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一个人,自称是入行不久的,时不时和我请教一些问题,我基本上不怎么搭理Ta,但Ta说,圈子里面请教了一圈,也没人理会Ta,希望我能帮Ta解答一下问题,我才随着自己的心情,给Ta回话的。舒静和这个时候突然提到这个人,我心里一惊。

“难道,那个人是你?”

舒静和苦笑了一下:“是啊,是我!多么傻啊!我想,也只有在那种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快死了,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你还记得,当时我和你讨教的最后一个问题吗?我问你‘人的记忆有没有保质期?’我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想知道,当我倒数着日子,依靠回忆过去,和病痛做斗争的时候,当记忆是我的全部的时候,你是否也有一丝丝地记挂我?

“我觉得,那天我蛮幸运的,不知道是你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还是那天你有心情也有时间,你居然和我聊了一个晚上。

“你问我‘具体是指什么?’我说‘关于过去爱过的人,经历过的青春和岁月。’我想,你那个时候大概也心情不好吧,和一个陌生人无关痛痒地说一些心情,好像对树说话一样,其实也可以打发一个晚上的时间。

“你同我说了很多过去的故事,你说了很多人。你谈到了,你的初恋女友,你怎么追求她,后来怎么闹矛盾,怎么分手,你心里如何感到懊悔和愧疚,说你不应该耽误她的青春和时光。说你对她念念不忘,但是,永远不能再回头了。你还说,这种经历深深地改变了你,以至于后来,你都没有办法认真的投入地去和其他女孩子交往,和所有的女孩子交往,都是一种将就。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我不嫉妒,我觉得那些都很真实,也应该如此。哪怕你和我说,你现在已经结婚生子,我都

会为你高兴。我一个将死之人,只有对活着的人无限的祝福。

“可我也有我的期待呢,病痛中的我,觉得快要死的我,只是想听你说到我,除了这些人之外,你能提到我,告诉我,还有一个人,你也一直挂念着。可是,从头到尾,从始至终,你一个字没有提到我。

“我才觉得,自己好傻。原来,我在你的记忆中,什么都不是啊!

“我真的只是你记忆中一片模糊的水迹而已。而我却独自一个人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在依靠过去的记忆独自苦苦支撑,这世界上还有更哀凉和嘲讽故事吗?”

我完全被她这番话给懵住了。

“静和,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如果你幸福的生活着,我就不应该打搅你,我不要你看到我那么糟糕的状态,更不要看到你的同情。我只是想知道,在我觉得自己快完蛋的时候,在我非常想念你的时候,你即便幸福地生活着,是不是还能记挂我一点,会想起我一点,有这一点就够了。哪怕用是路人甲身份来知道,也足够了,那样子死去,大概会好受一点点。而且,也不会打搅到你,那是最好的。

“可是,这次关于‘记忆有没有保质期’的讨论,让我彻底地从对过去的依恋中清醒过来——原来,我在你的世界里,什么都不是。你的心里,除了一位你念念不忘的初恋女友,剩下的都是可有可无的‘将就’。

“可今天,你却和我说,我是你不能够将就地爱别人,‘无心’地生活下去的理由。你叫我如何想呢?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听着舒静和的这番话,我心如刀割,心潮如涌,但努力克制着,并尽量保持冷静地说:“静和,我知道,我一时半会很难说清楚,但我一定会和你说清楚的。你先告诉我,你的病,后来怎么样了?现在全好

了吗?”

“后来?后来就认命咯。何谓人生无常?何谓生老病死?何谓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不正是在说我吗?我这半生的经历,还不够说明人生其实只不过是一场梦吗?

“钱财可得吗?为了治病,不说我自己的积蓄,我父母的一生的积蓄都被我花得精光,你知道,我们用了很多办法,这些方法都不能报账的。情与爱可得吗啊?眼睛一闭,谁还能记得你?连你都没有放我在心上,更何况其他人?

“你苦苦追逐半生,却发现,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带不走,什么都留不住。我是在生死鬼门关口的人了,我还能不明白吗?

“可是,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我的老父老母可怎么办?谁来养老送终?我怎么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以泪抹面度日呢?我想大概是老天爷可怜我的父母吧,让我有缘在这种绝境下,结识了一位佛医,一位深谙佛法的医生。他让我每天拜佛、念佛,然后配合他的中医药治疗。

“我本来就有心学佛。索性是将死之人,能活下来固然好;若真的寿命已到了,一心念佛,求生西方极乐世界,不是更清爽。

“所以,我就什么都不念了,不念病,不念痛,只念佛。真的是诸佛菩萨保佑加持吧,就这么一个医学上都没有克服的疾病,就这么念着、念着,不知不觉竟然就稳定了,好了起来。

“虽然没有痊愈,但是,现在和常人并无大异。说来,我还真得要感恩自己得这个病,让我能提前学佛。我不是说吗,念头和角度转了,坏事也是好事。

“我现在回头去想,真的,所有的坏事,其实,都是好事。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甚至应该感恩。”

她说完后,对着我微微地笑了,这一次的笑中真的透着那种千山万水走遍看透的释怀和超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