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次，陈博瑞因为有事情，没来练球，就我和舒静和俩个人去了。

练完球回来，已经是晚上六七点，天还微亮。

我们俩一前一后，缓步校园。我在她右侧身后半步之遥的距离。

路过第三食堂之后，距离家属区和东区学生宿舍很近了。那里有一个校园内的小市场，打印店、水果摊、菜市、杂货店铺、缝衣店，应有尽有，很有市井生活气息。不像这几年，什么东西都在网上买，很方便，却也很疏离。

经过这个小市场的时候，舒静和对说我：“我还蛮喜欢和这些在路边摆摊做小本生意的人一起聊天的。虽然很平凡，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快乐，有时候也能捕捉到他们的哀伤。

“天气好的傍晚，或者吃过饭的中午，那个时候，是一个上午都在写作呢，这回可以休息了，和他们会说说笑笑，也有许多愉快的时光。”

“嗯，这个和我的想象还蛮接近的。”我回说。

“你看到前面的那家缝衣店没有？我和田姐姐经常路过那里。缝衣店的老板是个30出头的女人，随和温柔，后来发现还很幽默可爱。我每次路过那里，都会和她打招呼。她忙的时候，我就朝她皱鼻子，噘嘴巴，她居然也会远远地向我皱鼻子，伸舌头，不顾她的边上其实还有不少的顾客。真是一个很可爱的老板娘诶！”

“确实蛮可爱的。我是说你们俩个。”我想着舒静和皱鼻子，噘嘴巴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有一次，我看中她店里的一种韩式的印花袜子，犹豫半天要不要买。如果是平时，我一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问题是那天之前，我刚刚买了好几双新袜子。最后，我自言自语，‘哦，要不要买呢？买还是不买呢？哎，算了，还是买了……’那个女老板被我的自言自语斗得咯咯地笑了。她的笑声很有感染力，让我感到很快乐。

“在学校里，就是可以这样子，简简单单地快乐哦！为买不买一双袜子，为这双袜子的老板的

笑声，都感到快乐。”舒静和深吸了一口气后，淡淡地说。

“更何况，每一天还可以感受阳光、绿树、有衣服可以趋寒，有灯光可以明室，有咖啡可以品尝，对不对？”我顺着她的感恩心，一路把她想说的话，往下说。

“是啊！”她愉悦地接话。

“更何况，每天还能去玩自己喜欢的羽毛球，而且还有两个大帅哥呼前拥后的陪你玩球，是不是要更感恩呢？”我笑着问她。

“哈哈，有你这么臭美的吗？”

“更重要的是，其中有一个帅哥，还很会讲故事，每天打玩球回来的路上，还能讲故事给你听，是不是要对他更要加倍地感恩呢？”我在她面前心情总是好，经常会忘记她是一位学姐，说话总是随着自己感觉走。

“啊，你这是要和我秋后算账的意思吗？”她带点娇嗔的语气。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随着心，直接进入到说故事的环节了。开始和她说起我记忆中看希腊神话时候的细节和感受。

“我小时候看希腊神话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好玩。他们和我外婆、姨母们跟我讲的中国神话的神仙不太一样。

“希腊神话中的12位奥林帕斯神，虽然说是神，但是怎么看都像是人，是把各种人性以百倍、千倍的力量夸大的那种。

“人和神最大的区别是，人有欲望，却没有能力，而神有欲望，也有能力实现他的欲望，所以就是神了。你说，这一点是不是挺好玩的？

“宙斯是万神之王，是最高的神，掌管雷电，能力巨大，却是一个多情得要命的家伙，处处留情。这是能力吧！有能力才会处处留情，不想也不行，能量到哪里，就在哪里释放了。自己也管不住自己。

“赫拉，是宙斯的姐姐，又是他的正牌妻子——希腊神话里头的人伦关系有点乱，这个就留给你们研究生去研究了——是天后，是最美的神，掌管婚姻和生育。本来，掌管婚姻和生育的神，应该是和乐喜悦的吧，可是她又偏偏是

一个非常会嫉妒的女人。这是不是人性的矛盾呢？

“狄俄尼索斯，宙斯的私生子，好酒，喜欢放纵和激情。这个在中国人看来，怎么着都没有资格当神吧？还有海王神波塞冬，能呼风唤雨，但性格凶暴残忍。阿瑞斯，呵呵，宙斯和赫拉所生的正统后裔，结果是一个凶残、狡诈、冲动的家伙，有架就打，有战就争。”

我有述有议，带着表演的神情和手势说着。

舒静和一边饶有趣味地听，一边笑：“看你说的，把人家希腊神话人物都一鼻子抹黑。”

“我没有抹黑嘛，他们的神话故事就是这样子写的嘛！”

“好，你没有抹黑，可是你是尽捡里头黑的来抹，这样子说，可以了吧？”

我一下子被她将住了，在哪里“嘿嘿”地笑。

“你怎么不说说阿波罗的正义、和谐和光明？雅典娜的智慧、勇敢和仁慈？ 还有赫淮斯托斯的温和和善良？”她侧过脸，笑着反问我。

“其实，也有说不上是黑还是白的部分的。”我说。

“怎么说？”

“嗯，比如，爱与美之神阿芙罗狄忒。她是完美的爱神，却总是不能得到自己爱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她总是会失去她的爱情，完美的爱神却有着不完美的爱情。这个就说不上是善还是恶了。这里没有牵涉到善恶，但结局却是悲剧。我小时候看到这段故事的时候，心里特别难过。因为，觉得阿芙罗狄忒没有错，但为什么总是不幸呢？很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说到这里，舒静和不再像刚才那样机敏地回应我，而是陷入了沉默。

我并不清楚，她为何会突然陷入沉默。可这个时候，说话一定是多余的。我就默默地陪着她一起缓缓走着。

多年后，我才明白，那个晚上，我们无意间谈论的一个遥远国度遥远的神话故事——关于“完美的爱神却有着不完美的爱情”的神话故事，竟然是舒静和一生的隐喻，也是我与她之间的爱恨隐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