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卧室内

傅西深望着顾清漓熟睡的如小兔子一般纯洁天真的睡颜。多希望, 她能做一只永远无忧无虑的小兔子。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勾起,难得的笑了一下。随即伸出修长的手指, 替她细心的将被子盖好,这才走出了房门。

下了楼以后,傅影月的身影仍未离开, 正站在客厅里的玻璃窗前,凝望着不远处那块宁静的湖,以及静谧的绿色草地。

“西深,你下来了?”

她显然听到了傅西深下楼的脚步声。

“嗯。”

傅西深回了她一句, 兀自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之上, 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

“裴义记者的事, 你可去调查过?”

傅影月骤然转过头来, 直视着傅西深缓缓说出了这个名字。

“砰”

听到这个名字,傅西深十分惊讶,手里的茶杯一抖已经掉在了地上, 摔了个粉碎。

他绝没有想到,会从傅影月嘴里听到裴义这两个字。他还以为,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听到任何人提起这两个字。更何况,还是傅家的人提起。

“您是怎么知道裴记者的?”

傅西深从来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惊讶与疑惑。一向沉稳冷酷的他极少在外人面前, 如此失态过。

“裴义记者和夫人柳青曾经经常出现在傅家,她们是我哥哥傅渊的好朋友。而且据我所知, 他们还有一个独子,名字叫裴炙。”

傅影月的眸子锁住他, 接着缓缓说道, 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傅西深的反应。

“原来是这样, 姑姑为何突然和我说这些?”

傅西深低下头去,仿佛不明白,傅影月这个时候突然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来干什么。

“因为,我怀疑,你就是裴炙。”

傅影月锐利的眸子,却径直锁住了傅西深,对他斩钉截铁般说道。

“当年,裴义柳青夫妇作为业内最出名的顶尖记者,敢于追求真理绝不退缩,偏偏却卷入了徇私枉法,包庇受贿的丑闻之中。”

“最后,两人竟还一起自杀身亡,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蹊跷,太过突然了。”

傅影月接着言之凿凿的说道,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猜测不会有错。而且,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和她的哥哥傅渊有极大的关系。

“姑姑,您到底在说什么?西深实在不能明白,也听不懂,恕我不能奉陪!”

傅西深迅速站起了身来,转过身去不打算再听傅影月再说什么了。

“裴炙,你不要误会,我早就与傅渊断绝了兄妹关系。如今,我和他势不两立,而且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让正义在黑暗里凋零,请你相信我!”

傅影月却立刻叫住了他,对他的背影大声说道。

听完她这句话,傅西深慢慢停住了脚步,他的心脏跳的飞快,难以言喻的震撼在他心里弥漫。他绝没有想到,傅影月竟会猜出他的真实身份。

“你应该去找一个人。”

傅影月慢慢的走近了他,随即把手里的一张照片郑重的递给了他。

她望向傅西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与怜悯,她无法想象,傅西深从小待在仇人身边长大,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那或许是她永远无法想象的,彻骨寒冷的地狱。

迟疑了一会儿,傅西深伸出手去,接过了傅影月递给他的照片。傅影月能够跳过傅渊,真心的帮助顾清漓找到当年车祸的真凶,这足以说明傅影月心底的善良。

他看到照片上是一个身穿西装看起来十分干练的男人。只是这照片十分陈旧,明显有些年头了。

“这个人是谁?”

傅西深转过头去朝傅影月问道。

“这是当年我离家之前,傅渊早年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崔泽。他曾经意气风发,也是傅渊最为器重相信的人。”

“但后来他整个人都不见了踪影,据我私下调查,是因为他知道了太多傅渊见不了光的秘密,所以才被傅渊残害,已经被当成疯子关在了挪威的一家精神病院里。”

“我相信,你可以从他那里获取你父母当年的关键信息。”

傅西深将那张照片紧紧的攥在手里,整个人都因为极端的愤恨而颤抖着。看来,这一次他来瑞典找傅影月的决定实在是太对了。

“谢谢姑姑。”

傅西深收起了那张照片,仔细的放在了自己的口袋中,对傅影月郑重的道了谢。

“我知道,傅渊他造了太多孽,你向他复仇是应该的。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学会慢慢放过自己。”

“毕竟,你自己的人生过的幸福,裴义记者的在天之灵才会开心啊!”

