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日子就到了回程的时间。

不管我多么不愿意,离别这一刻终将还是要到来了。

从C市坐上飞机来到Z市,从身处云端的那一刻开始,我都觉得自己仿佛是从一个时空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

但我需要在魔法效力消失之前,穿越回自己原来之所,去面对我一直挣扎着的设计师的工作:一面想着坚持每幅作品都做到令自己满意的理想,一面又嘲弄自己狗一般现实的生活。

有那么一刻,我幻想,如果这个魔法效力突然就消失了,我回不去了,我不得不留在这个时空中,那我命运的轨迹会怎么延续?我能不能与舒静和在这个空间生存下来?她是否真的需要我?或者,在她眼里,我依然只是一个还没有成熟的大男孩?

飞机起飞的时间是晚上7:45分。

已经连续走了两天的舒静和对我说:“我们今天就不远途玩了,我们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些有特色的地方转一转,免得赶飞机太仓促。好不好?”

“嗯,听你的!”我回她。

“先呢,吃各种有特色的食物。逛个商场,如果有时间,再一起去看场老电影。然后安排出足够宽裕的时间,安安稳稳地去机场候机。”

“都可以,怎么安排都好!不过,我还想你陪我打一场球呢!你看怎么样?”我回说。

“啊,是啊,我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呢!”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记得你还问过过,有几只拍子呢?来之前,就想和我一起玩一次球的,是吗?”

“是啊,我们可是因为羽毛球才相识的,是最要好的球伴,好歹在一起,也要玩一次球咯!”

“嗯,嗯,这个建议好极了。我们上午就玩球。不过,你不许嫌我差劲!”她小霸道地说。

“不会。就稍微玩几拍,不能让舒大小姐刚刚恢复一点的凤体又伤了!”我笑着回。

于是,我们就背着羽毛球包,一起步行到学校的羽毛球馆。因为早上的缘故,打球的人不多。

我们先是对着拉球。不是比赛,纯粹打着玩,我只用了5成力气和她玩,舒静和玩得很轻松,很愉快。我又看到那个在飞扬球馆打球的很单纯快乐的舒静和的样子。

后来,来了一男一女的一对老师,舒静和同他们认识,他们就邀请我们打混双。以前我也曾经和舒静和配对玩过混双,都没有刻意的去想过什么。两年过去了,虽然身体一直不是那么生猛健壮,但与F的混双配合的打得那么好,进步那么多,我渴望自己能把这段我没有经历的她的进步,给补充上去;我渴望自己依然可以站在她后面,和她一起玩混双,至少一次,哪怕不是比赛,哪怕只是在球馆随意地玩一次。

和对方两位老师三局打下来后,我感到一种因为配合默契而带了的愉悦。就像两个人跳舞一样,转身、出步、前进、后退、身体之间的推力和黏合、眼神、嘴角的微笑,那种默契,只有跳起来,才能感受到。不是所有的配合,都能达到这种默契和愉悦的。

满脸是汗的舒静和,坐在我一边,笑着和我说:“这种时光真美好!好像过去在学校读书一般!真的很开心,还能体验到一次这种很特别的记忆!真心地谢谢你,张念!”她边说,边侧过脸,看着我。

我不敢侧脸看她,怕自己看到她此时此刻的眼神,完全败下阵来。但我依然可以感受她的眼睛中的深情。

我把毛巾递给她,再把水杯打开杯盖后递给她。

歇息好了,我们在更衣室里换了干净的衣服后,舒静和就带着我,去学校附近其他地方找吃的。

这里真的是汇集了全国各地有特色的餐馆。湖南菜、川菜馆等就不用说了,还有傣族餐厅、维吾尔族人开的餐厅。

舒静和说,北方的面食还真的和南方不一样,今天一定要尝一下地道的维族面食。于是我们就去了一家地下餐厅吃了地道的维吾尔族人做的新疆丁丁面,里面的人,居然真的是讲维语的多。特别神奇的一种感觉,好像到了另外一个国家。不过,那个丁丁面,果然很有嚼头,味道浓郁,在南方是吃不到的。

从维吾尔族的地下餐馆出来后,我们就在附近的店面和商城里闲逛。我一边逛着,一边在想,如果就这样子留在这个城市,舒静和会不会每天都会生机勃勃地想着找好吃的东西?她一个人吃东西真的太随便了。我是不是有能力可以供养她一直到毕业?

在商厦的一家箱包店前,舒静和停住了。

她问我:“你还记得我的舍友,田晓华吗?”

“记得啊!不过,毕业后,都没有联系过。”

“你当然不会联系咯。不过,这次,你帮我带件东西回去给她吧!我们最后一年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很照顾我。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表达我的谢意。”

她在柜台上,精心地选了一个紫罗兰颜色的印花皮夹子。笑着和我说:“就这个了。她的网名叫‘紫罗兰’,我就送这个给她吧!”

