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念秋便像往常一样到酒店上班。

公司是严格打卡考勤的,但沈念秋和谭柏钧、赵定远一样,有不必打卡的特权,因为她经常需要早上直接出去找人谈事,或者下午出外办事的时候做到很晚,有时候还得直接赶去应酬,一个月总有一半时间打不了卡,按规定就得把考勤卡拿到她的直属上司谭柏钧那里,让他逐栏签字,证明她是因公外出,这样才不会扣她的工资。谭柏钧签了一次就烦了,干脆通知人力资源部,她从此以后就不必再打卡。虽然没有硬性考勤,但她每天几乎都早来晚走,常常周末也在加班,员工们有目共睹,除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以此造谣中伤她外,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意见。

沈念秋走进办公室,先打开电脑,再拿出备忘录翻看,然后打电话给律师安强,把北京加盟店的情况跟他说了,“安律师,谭总请你这两天拟个合同出来。这是第一家加盟店,我们主要想创牌子,因此在加盟费、管理费、品牌使用费方面都只象征性地收取一些,但其他条款必须严密,这样也好为以后的加盟店做一个示范。你需要什么资料可以列个清单给我,我马上整理,给你发过去。”“好,我明白了。”安强言简意赅,“过半个小时我会把需要资料的清单发到你的邮箱里。”沈念秋放下电话,接着查看各部门发来的报告。她上周五把工作处理完了才走的,周末管理人员都不上班,现在她的工作邮箱很干净。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每周例会,她便把这次去北京考察加盟店的事写了一个工作报告。

这是她的良好习惯,每次出差后都会写一个报告提交给上司。即使是领导带她一起去的,但他通常会忙于应酬,很多细节都不会注意到,因此就需要她给一个详细报告以做参考。她在上海做第一份工作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很好的师傅,教给她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小知识,写报告就是其中之一。这种报告不是用于挣表现的,因此不必有大段的前言后语,把水分全都挤干,只有实打实的事件和看法,这样就一目了然,不会浪费阅读者的时间。

沈念秋写好后发到谭柏钧的邮箱里,再把相机里的照片拷进电脑,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然后把谭柏钧的个人照片打包发送到自己的私人邮箱,这才从相机里删除。

大概过了十分钟,谭柏钧给她打电话,“你过来一下。”“好。”沈念秋习惯性地拿起日记本和笔,准备有必要时记录下他的话。

赵定远已经坐在董事长办公室了,看到她进来便笑着招呼,“小沈,回来啦?辛苦了。”“不辛苦。”沈念秋微笑着坐下。

谭柏钧看着她,像以往一样,神情平淡,语气温和,“你写的报告我看过了,那条建议我觉得很好,所以叫赵总过来。你再把你的想法详细说一下。”“好。”沈念秋从容不迫地看着他和赵定远,“这次去北京,我想了很多。不管这家店能不能做,以后我们都肯定会做特许加盟。以前谭总说过,我们会两条腿走路,自营店与加盟店一起发展,因此,人力资源就是个比较大的问题。酒店筹备开业,硬件其实好办,有钱就能建设、装修,也能买到好东西,但好员工却不容易招到,尤其是基层服务员,很难一次招够有经验的熟手。谭总和赵总以前计划把江南春分店作为人才培训基地,我就想着,我们能不能建一个酒店服务培训学校,专门招收没考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或职高生,进行专门的服务技能培训,一方面可以作为我们自己的人员储备,另一方面也可以推荐到其他需要用人的酒店。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初步设想,如果可行,还需要做进一步研究。”赵定远有些兴奋,“这事我觉得可行。一期培训半年就行,然后可以到我们酒店实习,优秀的留用,差一点的推荐出去就业。至于办学场所,可以找间办不下去的学校租下来,如果土地是他们的,收购也行,稍加修整就能用。谭总,你看呢?”“嗯,我觉得可以。”谭柏钧点头,“小沈,办学校的事就作为公司的新项目,你先做一个可行性方案出来,我们再讨论,等定下来了,就由赵总负责实施。”赵定远和沈念秋同时答道:“好。”

这一天很忙,因为圣诞节就快到了,准备工作现在就要着手进行。沈念秋迅速准确地应付着纷至沓来的报告和络绎不绝前来请示的人员,还要不断与安强沟通,回答他提出的各种问题。

一到年底,各个相关的政府部门都会过来检查,沈念秋必须出面接待。这个工作以前是汪玲负责的,但她文化不高,谈吐方面不免会有欠妥之处,有时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要赵定远或谭柏钧出来收拾局面,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所以没换,直到沈念秋过来,这个工作理所当然就交给她了。汪玲恨得不得了,沈念秋却很无奈。如果别人能帮她分担,她求之不得,这明明就是苦差,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

一直忙到快下班的时候,谭柏钧打电话叫沈念秋过去,把一堆发票交给她。去北京出差回来,自然要报销差旅费,他是老板,要在报销单上签字,当然不可能做报销人,沈念秋很明白,将发票一张张理好,拿起来准备走。

谭柏钧看着她,脸上表情淡然,眼里却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沈念秋停下脚步,等着他的吩咐。谭柏钧沉默半天,却什么也没说。沈念秋注视着他,忽然心里一动,有些明白过来。

“那个”她说了两个字,又犹豫了,有点拿不准,怕自己理解错误。

谭柏钧没动,坐在那里瞧着她,依然神情冷淡,威严慑人。看她欲言又止,他并没有催问,只是耐心地等待。

沈念秋总觉得自己想得没错,便咬了咬牙,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声音很低很低地说:“你要是晚上有时间,可以去我家。”谭柏钧沉默半晌,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沈念秋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步履轻快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