傅影月慈爱的目光望着傅西深缓缓说出了这番话。

傅西深呆住了,他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个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自从失去了双亲以后,他就像一缕幽魂,独自行走在这世间。有的时候,他总会思考,人活在这世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想到最后,甚至,连仇恨也成了他活在这世上的理由。

傅影月的话,如一股暖流,流进了他的心间,令他早已干枯枯萎的心河里,也开出了一两朵有些生机的花。

“以后,你和清漓就把我当成你们真正的亲人吧!有什么困难,都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你们。”

傅影月接着对他说道。自从目睹了自己最好朋友高琰翠的婚姻悲剧后,她便发誓一辈子不会结婚。

如今,她隐居避世,离开傅家已经几十年了。尽管,她早已与傅渊断绝了兄妹关系,也不再有任何往来。

但她无比心疼傅西深和顾清漓这两个后辈的遭遇,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自己的余生,为傅渊去弥补他曾经造下的孽,作下的恶。

“傅家,原本不是这样的。我们的父母都是日行一善,处处闻名的大企业家,他们乐善好施,在世时做了许多造福他人的好事。可是,自从他们去世以后,整个傅家落入了傅渊手里,一切都开始变了味……”

傅影月接着走到窗前,看着玻璃窗外,那片蓝色的宝石一样平静的湖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谢谢您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会永远记住您说的话。”

傅西深弯下高大的身子,朝傅影月深深的鞠了一躬,充满了对她的感激之情。傅月影慈爱的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第二天

难得来到瑞典一趟,顾清漓已经提前做好了攻略,带着相机和傅西深一起去了不少景点打卡。

“你看,对面!”

顾清漓兴奋的指了指对面。傅西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站在梅拉伦湖畔他们刚好可以看见斯德哥尔摩市政厅。

这栋北欧传统的古典建筑两边临水,中间还有一座巍然矗立的塔楼,整个建筑的形状犹如航行中的大船,看起来十分宏伟壮丽。

傅西深转过头去,看着顾清漓那双永远充满着生机,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的澄澈黑眸。

这是他最羡慕顾清漓的地方,站在顾清漓的身旁总能让他感受到真正的活着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此鲜明,令人难忘。

“你知道吗?我爸最大的梦想就是带我来瑞典看盛开的铃兰花以及这栋代表斯德哥尔摩形象的建筑。可光是机票,或许就要花上他许多年的积蓄。”

听到他这句话,顾清漓呆住了。傅西深,说的是我爸这两个字。不是傅渊,也不是父亲。她想起了,傅西深曾经告诉过她,傅渊不是他的父亲,他只是傅渊的养子。而他现在口里所说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吧。

“小时候,我们生活的很穷,可是父亲他会亲自剪下这些风景的图片,贴在画册上指给我看。

“他还会把每天的事实热点剪下来,做成一整面的新闻墙。面对着这面墙,他总会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他就是一个拯救地球的英雄。”

梅拉伦湖面上的风轻轻吹起了傅西深的黑发,他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

“每到这个时候,母亲总会给我们端上一碗冒着热气的蛋炒饭。没有肉,没有华丽的食材,可我们俩总会比谁吃的快。母亲就一边笑,一边看着我们俩狼吞虎咽……”

听了他的话,顾清漓仿佛也看见了这些温馨的画面。她的心里揪疼的厉害,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傅西深明明曾经有着一对这么爱他的父母。可他记得那天傅西深说的话,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去了这个世间找不到的地方,也就是去世了。

“以后有我陪着你呢,我就是你的家人啊!”

顾清漓骤然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傅西深放在岸边铁栏杆上冰冷的手,抬起头来对他笑着说道,唇角边的两个小小梨涡甜美异常。

傅西深感受到了顾清漓在冷风中紧紧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了来自那掌心的温暖,这温暖似乎足以熨烫到他的心脏。

“明天,我要去挪威一趟。”

傅西深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望着远处的湖面开口说道。

“为什么突然去挪威?”

顾清漓朝他充满疑惑的问道。他们才到达瑞典,怎么傅西深又要去挪威呢?难道有生意要处理?

“我要去那里找一个特别重要的人,你最好别去了,就待在姑姑这里就好了。因为那个人在精神病院里,如果你去了可能会遇到人身危险。”

傅西深看着顾清漓缓缓说道,他要去找的正是傅影月给予他的照片上的男人,傅渊昔日的得力助手崔泽。

“那我更要陪你一起去了。你忘了吗?我可是医生啊,你千万不能小瞧我!你去了知道怎么跟精神病人沟通吗?”

听完他的话,顾清漓反而仰起头来,倔强的眸子直视着他说道。

“况且,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害怕危险?害怕困难?我顾清漓可从来不怕这些。”

顾清漓的语气又软了一些,拖拽着他的胳膊央求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