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你……知道季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吗?”

乌梦榆抬起眼来。

站在她身前的是个很面熟的师姐,平日里埋头苦练不修边幅,天天一身白色弟子服,今天却穿了件桃红色的长裙。

师姐的唇上沾了点唇脂,配上两颊那若隐若现的淡红,真真像个怀春的少女。

乌梦榆盯着她看了一会。

“啊,小师妹你别误会,我知道你们是未婚夫妻,只是我有一式剑法不知道怎么练,想着让季师兄指点一二……”

乌梦榆笑了笑:“这样啊,是哪一招剑法不会呢?归雪剑法?还是巫山诀?”

“归……归雪剑法。”师姐有些怯懦地答着。

话音刚落,一道雪白的剑光“刷”地一声擦过她的脸颊,一缕黑发悠悠地从耳边滑落。。

剑气如光影掠过那般,不过一刹那就在地上留下一道深约一寸的痕迹。

乌梦榆握着自己刚出鞘的剑,扬了扬下巴:“师姐,学会了吗?”

剑尖的光盛过烈阳。

师姐站在原地,双腿有些发颤,竟是动也动不了一步了。

乌梦榆很开心地笑着说:“既然师姐学会了,那我就先走了?不用谢我,帮助同门是应该的。”

师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乌梦榆已经踏着自己的御剑,往主峰的方向去了。

只是临走前,她听见这位师姐又小声嘀咕了几句:“……大小姐脾气真难相处……靠,随手一拿就是玄冥老铸的剑……不愧是……”

师门里的人最近总说些听不懂的话,算啦,只能当作她在嫉妒啦。

站在剑上,乌梦榆路拿出一只传音鹤,语速飞快:“季识逍,有位身高两尺,着桃红色广袖裙的师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传音鹤扑腾两下,朝着天空飞走了。

归雪宗是仙门三大宗之一,本就修得大气恢宏,而归雪的主峰,更是四季长春,美不胜收。

桃花树铺就在青灰的主路两旁,风过时,淡粉的花瓣如同挥洒在天地里。

主峰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路上的同门皆打着招呼“小师妹”“小师妹好”“小师妹季师兄他……”

在这和谐的声音里,偏偏岔进来几句很不和谐的“季”字,虽然她和季识逍是订了婚约,但也不必要吃喝拉撒都来问她吧。

终于,一位长相很宽厚,身材也很宽厚的师兄停在了乌梦榆的面前——

“师妹,你知道……季师弟什么时候回归雪吗?”

这位师兄姓卢,眼里满是亮光,脸上的红晕比纷落的桃花还要甚。

他素日里嫉恶如仇,平日里向来走在降妖除魔的第一位,表情总是严肃古板,何曾有过如此矫揉造作的表情。

乌梦榆呆了片刻,拿出一只传音鹤:“师兄,你要是想联系他,就自己联系吧。”

师兄很开心,犹犹豫豫地问:“师妹,可否多给几只传音鹤,我实在是有要事与师弟相商……”

传音鹤分为指定的和非指定的,仙市上流通的大多是非指定的传音鹤,可以任意传给想传的人,只是距离要求短。

指定发给某个人的传音鹤,需要被指定者的几缕神魂来制作,如今季识逍远离门派在外修行,想联系到他只能用这种方式。

乌梦榆又给了他两只,见这师兄欢天喜地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活像是即将给情人发传音鹤一样。

“师兄,传音鹤一共六百灵石,烦请付一下。”

“哈?”师兄的面容狠狠地颤了颤。

乌梦榆掰着手指给他算了一笔账:“我这纸呢,用的是蓬莱的千年珍木做的,再用了七情阁的柑橘香浸泡,折纸鹤的大师是不出世的名匠……”

“所以,这两百灵石一只,是真的不贵。”

卢师兄的一句骂娘就这样生生地噎在了嘴里,乖乖,杂物堂卖的传音鹤才一灵石一只呢,一把普通的灵剑也就五百灵石。

这六百灵石,是真把他当冤大头宰呢。

可这归雪宗上下,除却长辈之外,能联系到季识逍的竟然就只有眼前这位小师妹。

乌梦榆看见这位师兄的眉头跳了许久,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从储物袋里掏出来六百灵石来。

六百灵石!

