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早没啥事儿，消毒打扫卫生。”
说着话，就把抹布泡在水盆里。
“我来我来！这种粗活你别来，再把你手给烧坏了。”
水盆里就是消毒液兑水，平时消毒都要带手套的，江岸这次手套都不戴直接在消毒水里拧抹布，会把他的手弄得很干，有烧灼感的。
再说平时这活儿都是战贺干的。一周一次大扫除，平时拖地板也会放一些消毒水。
“不那么娇气，我这手……”
江岸神情有些落寞。
“所以要更加小心啊！”
战贺抢走了抹布，拉着他的胳膊去洗手间，哗哗的冲水，洗干净，拿过护手霜来，仔细的给他涂抹。
手指，指尖甲床缝隙，手腕，涂得厚厚的一层。
都说女人费护手霜，战贺囤了很多护手霜，就为了让江岸的手滋润灵活。
“没事儿啊，别往心里去。主任不是说了吗？只是肌腱粘连问题不大，手术可以解决，还可以用药草熏蒸，有那么三五个月就好了，还能上手术台的。”
战贺轻声细语的劝哄。
江岸不意外他都知道了，叹口气有些低落。
“主任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小心，前期要多锻炼避免粘连，这些我也知道，可我没往心里去，平时锻炼一下就行，根本就不符合要求。现在肌腱粘连了，时间一长手抖。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话还真不错。”
想起一个新闻了，明明知道头孢就酒说走就走，但一个医生还是喝酒吃头孢，着急的医院都没来得及。
医生又怎么了？道理都懂，就是不执行。
“那不是为了我吗？”
战贺不想让他这么说，怪谁呢，怪只怪事情堆在一起了，自顾不暇。在大事面前这些事儿他认为不重要就给忽略了。
“怪你什么呀。和你没关系。”
江岸打断他的话。抬起头来露出温和的浅笑。
“我想了下，肌腱粘连形成的时间很短，所以揉开的可能性很大，理疗比手术更好。就是时间长点。这次我认真的做康复锻炼，虽然停刀的时间长了一些，正好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备战考博，手恢复好了，学位也考上了，也算因祸得福。”
“好。我做你后勤部长。监督你！”
江岸笑笑。笑容里有很多无奈和不甘。
战贺抬手把他搂到怀里。
“没事儿，会好的，四十岁你就做到手外科主任主治医师，五十岁做到副院长，五十五岁做院长！做博士当导师，下病房的时候身后跟着十来个医生，那多拉风啊！我去给你送饭，他们就喊我院长太太！”
江岸扑哧笑出声，知道战贺插科打诨的这是在哄他安慰他。
全身心的依赖着他，靠在他怀里，脸埋得深深地。
“好好考学位，就全国第一的那个手外科教授，带博士生的，考到他名下，你们医院是他弟子的都当主任了，你也当主任研究课题，我给你投资啊，什么智能假肢造福截肢患者这种，搞研发。到他那岁数了你也成为第一人，好多人都慕名而来，我就买一个大房子，几百平米的那种，什么也不放就放你的锦旗，那墙上挂满了，和新婚洞房似得，祖国上下一片红，什么妙手仁医，杏林高手，接骨达人，手外科华佗，我给你买一百个锦旗挂上先。”
战贺顺着江岸的后背一下下的捋，好像把那些心里不痛快都给摩挲没了。
满嘴的未来，全都是特别美好的事情！
江岸在他怀里笑，笑的浑身发抖，最后抱紧战贺的腰。
不笑了，也不说话了，就是紧紧地抱着他。
突然想起那个跳楼自杀的姑娘婷婷，那次虽然给医院和江岸带来不小的麻烦，但是她说了一句，你的手骨折了拿不了手术刀，你也就能理解我的感受了！
恩！
他理解了。
很无奈，很痛苦，自我否定。迷茫绝望，能把人打击的深入谷底。似乎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抓着战贺衣服的手紧了紧。
战贺捕捉到他的恐惧。
“我在呢，不怕啊，会好的。这次揉不开咱们就在做一个肌腱粘连松解术，我知道这个松解术不做最好，怕再次粘连更严重了。但是咱们把设想想到最坏处，就算是真的拿不了手术刀了，我多赚钱给你开家医院。你来做院长啊！会好的啊，我在。”
