虽年纪年纪小,但也懂得宁为贫家妻不为富家妾。”

事情既已弄清楚,泰康村众人打算散去。

摸不着头脑的郑六慌了,派另一个人去寻了一圈,左右不见自家少爷。

陆珩早就看到了此人,虽是普通衣衫混在人群中,却不与村人交流,只随在柳氏身旁且不住地瞪木槿。

“村子虽不大事情倒是多,我还听猎户说邻村人在这山里见了野猪群,真可怕。”

陆珩余光注意到此人正在看这边,便朗声与身旁的姜晓闲聊。

“真的?那若是天晚落单在外,可就不妙了。”姜晓会意附和道。

郑六更是六神无主,口不择言嚷道:“木家婆娘不许走!是你让我家少爷去树林找那木槿逗趣,没有少爷我怎么回家交差!”

柳氏在郑六和村人的质问下,为了将自己摘干净情急之下,将自己的计划吐露出来,把事情全推到岑颢身上。

说岑家逼迫农家,这才强迫她同意此事。

喜在树林设陷阱的段猎户,从村外跑到了人群中。

“不好啦!我那设了明显标志的陷阱,里面竟掉进去两个人,快帮我把他们弄上来!”

村正发白的胡子颤抖地厉害,隐约猜到几分真相:“可看清是村里哪户人家。”

“是岑员外家的少爷,还有他的随从!来不及了,快去吧。”

什么?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二人抬回村头,因岑颢手脚皆不能动,众人不敢再挪动,只得将他平平放在地上。

赶紧差人去县城里请大夫,另一位随从也匆匆回府去唤府里老管家。

泰康村距县城近,不多时,老管家带着一干仆役到了村里。

岑府管家赶到时,柳氏正与随从郑六吵嚷地厉害,二人丑态毕露脸红脖子粗地越描越黑。

而岑颢郑四二人,已被陆珩折腾地记忆混乱,更是口不择言一会吵闹要把木槿搞到手,一会又说不留神掉到陷阱。

自顾自只嚷着疼。

老管家知道自家少爷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又看少爷摔坏了脑子也不敢多留。

老爷今日本就对另一房的三少爷高看,少爷这样无赖更是自毁前程。

老管家只得放下狠话说柳氏攀蔑岑家,回禀了老爷定不会放过柳氏。

众人都在那边看热闹。

姜晓悄悄地问陆珩,岑颢的手脚怎么断了?

陆珩凉凉表示:“那么深的陷阱掉下去,自然会摔断。”

岑颢被娇养惯了,此番断了手脚,随从轻轻一抬他,便撕心裂肺地嚎啕。

陆珩温和地说道:“在下听说岑员外给村里修过路,看在员外心善份上……我家新做了轮椅,正好手脚皆断之人使用,老管家可否要拿去?”

怪不得陆珩回家后不停在赶工,应是为岑颢量身定做的吧。

“这岑少爷手脚皆断,这般抬他定是疼痛难耐。”姜晓看事情已发展至此,不禁眼前一亮。

老管家看到成品后,对陆珩的帮助很是感激,命人掏出钱袋,“如此金贵的物件,售价几何?”

“我是不好赚岑员外钱的,一百两银子,给个做了好些日子的手艺钱就好。”

如此也不枉他,又回头将岑颢的脚轻轻踩断。

日子过得这般贫苦,开源节流是必须的。

岑家势大,姜晓又铁心要管这事,此番把木槿摘得清白,已是最好结果。

万事徐徐图之,急不得。

看到这新搬来的人家如此顾全大局,村正心里也安定多了。

这样既承了岑员外对村里的照顾,以后即便因木槿之事再有纠纷,也算是泰康村人没有把事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