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能力救的,对不对,若是你们拼尽全力去救,也是能救出来的,对不对?”长歌声音哽咽地问谢言,谢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可你们就在旁边看着,谁都没去,对不对?你们是为了等待结果验证,看对霍尊胜是否斩草除根,你们眼中只是这个!那些鲜活的生命你们全然不当回事!太子也是这样想的吧,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相比傅君泽,太子更为残忍。”

长歌几乎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似是捣不过气。

在梁山上日复一日的折腾和心惊胆战,而听到这个消息需要巨大的承受能力,长歌觉得自己快被压垮了。

“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谢言试图说通她,长歌挥了挥手:“对不起,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孰轻孰重,长歌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在面对现实的时候,终究还是不忍心。

长歌庆幸,庆幸她的冥不是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

虽然知道皇室中的人都是踩着刀尖行走,做某些决定身不由己,可关乎百姓的生命,长歌总是无法接受。

谢言看着伤心的长歌,欲言又止。

她并不知道太子殿下就是冥,如此尚且气愤于他,若是知道真相,新帐旧帐一起算……

谢言有些担心两人未来的关系。

而傅君泽,因为剿灭了数年来都是朝廷毒瘤的梁山匪徒,令皇上大加赞赏,朝堂之上不仅称赞有加,还赏赐了众多金银珠宝。

众官员看皇上如此器重大皇子,又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有关大皇子势力的耳闻目染,知道大局已定,一边倒的趋势越发明显。

择良木而栖,自古的生存之道。

傅故敦见这阵势,不禁为傅易之着急。

“一场战役,让傅君泽成功收拢了人心。坏人做一件好事,总是能让大家忘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而好人失误做一件坏事,轻易就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以前所为,全当不存在一样。”傅故敦说完这话又叹了口气,他的一个子又被傅易之吃掉了。

没办法,棋艺还是不如儿子。上次若非他让给自己,也不可能胜过他的。

傅易之知道傅故敦在说自己。

在傅易之失踪之前,励精图治,聪明绝顶,为皇上处理朝政干脆利落,又获得极好的反馈,众臣子和百姓都极为看重这位太子,称赞皇上有眼光。

可是自从失踪之后寻回来,整个人都仿若呆滞和世俗了,平常的不得了,皇上有什么难题,再也不会找他解开了。

更令百姓气愤的是,曾经有人激励过他,却被他无情的拒绝,说什么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这样的皇上,不是他们想要的。

十年的时间,足够傅君泽让他们忘记傅易之的传奇,近而接受他的平庸。

傅故敦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想要傅易之采取行动。

傅易之浅浅一笑:“难怪父皇失子,您不是常对儿臣说,做事要一心一意,切莫三心二意,否则哪一件都事倍功半。”

傅故敦无奈地苦笑摇头,整个傅易之啊,十年不见,是越发说不过他了。

“儿臣记得父皇还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不动,不到紧要关头给致命一击,怎么能彻底将敌人一网打尽呢?”

傅易之说完,又是一子到手,笑吟吟地看着父皇,他知道,他是懂他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傅君泽为大梁除去一大祸害,全城百姓都欢呼雀跃,

相比没有什么功绩的太子而言,民心所向显而易见。

傅君泽极为高兴,几次去醉春楼探望长歌也都得到美人感激和青睐,可谓是事业美人双丰收,对于逼宫计划势在必得。

傅君泽在长歌面前几次提到将来登上皇位要纳她为皇后,试探她的意思,长歌不答应,也不拒绝,虚与委蛇,给了傅君泽一个闪烁不明的答案。

无论怎样,长歌定然是他的。傅君泽自信地想。

夏青柠还是老样子,除了相较十年之前能踏出静心院,和大皇子同桌吃饭,偶尔下棋对弈,对上大皇子的目光也不再躲闪,而是浅笑迎之,再没有其他什么特殊的改变。

可即便是这些,仍旧令大皇子心花怒放,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美好的一面发展,这是上天给他的预兆,这次逼宫定然成功。

大皇子府书房之内,一向不让人踏入半步的傅君泽带着彭云进入,吩咐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房门三尺之内。

关上房门,傅君泽从暗格中拿出宫中地图,和彭云做着精心的战略部署,随后又命彭云画出同样的一份。

“这一份,你交给齐鸣。”傅君泽还不忘嘱咐一句,“小心尾巴。”

彭云应着,刚要出去,忽然间想到什么说道:“宫中来报,似乎大皇子攻打梁山这些时日,太子和皇上走的很近。”

大皇子听后,若有所思:“这个小子,趁本宫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想要造反!”

