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一路烧到了心头, 连指尖都好像被烧着了。

季识逍伸出手来,托住了乌梦榆的头,动作顿了顿, 试探着撬开了她的唇。

在这人声喧嚣的时候,他竟然能听清楚自己胸腔里震动的声音,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听到那样的表白, 他只觉情难自抑,不做点什么, 好像都止不住汹涌而出的感情。

不会再有任何一天的夜色比今天更美了,他想。

树叶好像在风里摇晃着, 乌梦榆觉得自己也摇摇晃晃, 好像要从树上掉下去了。

然而唇齿之间满是酒的味道,又令她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

亲吻的时间好像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乌梦榆再回过身来的时候,只看见季识逍的面容离她很近很近, 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萤火虫朦胧在虚幻的远方,树叶的沙沙声隐隐约约的。

“你……”她憋出一个字来。

季识逍挑了挑眉, 嘴角上扬一下:“你继续喊吧。”

乌梦榆的头抵在树枝之上, 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 道:“我才不中你的诡计,你……你肯定想我喊一次,你就亲我一次呗。”

季识逍的脸上洒了些阴影,但眼睛里却映着光。他闻言,竟然,点了点头。

*

月光流泻了满堂。

待看见乌梦榆进房之后, 季识逍破天荒没有在夜间修行。

他躺在**, 好像还陷在震颤的感觉里, 思绪放空了一会,闭上了眼。

他以为这必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但其实他睡得很快。

自从离开风月派,他很少有睡觉,修为尚低的时候,就硬生生挨过去,待修为高了,他夜间也是打坐修行。

他不喜欢陷入无知觉的状态里,动弹不得,无止境地重复一剑穿透那弱小的无辜人的身躯。

今日也做了梦。

掺杂着夜晚的灯火,碧吾树叶间萤火虫的光,甚至于还有归雪飘飞的桃花瓣,蓬莱岛上长明的灯——

梦到的人是想见的人。

第二日季识逍醒得也很早,天光从窗外温柔地照进来,天地间像蒙了层雾。

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所闻到的不好闻的味道。

他神色僵了僵,接着沐浴焚香,先运转了两个大周天的无穷碧心法,才开始修行天地明心剑。

*

夜里。

姜怀芷独坐在高高的山坡上,她面前有一座孤坟,其实这坟里别的什么也没有,只埋了一个花环。

偏偏墓碑所立之字为“卫迟之墓”,而立碑人只写了“姜怀芷”三个字,再无其他的表明身份之字。

这两个名字看起来泾渭分明,却突兀又和谐地立于这墓碑上。

姜怀芷:“卫迟,我见到归雪宗的人了。”

“她是我爹娘的第二个孩子,拿走了碧吾心。”

“我又没有拿到碧吾心。”

“但其实,我想了很久,就算拿到了,我也不会用在你身上的。”

她往坟前浇了些酒,神态自若,道:“我可以永远偶尔想起你来,但是,你永远都得死。”

如此冰冷的夜里,月光洒下的也仿佛是寒霜。

姜怀芷握着剑,独自走在山路上,像许多年前她独自走在归雪的山路上那样。

*

姜怀芷出生那一年,正值道魔两家平衡不复,双方都跃跃欲试,想跨过边境,战争一触即发。

她三岁开灵窍,五岁入问灵,名满天下的冬虚剑尊为她的爷爷和师父。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未来是归雪的首席弟子,之后兴许会担归雪的宗主或是峰主之类。

