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柏钧到酒店来的时候是午餐时间,他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到员工餐厅。赵定远已经在那里吃上了,他端着餐盘过去坐下,也大口吃起来。

赵定远关切地问:“你怎么样?昨天晚上醉那么厉害,我怕你今天一天都来不了。”“还行。”谭柏钧轻描淡写地说,“醉就醉吧,申行长和陈行长都不常来,难得的。”“两个行长倒是有分寸,本来昨天就是来打牌的,根本没想要把你灌醉,我看是那女人有点失控,太想表现,用力过猛,所以才把你整得那么难受。”赵定远忍不住好笑,“她今天一早就过来了,先坐在总经办不走,后来小张把她打发了,她又跑到小沈那里坐着不肯走。小沈又要处理工作又要应酬她,估计心里也冒火,等她一走就调了保安上去守着,闲杂人等一律挡驾。”“应该。”谭柏钧点头,“我早就想说这事了,只是一直都忙,老是忘。我们虽然总在强调控制成本,节约费用,可这人事上也不能乱省,办公区肯定应该有保安守着。地下有财务部,每天收上来的营业款有几十万,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来去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们楼上也一样,虽然没钱,可放着不少文件档案,那都是商业机密,要是让人偷出去一份两份的,那也是重大损失。人力资源部不能光讲定岗定员,节约工资成本,还是得根据实际情况有所变化,如果太死板,那就叫不称职。”“你也别生气。”赵定远笑着劝他,“我们都打过工,而且是从服务员做起的,下面人的想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们也不过想着不做不错,能保住这份工作,按时拿到工资,过得去就行。你以为谁都像小沈、小张那么有担当?算了,反正以前没出过事,现在保安又已经重新回去守着,那就行了。”“嗯。”谭柏钧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就不再生气,继续吃饭。

赵定远看了看表,抬头扫视一下餐厅,便拿起手机拨出去,关切地说:“小沈,是不是还有人堵在你的办公室?”沈念秋笑道:“就快办完了。”

“这都快收餐了,你让他们都下来,还没吃饭的马上吃,已经吃过的先休息。”赵定远不由分说,“你也下来吃饭,快点,不然我就通知保安去撵人。”沈念秋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便答应一声,赶紧把挤在办公室里的人劝出去,然后乘电梯下来。等她取了饭菜,赵定远便对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坐。沈念秋笑着过去,坐到他们对面。

谭柏钧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吃饭。赵定远很关心地说:“工作要做,饭也要吃。”沈念秋温和地解释,“有些人已经等了很长时间,我就想着处理完了再来吃。”“有些人是没吃饭在等你,有些人是吃完饭了上去堵你,那你还吃不吃了?”赵定远不以为然,“我知道你负责的事情多,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还有,明明有些事部门经理可以自己决定,可他们还是要来向你汇报,等你批准,这明显就是推卸责任嘛。”沈念秋好脾气地笑,“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商量一下,可以少走点弯路吧。”“这种风气不能助长。”谭柏钧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以后该他们自己决定的事你不要帮他们挑担子,如果不想负责任就别坐在那个位置上。”“嗯,好。”沈念秋不再解释,笑着答应了。

赵定远忽然想起,兴致勃勃地对谭柏钧说:“今天有张请柬,是酒店协会发来的。我刚才打电话问过了,这次的酒会与过去不同,规格比较高,主管经济的副市长和市经委主任都要来。前不久省委省政府开会,把农业、旅游业、高科技、酒店餐饮业定为本省四大支柱产业,而我们市把农业去掉,将旅游业、高科技、酒店餐饮业定为本市三大支柱产业,因此市委市政府对这次酒会比较重视。各大酒店的老板都会出席,你也应该去露个面。”谭柏钧微微皱了一下眉,低声问:“有什么要求吗?”“有,注明要穿礼服。”赵定远微笑,“这次比以前哪一年的酒会都正式,你带小沈去吧。有几家国际连锁酒店集团的负责人也要去,老外很多,小沈跟着去比较好,起码英语说得比酒店其他人标准。”沈念秋忍俊不禁,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不穿晚礼服倒可以考虑,我穿惯制服了,穿礼服只怕连路都不会走。”赵定远笑出声来,“学嘛,凡事总有第一次。你可以不穿正式的晚礼服,只要穿裙子,稍稍正规一点就行。”他从见到沈念秋那天起就没见她穿过裙子。本来天使花园规定女性管理人员一定是西服裙装的,但沈念秋一直穿着在江南春的时候做的西装,到总店来后本来应该让制衣公司过来为她量身,重新做制服,可负责此事的汪玲却装聋作哑,一直没动,想看她的笑话,而她的身份是酒店惟一的女性高管,穿着上与中基层管理人员不同,反而让人觉得很正常。谭柏钧和赵定远都觉得她这样很好,于是就没有要求她改穿裙子。

平时沈念秋也不穿裙装,通常就是牛仔裤或休闲裤,看上去就像是还在读书的大学生,谭柏钧很喜欢,所以从来没提过穿着打扮上的事。听着他们的对话,他才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去选礼服吧,发票拿回来报销。这是因公,置装费当然是公司给,挑最适合你的,价钱上没有限额。”赵定远连连点头,“对对对,你下了班就去选吧。旁边就有名店一条街,什么名牌都有。如果要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在我们酒店下面的时装店去看看。”沈念秋有些犹豫。她从来没有参加过类似酒会,更没穿过晚礼服,害怕到时候露怯,让谭柏钧丢了面子。“我从没去过这样的场合。”她有些困窘,“如果应付不好,出了什么错误,那就太丢脸了。”“没事。”谭柏钧微笑着安慰他,“除了外资酒店,其他酒店的老板都没你文化高。你在上海读过大学,又在那里工作过,到时候把十里洋场的气派拿出来,没谁敢说你不对。大家都是附庸风雅,玩点格调,其实也不过是年底聚聚,联络一下感情,交流交流资讯,有点高雅的姿态就行了,并不需要熟知欧洲宫廷礼仪。”赵定远笑得差点捶桌子,“小沈,谭总说得非常正确,我去年参加过酒会,其实就是一帮朋友在那儿自由聊天。开场的时候有几位领导讲话,大家鼓鼓掌,然后就各自活动。我是觉得没什么,就是站久了累得慌。”沈念秋被他们的话逗笑了,终于不再纠结,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