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往生后,在“头七”七天,我都在家里,没有去公司上班。有空的时候,来回读《欲海回狂》一书,突然觉得,过往的一切经历,情也好,爱也好,欲也好,都变得有些恍惚。

尤其是文鑫儿,我竟然觉得我这半年里,同她吃饭、困觉,是一件如此荒唐和不堪的事情,我竟然会不知事理耽迷于她性感的身体。现在想来,有一种无穷的空虚之感。

“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我不知道是我外婆的力量太强大,还是这本书的力量太强大,我再见文鑫儿的时候,竟然再也提不起这方面的任何兴致了。

这半年多来,与文鑫儿的交往,我一直就是不强求,不拒绝,也不负责任的态度。你要玩,我就同你玩;哪一天,她不玩了,我也无所谓。所以,我从来没有对她生过气,同时也很难上心,多数时候只是微笑听她讲话,对和错,也不怎么会去争论。

她说,喜欢看我这种带点忧郁的神态,让她着迷,我也不和她过多地争论。她要同我困觉,我也便同她困觉;我想她的身体,她也从来不拒绝。

可现在,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尽管她一如既往地打扮时尚、美丽撩人,我竟然再没有一点点被撩动的感觉,我竟然有点心如止水。

大概因为我在她面前一直以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她没有立刻发现我的内心这种极大的变化,用她惯常撩人的微笑和我说:“学长,外婆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好想念你啊!”

“嗯,差不多了。”

“那今天我们怎么安排呢?要不要先搓顿好的,然后看一部电影,再到家里?”她一边安排一边问。

“没什么胃口。”我淡淡地回答。

“那就吃清淡一点,然后再看电影。真的太久没和你一起看电影了,都担心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鑫儿,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

“学长,这样子可不行。外婆走了,你还活着,要打起精神来才好。”

“会好的,我需要点时间。”

“不行,我得加速一点你的自我调整时间。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能正常起来呢!”

“我很正常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正常。

她看我反驳,高兴地笑了:“这就对了,有反应就对了。”

唉,我觉得我们两个人这两句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当天我只是和她一起吃了一顿很简单的饭,过后就回好久没有回去的公司了。既没有看电影,也没有去她的住处。

又过了一个星期,文鑫儿又约我。这次她很直接地问我:“学长,我们现在是不是还在交往啊?”

“是吧,应该还是的。你觉得呢?”我问她。

“你太久没有主动约我了,都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了!”她悻悻地说。“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孩子,不能总是这么主动的!”

我看了她一眼,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就接着说:“我虽然喜欢你那种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但也要看得到你笑。你要时常笑一下,你的郁郁寡欢才不至于单调。”

我就笑了一下。一来是为了她不要太难堪,二来她讲这句话的语气和方式很像舒静和。

“笑得那么吝啬!”她又说。

我就又笑了一下。真的很像舒静和有时候的说话方式。

我那个时候意识到,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并不讨

厌她,的确因为她性格中某种率真的东西和舒静和很像。只不过,舒静和的率真是隐忍中带着淡淡的忧伤,而文鑫儿的率真却直接明朗,干净利落。

“我们俩都请一两天假,加上个周末,去厦门鼓浪屿散散心吧?”文鑫儿建议。

去外面旅行倒是我愿意的,我确实也想去一个地方散散心。如果可以,我想一个人一路西行。但文鑫儿既然提出来了,我也没有拒绝。

她很快就安排了路程,订好了机票和住宿。

鼓浪屿的建筑,让我这个学设计的人,由衷地感到喜悦和兴奋。现在,好像只有和设计相关的东西,才能让我投入地喜悦和兴奋起来。

每一栋建筑都经历岁月,独一无二地伫立在这个小小的岛屿上。公馆、府邸、蜿蜒别致的街道,每个空间都曾经被精心的设计过,让人联想到政治之外的诗意栖居。

我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喜悦的神情,也更多地和文鑫儿说了不少专业上的感想。文鑫儿自然也就把这看成是我们感情回暖的一种象征。

她给我们定的是一家公馆改造的高级宾馆的大床房。回到房间后,她带着兴奋和期待的情绪,而我,回到房间后,看到那张大床,反而心情低落起来。

文鑫儿洗漱完毕,让我也去洗漱。她自己则在床头准备了两杯葡萄酒,靠着床,一边悠然地抿着酒,一边等着我。

我的澡却洗了很长时间,一边洗,一边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欲海回狂》中的一些句子。“身内脓血,九窍常流,是举体不净。”“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一日风流,终身困苦。”然后,我竟然久久不愿意回到房间里去。