可以可以,乌梦榆心里舒坦了八分,希望季识逍再多出这么些个追随者,她可以凭这个赚许多钱了。

还有两分的不舒坦——乌梦榆琢磨着,季识逍这个人吧,平时就喜欢鼓捣自己的剑,也不和师姐师妹们说话……

再加之卢师兄这含羞带怯的表情。

他爹的季识逍,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乌梦榆打了个激灵,登时就给季识逍开始发传音鹤——

“你怎么还不回来?”

“练区区一式剑法都要这么久,季识逍你好笨啊!”

“卢师兄花了六百灵石买你的传音鹤,啊啊啊啊季识逍你个死断袖!”

“退婚吧渣男!”

“……”

她丝毫没有节约传音鹤的意思,一只传音鹤只发一句话,每一句都是怒气冲冲说的。

抒发了心中的郁气,乌梦榆才往主峰的翠灵洞府而去。

翠灵洞府住的是归雪宗练体修的木长老,平日里很是德高望重,在初入仙门的时候,教过她十次课,乌梦榆这才一收到传音就赶了过来。

不过,她与这位长老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也不知这次是有什么事——

翠灵洞府竟然没有设禁制。

穿过郁郁葱葱的小道,梧桐树叶的清香就浸透在阳光间,数只麻雀被脚步声惊走。

木长老背对着她,站在小院里。

“木长老,今日有什么事吗?”

木长老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白皙的、年轻的、如清水出芙蓉的脸来。

乌梦榆的神色不变,左手手指不动声色地搭在了右手的手腕处。

木婉清木长老的经历颇为曲折,她小时候是被当作炉鼎养大的,练得都是不入流的媚术幻术,直到入了归雪宗才改练体修。

她最是讨厌自己清丽的脸和瘦弱的身材,因而连驻颜丹也未服,任凭容颜老去,停在了五六十岁的样子。

平日里的木长老,是位身材健壮,面容严肃的老太太。

“啊,你就是乌梦榆?”

这声音不像是来自长辈,不像是来自修为高深的体修,倒像是来自一个对她充满敌意的人。

乌梦榆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是。”

‘木长老’撇了撇嘴:“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季识逍?你知道他就是因为你,才没打过主角的吗?他那把霜翘,居然没赢……”

乌梦榆:“?”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仿佛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木长老小声嘀咕着:“季识逍的剑法才是最好的,凭什么输给……我要让他的剑道之路没有任何阻隔。”

她变了一副神色,目光坚定许多,很不熟练地结出一个法印,疾如风地就朝乌梦榆打来。

“就从十派会武的剧情开始——”

乌梦榆:“?”

木长老的修为比她高深许多,即使是法印也不是现在的她能抵御的,只是——

这道明晃晃的法印还没打到她的身上,就被她的右手手腕防御法器给反弹回去,顺便把木长老给震晕了。

木长老晕倒在地上,面容比以往年轻许多,嘴角渗出来一丝鲜血。

乌梦榆第一次有种不知道怎么办的感觉。

她父母正在外云游悟红尘,季识逍入秘境练剑法,剩下的些狐朋狗友,都是些支棱不起来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和谁商量。

她只能先用传音鹤联系了戒律堂:“木长老无故对我出手,申请先行扣押,等她醒后我们再对质。”

戒律堂是万万不敢因为一面之词就扣押长老的,别的不说,他们这些戒律堂弟子,哪有那本事打败长老啊。

但因着乌梦榆的父母,戒律堂也不敢怠慢这位小师妹。

“小师妹,你这无缘无故说长老伤你,我们也……”戒律堂很是为难。

乌梦榆“哼”了声:“你到这看一看就知道了,以木长老的修为,何至于被我打晕,只能是我手中的防御法器……”

她父母炼制的法器威力自然是很大的,只是为了防止她为非作歹,只有在遭受到伤害的时候法器才会有功效。

戒律堂那方过了一会,才回了条传音鹤:“好的师妹我们会过来的。”

乌梦榆“嗯”了一声。

“哦,对了,师妹,你知道季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吗?”戒律堂的最后一只传音鹤上,传来这样一句话。

乌梦榆望着手里的传音鹤,把它捏成一团,一堆碎屑从手心里流出。

天哪。

乌梦榆越想越气,继续给季识逍发传音鹤:“为什么每天都有人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人缘有这么好?”

“季识逍你别装死啊,干啥啥不行,装死第一名。”

想了想,她又觉得可能是季识逍在外边惹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祸,补充着——

“你要是闯祸了还是别回来了。”

“死外边吧,明年我给你烧纸钱,你要什么样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