这种大商场里的东西,其实并不便宜。对于目前除了奖学金,并没有其他收入的舒静和来说,其实是偏贵的。不过,舒静和像是要了结一件长久以来的心愿一样,很认真很仔细的把这个漂亮的皮夹子买下了。

一起看一场老电影,对我们来说,还是太奢侈。打球,吃饭,闲聊,闲逛,就已经把我们最后一天的时间占据得满满的。

舒静和笑着说:“还没有唱歌给你听呢!我唱歌,还蛮好听的。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

听到这句话,我想或许舒静和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我和她或许可以就这样子在一起”生存或者生活下去。她的爱,始终小心而有分寸,要成全别人,不愿意伤及无辜。她要把我完完全全地送回到我原先现实的时空中,然后自己独自一人继续她的生活。或许每个人都是至尊宝,每个至尊宝都有自己的白晶晶和紫霞。

下午3:40点,我们逛回到她的宿舍,她说要添一件衣服。我在她上楼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大信封给她,里面是5千元的现金。我和她说,里面有很多我的话,希望等我回去之后,再打开,现在不要打开。她微微一笑,点了头,默然把信封接了过去。

除了来回的机票,住宿还有平时各种生活所需和开支,再加上我在金钱上向来有点大手大脚的习惯,我并没有留多少闲钱。这五千元是我当时手头能够支配所有的现金。我想着,她一来不喜欢赚钱,二来又不喜欢和家里人要钱,三来读书这么多年,自己原来工作时候的积蓄应该也用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还要准备出国交流访学什么的,即便有校方的资助,但是各种开销一定免不了。

钱虽然是俗物,但也是当下最实用、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我希望我的心意,她能够收到,也能收下。

但是这话,我还是不能当面和她说出口。

我把这份心意写了一个简单的信笺,放在信封里:“静和,我最亲爱的朋友:希望你打开信封的时候,不要有任何的介怀。它是我对你最真切的一份心意。你是不是深深地爱着你的朋友?那么我也深深地爱着你,我最最亲爱的朋友!”

等她下楼后,我们回我住的旅馆结好帐,整理好十分简单的行李,就

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到达机场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下来了。

十月份Z市的晚上,真的有点冷。很快,就会更冷。独自一人在这里的舒静和,会不会又成宿成宿地失眠,会不会更头晕?她是不是心里愿意我留下来?我的内心依然被这些东西纠结着。

“喂,你在想什么呢?先去把登机牌换了,行李托运掉吧!”

于是,我就把这些事情都做了,然后还有时间,我们就在机场大厅里头找了位置,默默地坐着,等着。

彼时,我心里有很多话想同她说,可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诶,都没剩多少时间了,你都不同我说一句话。”舒静和悻悻然地说。

我脸上挂上笑,说:“我现在难过得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你还要我说话。一点都不体谅我。”

我心里多么想她开口和我说:“张念,你别走了,你留下来吧,我们在一起!”

那个时候,只要她开口说这句话,我真的觉得我可以马上拉起她的手,走出机场,不顾一切地留下来。

但她没有说,她手里紧紧捂着包,什么话都没有说。

安检的时间很快到了,她看着表,怕我错过时间,催着我去排队。她站在机场大厅,目送我进入安检的队伍。这安检的门一入,可能便是从今往后一生的相隔了。

等轮到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包,也没有登机牌,居然就这样子昏头昏脑地来安检。我才想起,我刚才把我的钱包和登机牌都放在舒静和的包里了。

我只好转身回去找她。那一刻,我的心情好复杂。我甚至希望,是舒静和故意把钱包和登机牌都扣着的,好让我留下来。

显然,这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希望,希望是舒静和故意那样子做,好让我有理由留下。就好像突然发生了一件人力不可抗拒的自然灾难后,使得我不得不留下来,而使得我的留下少几分心理上的负担。

当我回走没有几步的时候,我发现,舒静和依然抱着包,站在原来的位置。

她看到我突然又回来,她的神情也极为复杂:“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直直地看着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承不住自己的眼泪。嘴巴里却只是说:“我找不到我的钱包了。好像放在你包里了。”

“啊,对啊,我怎么给忘记了,好糊涂啊!”她赶紧从她包里找出钱包和登机牌,递给我。

她的动作那么着急,又那么快,像是怕我因此误了登机一样。我所有卡在喉咙的话,那一刻又全部都吞了回去。

当我再次转身进入安检关卡的时候,我带着无限的失落。

当飞机稳稳当当地降落在C市的机场,已经是快深夜12点。

我的脚从飞机上离开,接触地面的时候,心就痛了起来。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情绪,我没有办法忍受这种分离感给我带来的刀割般的疼痛。我觉得我必须抽身回到机舱内,让飞机带着我重新飞回到Z市。

我知道我疯了。我原本可以用短信的方式报一声平安,但我忍不住要打电话给她。我必须马上听到她声音,才能减轻一点因为身体的离开而造成的巨大的抽离感和空虚感。

我希望听到她真实的声音来减轻自己内心的难过。

舒静和,原谅我,又一次这么自私、任性地破坏你一手打造的这种平衡。原谅我再一次把你长久以来,如此努力维系并希望保持到永恒的东西,给破坏掉!

我不顾一切地打通了她的电话。我听到她接起电话时候,声音中的颤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