战贺心疼，知道江岸担心什么。他担心揉不开粘连的地方还要做松解术。
骨科主任和战贺详细的说了情况，战贺明白的。
主任是骨科二院手外科第一大牛了，主任说江岸的手术做得很成功，但是他还是肌腱粘连了，好在发现的时间早，粘连的面积也小，及时的做理疗揉开粘连的可能很大。
时间长，怎么都要几个月再看结果，万一没揉开，就要做松解术，这松解术能不做就不做，因为松解术创伤面更大，粘连会更容易发生。
手部神经太密集了，医生的手真的不能出一点事儿。
避免手抖江岸都极少喝酒的。
这些可能性让江岸的心悬着。
今天这台手术打击的江岸有点岔气儿。
就，心里有点过不来这个劲儿。
就好像准备充足，题海战术，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参加高考，没想到没拿笔。
他以为自己恢复得很好，战贺那么教他转笔，锻炼手指，手挺灵活的。也不手抖了，肯定没问题了啊。上了手术台他信心十足，可到了关键时候，他的手抖的像个帕金森。被主任替换下去。做了一个扫描，发现了肌腱粘连。
就这种郁闷憋屈，心里特别不痛快。
明明问题不大的，怎么这么难。
理疗治疗粘连，康复期三到六个月。恢复得好的话，可以再次上手术台拿手术刀。
时间太长了。
也很担心，万一揉不开做松解术引发大面积的粘连呢。
别想在上手术台了。
心里不痛快，委屈，战贺抱着他安慰着他，那些郁闷都被他吸收了。
温热的胸膛，拍在后背上的手，江岸的脆弱和恐惧，被他一点点抚平。
“明天我去康复科定个锻炼计划，然后我就去坐诊。晚上回家刷题备考。”
江岸和战贺说着自己的决定。
战贺点头。
好，这次养手绝对不让他落下任何病根。
战贺就带着江岸去康复科。
一天三次做康复训练。早去一会，中午一次，下班后再来一次。一天三次每次半小时。在康复科做牵引训练。
康复科的医生最懂得怎么恢复最佳效果啊。
最开始的这几天是恢复的关键时期，战贺担心自己这二把刀啊！
不得不说康复科的医生都是魔鬼啊！
没有心软这一说。
战贺一直以为，掰断你手指头，这是一句威胁人的话，但是在康复科，天天上演掰手指头！
江岸的肌腱粘连在手背，就是子弹弹珠打坏的地方。
揉，捏，拉，掰，推！
伤疤所对应的手指头，扳着指尖往后掰，用劲往后掰，战贺都担心嘎巴一下手指头给掰折了！
这手要多大的柔韧性啊，手指和手背都小于九十度角了。疼的江岸额头都出冷汗。坚持着，然后再放松，在往下掰，尽量拉长手指和手背之间的距离。拉扯，捻动。
捻着粘连处，就和扎耳洞似得，把那块皮肉搓红搓软，搓麻了都。
江岸疼的皱眉，额头都是汗，战贺在一边小声和康复科医生商量。
“轻点，轻点！”
康复科医生笑出来。
“轻不了，这时候轻一点揉不开那都是后遗症了，宁可现在疼，也比以后手抖好！江医生，你忍着啊！我再给你掰掰！”
捏着江岸的手指头，往旁边一掰。
嘎巴一声。
“完了完了手指头断了！”
战贺听的心惊肉跳，赶紧看看江岸的手。
是不是把手指头拧了一百八十度指甲盖朝下了啊！
“没事儿！”
江岸疼，但忍得住。
“战先生，你在家的时候也这么给江医生活动活动。”
“我给他活动了，按摩什么的都不少！咋还有粘连了呢。”
“你力道不够啊，属于无效按摩。你要和我一样下狠手，在他疼但是忍得住的范围内，不要觉得看他疼了就心软了，那不行，那都是浪费时间呢。康复锻炼要的就是一个狠，达标后才能达到手术后的效果。你放心，人体的肌肉，肌腱，骨骼都有一定的柔韧性。越锻炼不开越有惰性。把身体拉开，打开，这才到最佳状态。”
战贺有些摇头，他真的狠不下心，也舍不得。
“说得对。”
江岸赞同康复科医生的话。
最简单的拿膝关节置换来说，手术后三天就要下地锻炼行走，压腿，腿上坠着沙袋，伸直不行还要屈曲，不然不能蹲啊，现在的膝关节置换后，完全可以达到正常人的行动范围，锻炼开了，蹲下去上厕所都没问题。就是有很多人疼，屈曲这个环节疼的不好好锻炼了，那就蹲不下去了。时间一长也就这样了。
手术不疼，术后康复训练真的特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