“学长,学长,你好了吗?”文鑫儿等我等得有点不耐烦,忍不住叫我。

“嗯!”我应了她,无奈用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缓步走出洗漱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站着看电视。

“怎么洗了这么长时间啊?别站着啊,过来坐。”

我就坐在床沿边上,依然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盯着电视看。其实,我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她把另外一杯葡萄酒递给我,我默然接下来之后,却一口也不想喝。

“你怎么了?”文鑫儿柔声地问道,从后面把脸贴在我的肩膀上。

我依旧沉默不语。

她便用脸摩挲着我。

我忍不住说:“鑫儿,别,别这样子。”一边说,一边把她推开。

“学长,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你这是怎么了?”文鑫儿显然感觉自己受到了屈辱,拔高了音调质问我。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用沉静的音调问她:“鑫儿,你想过结婚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说:“你一定没有想过,你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感觉。这种感觉迟早会没有掉的。对不对?”

“我确实没有相想过结婚的问题,我不相信婚姻。连谈恋爱都不能维持很长时间,我怎么能相信婚姻呢?可是,我对学长的感觉,依然没有变。我依然希望和你这样子相处着。”

“可是,鑫儿,我已经找不到那种感觉了。”我狠了狠心,还是直话直说了出去。

“而且,我也不想再为了刺激和满足,和一个女孩子交往了。我现在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子的一种关系了。”我黯然地说。

“我们之间难道只是刺激和满足吗?感情不是和身体交缠在一起的吗?怎么能

分开呢?我同你困觉,是因为我对你有感觉。我不是和谁,都那样子的。”文鑫儿说。

“没有为未来打算、对婚姻家庭都没有信心的交往,不是求一时之欢,是什么呢?”

“就算是你说的一时之欢,难道在一时之欢的时候,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感情?感情当然会有。但也只是‘当然会有’而已,随时都会碎掉。”我淡然地说。更何况,有好些时候,她冷不丁的一些说话方式和语气,总让我想起带着娇嗔时候的舒静和,然后让我莫名地感觉一种虚幻的温暖。

“我同你出来旅行,在这么好的氛围中里,我以为我们可以恢复之前的相处,怎么你会突然讲这些话呢?”文鑫儿蜷缩在床边,抱着自己,堵着气,却不知道有没有伤心。

“话又也换回来,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与你结婚。所以,我更不能再同你继续这种关系的交往了。其实,一开始就应该这样子,只是我自己那个时候‘太无所谓’,而你也不需要我为你负责任。”

“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大家自由自在。我不用你养,不用你为我负责,不需要世俗的那些。多少男人想这样子呢?”

“有责任心的男人,不应该这样子。请你原谅,这半年来,我的‘无所谓’和‘不负责任’。”

“学长……”

“退一万步来说,我都不讨厌你,你都是我的学妹。我很真心地和你说,以后,不要为了‘找感觉’去寻求恋爱了。这对自己不好。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你的真命天子,你要有信心,他在那里等着你。所以,你只要收拾好自己的心,静待着,他一定会自己来到你身边的。”

说完这句,我起身准备和她告别。

文鑫儿抬头问我:“这是表示我们从今天晚上开始,就结束关系了吗?”

“嗯。结束了。”我沉声道。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颇为淡定的声音问我:“我们以后还会是朋友吗?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回答说。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身体上如此亲密接触过的人,告别起来,会是这么容易。

大概开始得轻松,过程得无所谓,所以结束得也洒脱。并且,我真的觉得,如果文鑫儿自己不介意,她有苦恼的事情想找我诉说,我愿意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去聆听和开导她。

后来的时间里,我的家人开始“执行”我外婆的“遗志”,要为我安排相亲,物色一个合适的人结婚。

我不想忤逆她们的意思,也试着去相亲了好多次,处了好几个。其中最后一个还处了3个月之久,对方很喜欢我,我也不讨厌她。关键是,家里人认为她的工作稳定,身体健康,脾气性格也好,很适合做老婆。

我想,我如果必须要结婚,那么,就按照家里人所说的标准,确定好一个人选,去结婚。至于感情,总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所以,我有一天就开口问她:“要不,我们就定了吧,结婚,如何?”

我没有想她,一直表现得很喜欢我的她,却对我说:“你没心,你不爱我。”

于是,我就被她甩了。

之前相亲的几个女的,大致也是因为我太淡然的样子,而对我失去耐心和兴趣。

我的确没有办法再上心或者伤心,想装也装不出来。

所以,我的相亲总是以失败告终。

我的家人慢慢也就有点无可奈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