彭云眼看大皇子紧握拳头,手上青筋暴露,忙告退。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是该好好看看父皇和“傅易之”了,今后再见,没准就是逼宫之时。最后的天伦之乐,暂且让那老头子尝尝,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孝心。

微风习习送来了秋意的预兆,还夹杂一丝夏天的余热。

长歌喜极了这个时节的天气,是一年中她感觉最令自己心旷神怡的季节,精力旺盛,做什么都心情愉悦,可是今年却不一样。

去年的这个时候,冥死在自己面前,成为了长歌心中不可磨灭的噩梦。

不知不觉,冥死了已经有一年了。冥的尸体她没有找到,只是上次在一张纸条的提示中看到了冥的墓碑,却还和太子殿下发生了那样难以启齿的事情。

一个人,若是死后连祭拜的人都没有,岂不是更加凄凉。

长歌心疼冥,幽关十年,也心疼自己,连心爱人的坟墓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加没有颜面去祭拜。

她永远忘不了冥临死之前所说的话,和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神。

“我恨你,长歌,我恨你。”

这句话从来就没有从长歌的心中抹掉过,没有任何伤害,比他这句临终遗言来的更残忍。

“掌柜的,你怎么哭了?”出尘体贴的递过来一块锦帕,就要伸手去关窗户。

长歌接过锦帕擦拭眼睛,却是制止了出尘的行为:“开着吧,难得的凉风,把心事都吹散了,蜂拥而出,挡也挡不住。”

出尘不明白,看了眼窗外渐黄的树叶:“所以才要关上窗户嘛,省得一会儿掌柜的流成河,出尘这里除了锦帕,就剩下木盆了,还有,我不会水的。”

长歌被出尘难得的幽默逗笑了,稳了稳情绪,把目光转向出尘说道:“好啦,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凉爽的天气不出去逛逛太可惜了,走,去看看我们的清代坊生意如何。”

经过二楼包间的时候,长歌一眼瞥见谢言和宋锲在拼酒。

许久没见到宋锲,想想似乎自己静养身体的这段时间,除了凡影来看

过自己,宋锲一次都没有来过。

想到这,长歌抬步走了进去。

宋锲对长歌有着莫名的灵敏度,加上两个人都是武功高手,长歌在外面经过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谢言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用一饮而尽遮挡不知所措的宋锲,率先和长歌打招呼:“憋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出去溜溜了。”

从谢言口中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出尘瞪了他一眼,若是他知道刚刚长歌在房间里哭了,肯定不会这么放肆。

长歌早就习惯了,如果哪天总是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说话,不是他有问题,就是出事了。

长歌笑意吟吟地看了眼宋锲,坐下,端起酒杯,向宋锲和谢言两人举了举:“都是自家人,就不打什么官腔了,客气的话也免了,总之,来到帝都之后,谢谢你们的照拂。”

说罢,仰面一饮而尽。

连喝酒的姿势都那么优雅,宋锲握着酒杯,愣愣地盯着长歌那被酒水浸润过的嘴唇,心中百转千回。

谢言见宋锲看长歌看的痴了,心中暗骂不争气的同时,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宋锲一脚。

宋锲吃痛,恍然回过味儿来的他却不能发作出来,和谢言一道举杯:“你初来帝都,人生地不熟,又是谢言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宋某的朋友,照拂是应该的。”

谢言话里有话:“长歌,宋锲这小子,你跟他客气反倒是疏远他,他和你家师父一样,为人正直善良,做事果敢,知深浅。碰不得的东西打死都不碰,人这一辈子,逍遥快活才是真啊。”

摇头晃脑说的一脸奸笑,语气玩笑中带着严肃,而这点儿严肃,不明就里的人根本听不出来。

宋锲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长歌是太子的人,你不仅碰不得,为了保命,你连想都不应该想。

宋锲脸上本就勉强的笑容更加苦涩,他不过是在太子看不见的地方放纵了自己。

要不怎么说谢言不简单,看着好似喜怒哀乐尽显脸上,别人一眼就能知道他的情绪变化。可了解的人才知道,谢言最是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宋锲曾经就这个问题请教过谢言,谢言跟得了宝贝似的。宋锲难得这么“低声下气”地求助他,他当然要摆足师父的架子了。

宋锲见他磨磨唧唧,无非就是在享受自己终于有求于他的时刻而已。

“不说算了,我其实还可以问太子殿下。”宋锲说了一个最不该说的人。

谢言这才正言道:“宋锲,我是不理解倾心一个人又得不到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但是从对你好的角度出发,我劝你,收心。”

大道理宋锲明白,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谢言叹口气:“你一生追求的可不是长歌一个人,那么大的胸襟抱负,不能在长歌这里牵绊住,将来你要辅佐的是一代明君,而你承担的,也是一个国家的兴邦。治理国家,造福百姓,不是皇上一个人的责任。”

谢言盯着宋锲的眼睛,坚毅笃定。

终于知道谢言的抱负在何处了,他口口声声说人这一生当及时行乐,还不是为了傅易之在伏虎城潜伏了十年之久,这等忍耐力都有了,他还有什么是不能藏匿于心而不显露的。

宋锲忽然有些佩服谢言,十年前,他也不过毛头小子一个,就能有如此远见卓识,难怪太子殿下会放任他。谢言本就不适合在官场中生存,反而现在这样,掩去他一身智慧,徒留给众人一个浪荡公子的外表。

隐藏内心,是痛苦的过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