父亲对她要求极高,自习剑起,她每日需得至少挥剑四个时辰,自修道起,她就被要求克己,守礼,需得时时为别人想,为归雪着想。

“孩子,你生逢战时,又是在归雪,又有这样的天资,我希望你好好跟着剑尊习剑,有多少能力,就要担多少责任。”乌茂庭常这样说。

姜怀芷,她其实是个很柔顺的人,父亲怎样教导她,她就怎样做,她是归雪最有天资的弟子之一,但绝对是最勤奋的那一个。

至于母亲。

姜辞月是修医道的,归雪山峰下常年都有来求医的人,加之道魔两家屡生摩擦,就连归雪的弟子也是常常受伤。

回春峰上永远都有数不清的病人,姜辞月常年在那里奔波劳碌,她很辛苦很辛苦。

当然,母亲待姜怀芷也很温柔,只是这温柔,难免有了些敷衍。

七岁那年,姜怀芷初练万骨枯剑法,她年岁尚小,不能明悟“枯寂”的剑意,练剑之时不慎反伤了自己。

自肩胛骨之处一直到丹田之处,留下一道深得几乎可以见骨的伤,和到处乱蹿的剑气。

她被抬到回春峰上,两位师兄给她简单地处理了伤口,血不再流,冰凉的剑气却一直在血脉间游行。

师兄说这剑气需得姜峰主才能除掉。

姜怀芷等了很久很久,痛得蜷缩成一团,从铺满烈阳的正午时分,一直到冷月攀上夜空中。

母亲终于照顾好了其他的伤者,姗姗来到了她身前。

姜怀芷觉得,母亲对待女儿和病人没什么区别,她生性仁善,无差别地爱所有人。

十八岁那年,道魔两家于往生洲欲签订条约互不相犯,姜怀芷作为剑尊高徒,第一次出了归雪宗。

那时候正好是往生洲的春来节。

往生洲终年覆着白雪,一年之中只有一天白雪会化去,青绿的小草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枯枝得以抽出新枝来。

风里不再只有雪和寒梅的味道,而是飘满了湿润的生机盎然的味道。

姜怀芷在这一天,破天荒地没有练剑,换了身新衣,独自走在往生洲朔风城的路上。

朔风城里人来人往,风里飘了不知多少花瓣,杏花疏落落的,海棠花瓣更为明艳,走过的姑娘头发上别着牡丹。

有老者言这是因为往生洲只有冬天,平日里只有梅花,所以这城里专门种了其他的花,只等春来节之时享一日盛开。

这对姜怀芷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在归雪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忧愁春夏太短。

她伸手接住了一片飘下来的花瓣,忽觉腿上被撞了一下,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子仰起头来,冲她甜甜一笑——

“姐姐,你长得好看,这个花环送给你。”

姜怀芷愣愣地接过了一个花环,捆的手艺有些粗糙,但用的是这一日刚开的花,姹紫嫣红得堆到一起,倒是一种令人心折的美。

她笑了笑,道了声谢,将花环轻轻戴到了头上。

过往人来人往,人人脸上都是笑容。

变故陡生,妖兽的怒吼从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紧接着是一声一声地尖叫,人群四乱纷逃,就连飘落的花瓣上也沾了血。

姜怀芷手中剑出鞘,面色一凛,向声音来的地方御剑而去。

是双头金乌兽,一雌一雄,张大的巨口里吐出热辣辣的火焰来,霎时将路两旁的盛的花烧得只剩枯枝。

姜怀芷剑尖一顿,用得是天地明心剑第一式“见微”。

天地明心剑为冬虚剑尊所新创剑法,乃剑尊他老人家入菩提境,心下不染尘埃之时明悟的剑法,此剑飘逸灵动,最有天地里明朗的气质。

自此归雪立下规定,要求日后每一代的首席弟子需得将天地明心剑练至大圆满。

而姜怀芷,作为下一代首席,对这一剑法钻研最多。

只是她当时第一次出归雪,平日里同门比试也都是行光明磊落之招,而这两只妖兽灵智已开,邪门得紧——

天地明心第一剑“见微”无法见其弱处,与那口吐的火焰一对上,反而是她倒退了数十步。

姜怀芷再出了数十招,受着这妖兽左右来如夹击般的无数招,她步伐翩如飘舞的花瓣,剑却去得不偏不倚,锋芒毕露。

“哐”她斩下一头双头金乌的头,然而身侧热浪一阵比一阵高,另一只双头金乌的攻势已没有多余的手段来挡。

如炽阳一般的火焰如雷霆一般袭来,逼近到她的眼前一丈之时,忽如流水一样落到了地上。

——一柄剑如劈开了那火焰。这是一柄上好的剑,甚至寒光的颜色像极了陨心铁。

但剑的主人用得却极其随意,毫无章法,如疾风骤雨里胡乱飘零的雨,甚至斩杀最后一头妖兽的时候也是虚虚地一斩。

剑尖停在虚空里,一片花瓣恰好飘到了剑尖之上。

姜怀芷顺着剑尖一路看过去,一眼望到了剑的主人——是个看起来很特别的少年,他握剑的手看起来握得也不紧,眼睛里甚至还带了些笑意,下巴扬起来。

姜怀芷第一次见人可以把剑法用得如此飘逸,飘然如山涧之风。

双头金乌兽倒在地上,死前溢出的一丝火焰到处乱蹿,姜怀芷一时不察,连她头上的刚戴上的花环也被火流烧了些,随风“啪”一声落到地上。

姜怀芷还没来得及将这花环捡起来,那只很好看的握剑的手,却先将花环捡起来了。

年轻的剑客随手从风里抓了一大把花瓣,灵力一运转,这姹紫嫣红的花环复原得比原来还要明艳。

“给。”他道。

眼睛望过来的时候也是明亮的。

姜怀芷接了过来,却也只干巴巴地回了句:“多谢。”

