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最初的温柔乡

在那之后,那间地下酒窖成为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也是每次约会的首选地点。

那里温暖而密闭,有舒适的沙发,有美酒和电影,就像动物冬眠的小窝,给人满满的安心感。

每次,乔舒颜都会挑选一瓶好酒,然后用和之前一样的手法,将瓶身的标签纸偷天换日。

浓郁的紫红色**倒入高脚杯中,在暖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空气中氤氲着红酒的醇香,大屏幕上光影变幻不定,电影配乐一响起,整个房间都回荡起迤逦动人的旋律。

厚厚的石墙阻隔住了外面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这里就像是一个平行时空,独立于这个纷扰世界之外。

这个房间,是他们最初的温柔乡。

孟南渡终于想起来,他们的确在那里看过许多电影,可现在,他却一部也记不住。

因为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电影身上。

思绪慢慢拉回到现实,孟南渡下巴一扬,示意乔舒颜:“就看那部吧。”

乔舒颜在他臂弯里抬起头,盯着他下巴中间那道浅浅的沟壑,一时有些失神:“……哪部?”

孟南渡抬手,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按了一下遥控器,“就那部,张爱玲的小说改编的,我们以前好像看过。”

《半生缘》,很老的一部电影。

乔舒颜只记得电影的开头,是一对年轻男女的相遇,后来发生了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电影开始播放,乔舒颜看得很投入,剧情很生活化,恰好对她的胃口。看到一半,她为男女主的经历感到揪心,忍不住抬头问孟南渡:“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孟南渡依旧盯着电视,视线有些失神。

“不是看过吗?”乔舒颜环抱着他的腰,调侃道,“孟大爷这么健忘啊?”

孟南渡低眉看她笑,反问:“你不也忘了?”

乔舒颜嗔笑:“还不是被你骚扰的?每次电影放到一半,就被你……”

说着说着,她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弱。

孟南渡目含深意地看着她,半晌,才幽幽说了句:“是你先骚扰我的。”

“瞎说!我什么时候骚扰过你?”乔舒颜一下子急眼了。

孟南渡笑而不语,抬起眼皮,继续看着电影,心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时候,她的骚扰,无处不在。

每一次肢体碰触,每一次温度传递,每一词温言软语,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无形的骚扰。

温香软玉在怀,任凭他自制力再强,也很难静下心来认真看电影。

满脑子只想着,待会儿怎么“骚扰”她。

孟南渡把她在怀中搂紧,声音很温柔:“这次,我不骚扰你了。我们好好看一场电影。”

这部电影节奏很缓慢,讲述了一对男女半生的相遇又别离。

画面不停变幻,明暗交错中,乔舒颜抬眸,看着孟南渡的侧脸,目光有些恍惚。

电影里,正好响起曼桢的那句话:“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乔舒颜惆怅地叹了口气,声音很轻:“阿渡,我们还回得去吗?”

孟南渡低头看着她,神色认真,一字一顿地说:“傻瓜,我们不回去。我们要一直往前走。”

乔舒颜怔怔地问:“一直往前走?就算要背着……很沉重的回忆?”

孟南渡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地笑了。

“如果你放不下过去,我就和你一起背着回忆往前走。不过,如果你愿意放下,以后的路,也许会走得轻松一点。”

“嗯,我会试着去放下。不过——”乔舒颜低下头,轻咬着嘴唇,惴惴地说,“我可能会拖你后腿。”

“傻瓜,那不叫拖后腿。那是我在等你。”孟南渡目光诚挚地注视着她,像是在允诺,“不管你背着多重的包袱,不管你走得有多慢,也不管你走上什么岔路,我都会等你。在这个家,在这盏灯下,在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郑重地说出最后两个字:“等你。”

乔舒颜眼眶有些泛红,喉中一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电影画面最后定格,打出了三个大字——“全剧终”。

乔舒颜却觉得,她和孟南渡的故事,好像从这一刻,重新开始了。

……

过年这几天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回江城肯定是来不及了,老是窝在家里,又感觉在荒废宝贵的假期。

于是,大年初三,孟南渡开着车,带着乔舒颜去邻市泉城逛逛。

泉城离云海市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孟南渡出差办案经常路过那里,偶尔也会和当地同仁有工作上的交流,但很少有时间去逛逛这座小城。

乔舒颜就不同了。乔教授的老家就在泉城,在乔舒颜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每年都会回爷爷奶奶家过年。对她而言,这里相当于第二故乡。

在车上,乔舒颜给他介绍起泉城的几大景点,说得眉飞色舞的,最后她表情神秘地说:“泉城有座承天寺,你听说过吗?”

“承天寺?”孟南渡竭力回忆初中语文课本上的那篇文章,“是苏轼写的《记承天寺夜游》里,那个承天寺吗?”

“不是,那个承天寺在黄州,他当年被贬的地方,不是泉城这个。”

“哦。”孟南渡若有所思,“不过,我听说泉城有个开元寺,挺出名的。”

“对,开元寺的香火很旺。小时候,每到大年初一,我奶奶就会带我去开元寺磕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承天寺。”

“为什么?”

乔舒颜解释不清:“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孟南渡刚踏进承天寺的门槛,就明白了乔舒颜的意思。

这里地处闹市,门外是一条林荫老街,热闹但不喧哗,旁边是一所小学,在学生琅琅的读书声中,古寺显得更加清幽宁静。

正值春节,这偌大的寺庙里,居然没有几个游客,只有一些闲散的僧人,在扫地、散步或看书。

穿过一重重古旧的门廊,乔舒颜在一尊面容慈祥的大佛面前跪下,微微垂下头,闭上双眼,双手合十,神情是如此虔诚而专注。

从屋顶漏下一束天光,淡淡的,洒在她身上,映衬得她的脸部线条格外柔美。

孟南渡伫立在脱漆的雕花木门边,痴痴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她身上散发着圣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