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后知后觉

推门而出的刹那,一道拳风从身侧袭来,孟南渡脸重重地撇向一旁,嘴角顿时红肿一片。

陆相知攥紧了拳,再一次冲上来,被郑开发眼疾手快地缚住,扑身一摁,将他死死扣在地上。

“干什么你!还敢当着警察的面打人?”郑开发爆喝一声,反手就要从背后掏手铐。

孟南渡脸色铁青,伸手拦住了他。

“找我有什么事?”

孟南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相知,抬手擦掉嘴角的血丝。

陆相知趴在地上,用力仰起头,吼道:“颜颜在哪儿?我要带她走!”

孟南渡神色突变,急声问:“什么意思?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你少跟我装!”陆相知用力地大吼,脖颈涨得通红,“她一听说你出事就赶回来了,你把她藏哪儿了?”

孟南渡心头一震,心绪复杂万千。

那居然不是一个梦。乔舒颜真的来过。

可她为什么匆匆回来,又仓促离去?她去了哪儿?为什么连陆相知都不知道?

孟南渡示意郑开发松手,转身把陆相知带进病房里。

郑开发快步跟上,忧心忡忡地问:“孟队,要我陪着吗?”

他担心两个人在里面打起来。平日里,以孟南渡的身手,陆相知还没碰到他的手指头,就被撂倒了。可现在情况不同,他毕竟大病初愈,还发着烧。

“不用,你在外面守着。”孟南渡摆摆手,合上了病房的门。

他转过头,视线瞥向陆相知身旁的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个深色的女式拉杆箱,他很眼熟。

“她回来了,为什么箱子在你这儿?”

“说来话长。”陆相知坐在病床上,视线瞥向别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待心绪平稳,他才缓缓开口:“我们本来要去斐济。她在机场看到新闻,知道你出事了,就连夜赶了回来。这行李箱,本来已经办理了托运,我找机场协调才拿回来的。”

“去斐济?”孟南渡轻扬眉梢,脸上似笑非笑,“不是去旅游吧?”

“不是。”陆相知迎上他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是去逃命。”

孟南渡喉结滚动,太阳穴旁有筋在突跳。

他沉默着,等着陆相知继续说下去,可陆相知就像故意吊人胃口般,迟迟不开口。

等了许久,孟南渡终于忍不住,命令道:“继续!”

陆相知不为所动,反问道:“颜颜在哪儿?”

孟南渡眉心紧了紧,神色担忧:“我不知道。昨天她应该来过,当时我还在发烧,醒来后她就不见了。”

“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她?”陆相知眼神狐疑,明显不信任他。

“没有。”孟南渡心情很烦躁,紧绷的神经让脑袋更加昏沉了,“刚刚你说‘去逃命’,是什么意思?”

陆相知眯着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半晌,才起身走到行李箱旁,从一摞衣服里取出一个快递专用的文件袋。

文件袋上没有签收单,只有用马克笔写下的四个大字:孟南渡收。

“这是她走的时候告诉我的。”陆相知低下头,凝视着这几个字,语速缓慢地解释,“她说,如果她遭遇不测,让我把这包东西交给你。”

孟南渡手心冰冷,微颤着接过文件袋,大脑有短暂的呆滞。

陆相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怀疑乔舒颜已经遭遇了不测?

撕开文件袋的封口,里面掉出来两样东西——一片A4大小薄板,还有一叠稿件。

看到薄板的瞬间,孟南渡心脏陡然一跳,脑海中许多模糊纷乱的思绪,突然间清晰起来。

刘少波说的最后那卷古帛,居然在乔舒颜那里。

她是什么时候拿到的?为什么从来不告诉他?

那一叠稿件,看上去是什么照片的复印件。

首页上写了一行字,是乔舒颜娟秀的字迹:“这是我爸爸的日记,原件在沈涵手上。我把每一页都拍照打印出来了。不明白的地方,就问相知。”

陆相知在一旁默默看着,突然开口道:“颜颜跟我说过,在把日记交给沈涵前,她篡改了两个地方,让沈涵误以为,当初陈老六拿走了两卷古帛。但这个计划只能拖延一时,沈涵迟早会发现的。”

略一停顿,他的声音陡然低了几度:“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觉得,他已经发现了。”

孟南渡一声不吭,低头翻阅着手中的复印件,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脑海中许多散落的回忆,被一点一点串了起来——

那天晚上,她到底去了哪里?第二天,又为何突然跟自己提分手?

他在书架底下发现了一叠稿纸,上面的字迹与日记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还记得上面写着:“今天,是伦敦那边交货的日子,最后一卷古帛,终于出手了……”她为什么要写下这些话?

其实,孟南渡早就生了疑心,只是没有去细想。他渴望知道乔舒颜的一切秘密,可内心深处,又隐隐害怕——

万一她真的做了什么违法的事,他该如何面对她?

大义灭亲?还是包庇隐瞒?五年前的痛苦经历,还要再来一遍吗?

诸多疑问,在今天终于得到解答,孟南渡心里,却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读完日记后,陆相知又补充了更多细节:乔舒颜扔了电话卡,换了住址,出行不敢用身份证,都是为了躲避沈涵的追踪。

可段文竹那篇文章一发表出来,将她的信息曝光得一干二净,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甚至连肖城的死,也极有可能与沈涵有关。在追悼会那天,乔舒颜远远地看到了沈涵的人,守在吊唁堂的门口……

陆相知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像锋利的小刀,在孟南渡的心上反复凌迟。

他攥紧拳头,憋住不稳的气息,想说些什么,喉中却突然一哽。

这一年来,乔舒颜是怎么过的?她独自在异乡,东躲西藏,默默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却还在为他的性命担忧……

一想到这里,孟南渡心口疼得发麻,手心冰凉,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门外响起了一阵喧闹,好像有人在大喊大叫。

孟南渡终于回过神了,拖着僵硬的双腿,从病房里走出来,陆相知默默跟在他身后。

不知为何,隔壁病房外围了一圈人,有郑开发和邱禾,还有其他同事,连脑袋裹着纱布的林深也扶着墙围观。

听到动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孟南渡。

大家脸色都很凝重,眼神颓然,没有一丝光。

“怎么?”孟南渡吃力地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大家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郑开发嗫嚅着说:“孟队,是我失职……刘少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