“不必谢,这春来节一年却只有一次,被两头妖兽毁了可太不美了。”他边说边摇着头。

“我观你刚刚的剑法,该是‘天地疏阔,不拥于我怀也无妨’的剑意,姑娘你用起来招式有余,开阔心境有差。”

姜怀芷本就对剑法一事极为在意,听到这话刚想反驳。

却见这人又忽然笑道:“平日呢,多开心点吧。”

他说完这话,收了剑,同姜怀芷身边走过去。

姜怀芷不自觉地望了望他的背影。

这条路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凡人大多数已躲进了房子里。

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个酒壶,仰头灌了一口,仰头的姿态也透出中洒脱来,他一边喝,一边对早已藏起来的人们喊道:“父老乡亲们啊,这妖兽已斩,春来节怎可只有花没有人啊,还请诸位共赏春色吧。”

他的酒壶遥遥一举:“我先敬诸位了。”

姜怀芷不知哪里冒出来个念头,跟了上去。

她快步跟在了那人的身旁,道:“你刚刚所评价的我的剑法,我不服,我们来比一场,不然你凭什么指点我?”

*

姜怀芷那一日说的话自然不算客气。

那人只说他要去喝酒,并不想比剑,姜怀芷对那一番天地明心剑的评价耿耿于怀,那一日也不知什么情绪上涌,一直跟着他身边,想要堂堂正正比一次剑。

这年轻的剑客不知是怎样练成剑法的,对比剑一事怏怏的,架不住姜怀芷就在一旁看着他喝酒,他实在没了喝酒的兴致,终于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那一场在春来节的夜晚的比剑,却也如纷飞的花一样,飘逸而美丽,只是美中带了锋锐。

姜怀芷没有用归雪那些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剑法,用的皆是偏门剑法,她暗地里别着劲,不想输,所以用了归雪秘术,强行提了修为。

剑身过时如水潋滟一般,散出一道锋芒极致到明亮的光。

最后以他们平局做了结局。

姜怀芷很高兴,想着自己总算没有辜负父亲和剑尊的教诲,这样的剑法也不算堕归雪名声。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像你这样的人,难不成见到个剑法厉害的人你都要比比?”

姜怀芷:“我叫……阿芷。”她露出了在这人面前的第一个笑容,“没错,我就是要赢过所有的人,下一次我一定会赢你的。”

“那你叫什么啊,能和我打成平手的人,配让我知道名字了。”

那人也笑了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卫迟。”他的眼神骤然锋芒起来,似是叹息一样,“可惜,你没有下次了。”

姜怀芷一愣,却见卫迟的剑高高地从天际而来,像是一片锋锐的竹叶,然而她刚用完归雪秘术,身上灵力已无。

——那一剑如打入竹林的风,落到了她的身后。姜怀芷听到了撞在骨头上和血溅出来的声音。

她才缓缓地,有些后怕地转过身来。

地上倒了五个着黑衣的人,看起来皆是身法上乘之辈,竟是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准备行暗杀之事。

“是鬼行宗的人,我的仇人。”卫迟笑得很无辜,“抱歉,险些让你做了无名之鬼。”

鬼行宗乃是魔门十三宗之一,既然是来追杀卫迟的,那卫迟他该是正道某一家的人了。

*

春来节后,道魔两家定好协议,约定百年来互不相犯,并且划定了边境范围。

可他们归雪这一行年轻弟子都是第一次离开归雪,便商议着在往生洲多玩一会。

姜怀芷有空的时候就去找卫迟,也不干别的事情,就比剑。

她自诩自己的剑法天赋还算不错,在同一辈里,她只服宋盏师姐一个人。

有灵力的时候便像生死之敌那样比剑,灵力枯竭的时候便只比招式。

也不知是不是离开了归雪的缘故,姜怀芷觉得自己心情从没有这么轻快过。

有一日她以天地明心剑赢了卫迟一招,这是少有的胜利,她将剑收了鞘,笑道:“怎么样?这还有你所说的心境不够吗?”

卫迟望了望她在飞雪里的笑容,问:“阿芷,你说你找我练剑也这么多天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吗?”

姜怀芷:“嗯?”身为归雪的下一任首席,她自小熟读诗文,琴棋书画虽不算大家,但也算略通一二。

但是若真算爱好的话,她摇了摇头:“我只爱练剑。”

“啊?”卫迟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表情,叹口气,“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姜怀芷对着他明亮的眼睛,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这些天,在往生洲,也没有荒废修行,那即使玩一会,父亲应该也不会怪她吧。

她说:“好。”

细雪之下,卫迟将结冰的湖面之上划出了数十道剑痕,再以燃火术将冰面化去,渔网往里面一撒,便捞出来几条鱼。

他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沾着雪:“其实我更喜欢钓鱼,不过这天寒地冻的,在这钓鱼指不定被别人乡亲们觉得有病。”

姜怀芷:“可是,你捞出来……我们也不会做饭呀。”

卫迟笑:“我姥姥会。”

姜怀芷这才知道卫迟来朔风城,是听闻这里有一位神医,能替他姥姥治旧疾。

卫迟的姥姥,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尽管脸上爬满了皱纹,而眼睛里却还有许多明媚的光。

她住的院落里,种满了梅花,甚至有一株是淡墨色的梅花,在飞扬的雪里衬得更加冷艳。

姜怀芷驻足在这株梅花前,晃神了许久。

卫迟拎着他捞的鱼,喊道:“阿芷,你在干什么呀?”

姜怀芷迷茫地望了他一眼。

卫迟笑了笑:“来帮忙啊,你不会来蹭饭,还什么都不干吧?”

她和卫迟一起帮着姥姥做完了这顿鱼。

饭桌之上,浇着红辣子的鱼肉上冒着热腾腾的气,汤里更是浮着乳白色的鱼肉。

卫迟一直给姥姥夹菜:“来,您吃这个,没刺的鱼。”

姥姥笑眯眯地:“都吃,都吃,阿芷也吃。”

姜怀芷已经辟谷有两年了,这时候尝到饭菜,还真有恍惚的感觉,她点点头:“老人家,您做得真好吃。”

卫迟的姥姥见了他们俩似乎很高兴,道:“要想吃什么,让卫迟去弄,姥姥给你们做。”

卫迟:“不是姥姥,你这么偏心?对我怎么就没这么好说话。”

姜怀芷低着头咬了一口鱼肉,还有些烫意,她悄悄地,在确定卫迟看不到的时候,笑了一下。

*

在朔风城的日子比在归雪上快很多。

宋盏师姐有一日来问姜怀芷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

姜怀芷支支吾吾了一会,道:“师姐,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宋盏师姐是她们这一辈最强之人,醉心剑道,被视为是最有希望夺得下一届十派会武魁首的人

师姐闻言也只是笑笑:“是哪家的修士?你这语气……还是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姜怀芷连忙道:“不用不用,谢谢师姐。我就是觉得这些天和他比剑受益许多。”

宋盏:“能和你打成平手的人,想来也是天之骄子了,”她笑得很温柔,“你不告诉我,等十派会武的时候,这样的人肯定掩不住锋芒,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时候姜怀芷以为离别之日还很遥远,即使有离别也是很短暂的离别。

直到卫迟来向她辞行:“阿芷,我得带姥姥去趟大慈悲寺了,神医说姥姥是邪魔之气入体,需得以最纯净之物来剔除。”

“素闻大慈悲寺佛法昭明,方丈们慈悲为怀,我得尽快启程了。”

姜怀芷愣了很久:“……嗯,好。”

她不自觉地蜷缩了下手指,感到些许难过,这难过不同于比试输了的难过,是一种更哀婉,更难以言说的难过。

卫迟笑得和初见时一样,道:“别愁眉苦脸啦,有缘自会相见的。”

姜怀芷:“那若没有缘呢?”

卫迟正了神色,他少有不笑的时候,这时候看起来很认真:“那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他顿了顿,再次笑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个花环吗?任何时候,你再戴上它,我就一定会来找你的。”

*

卫迟走后,他们归雪这一行人也准备着回宗。

他们耽误时间太久,一同来往生洲的长老们和前辈们早已经先回去了。

道魔已立条约互不相犯,大家都觉得不会有问题的。

不料就在出往生洲之时,忽遇埋伏,埋伏的人虽然修为不强,但是手段极其阴毒,下了一种名为“洗尽”的毒药。

这种毒药不伤人性命,却会慢慢地蚕食一个人的修为,只消一月不到,便可将惊空境下修士的修为全部吞噬殆尽,再直入神识,毁掉灵窍,从此不能修行了。

宋盏师姐安慰着大家:“没事的,姜峰主是最厉害的医修,只要我们回到归雪,一定会没事的。”

是的,大家都这样相信着母亲的医术。姜怀芷当时也这样深信不疑。

回到归雪之后,他们在回春峰待了半个月,母亲日以继夜地研制解药。

最后那一天,姜辞月从屋里走出来,她脸上的表情近乎于悲悯,但却又无可奈何:“‘洗尽’之毒乃上古毒药,按理说早该失传……”

“想来该是我归雪的仇敌下了血本,我一生钻研医道,可是……孩子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姜怀芷上前一步,想对母亲安慰句没关系的话,可是话到嘴边也没出口。

“对不起……解药中有一味草名为歆絮,早已灭绝。归雪里只剩了两株,我联系了大大小小的门派,也只一共凑到了六株。”

姜怀芷望了望在场中毒的人,忽然意识到一共有七个人。

“解药只有六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