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酒楼上间里,只坐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平惠贤吃得并不多,一直都在兴奋的讲着话,很少跟平修祺提及她住在平三小姐家是什情况,每次开口也就两三句话便扯上了晟语蝶,无碍乎都是些晟语蝶如何能耐之类的说法。

平修锦看着平惠贤就是吃饭的时候也抱在怀中的泰迪熊——这个名字十分的特别,在平修祺的印象中,这样的叫法似乎更适合中土之外的某些地方,但绝对不该是中土的叫法。

他在搜索记忆中关于晟语蝶的传闻,却是没听说她喜欢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如今她从入了平家之后出现的这些堪称怪异的行为让平修祺越加的猜不透晟语蝶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在晟语雁的口中,这晟语蝶并不似曾经大家认知中那个被封为莲花仙子表面上的贤良淑德,她不但擅于奉承讨好,令晟老爷和晟夫人对其言听计从,且还借机迫害了晟语雁母女二人,这点他原本是不信的,后来听说前些日子因为他陪着晟语雁回府省亲,这晟老爷与晟夫人才不得不把晟语雁她娘给放出来,据说后来又因为晟语雁她娘自己都不知何故得罪了晟语蝶,随即又被关进了那个小院子里,哪怕就是她女儿现在是平家的二少奶奶都不成的,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来呢。

平修祺最初倒想替晟语雁去晟家问问这件事情的,想来晟老爷定然会给他这个东床快婿点薄面,虽然晟语雁她娘不是陆家的夫人,可怎么也是他的岳母,不过那个时候晟语雁伏在他怀中轻轻的啜泣,样子无尽的娇柔可人,她说她不需要平修祺替她出头,让她爹爹以为她是拿着夫家的势力去压娘家的人,还说只要平修祺有这份心便算是她所托良人了,接着絮絮叨叨的念了些善恶终有报之类的说法。

那是他对晟语雁最初的认识——温柔识大体,他也知道作为外人不好参与到晟家的私事,因此听从了晟语雁的安排并没有去帮着她娘出头。

那之后还陆陆续续的听晟语雁或者外面的人不经意间提起晟语蝶,都是她与那个叫周华的家丁之间的龌龊事,说得就好像亲临其境,更有甚者还说其实晟语蝶早就不是什么清白的身子,她与那个姓周的家已经有了那样的关系,因此晟家老爷才恼羞成怒,杀了那个家丁灭口。

有了这种种的说道之后,平修祺还能对晟语蝶有什么好印象,现在再瞧见了晟语蝶要做这些稀奇的物儿送给他妹妹,这平修锦就巴巴的来找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改去找找平修锦了,因此那顿饭他吃的并不舒坦。

带着平惠贤回到了平府,往日里这平惠贤是林巧蓉院子里的常客,可是这次回来之后她却是直奔着晟语蝶的院子去了。

平修祺跟着她身后,看着她比平日里速度明前快了很多的步子的,虽然明白不能把大人的是非带入孩子的世界中,可他还是担心着平惠贤被晟语蝶骗了,遂小声的说道:“惠贤,以后不要总去你三哥的院子里好不好?”

原本在平修祺前头快走着的平惠贤听了平修锦的话突然顿住了步子,不解的回头睁着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看着平修祺,小心的问着:“二哥哥,你就真的那么不喜欢小嫂嫂么?”

平修祺脸上浮现一抹尴尬,轻声说道:“这个无关乎喜欢不喜欢的,听我的话,跟在你三嫂身边会变成不乖的小孩子,以后不要去了。”

平惠贤偏着头想了片刻才不解的说道:“你这话说得和二嫂真的很像,我都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说小嫂嫂不好,可是小嫂嫂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们不好呢?”

平修祺被平惠贤这样一问,脸色微微泛红,可还是顺着她的声音说了下去,“那她都跟你说些什么?”

“说小叮当还有泰迪熊,还说在背后说人家坏话是不好的行为!”

被平惠贤这样一说,平修祺一口口水没咽明白,呛得直咳嗽。

平惠贤绕到平修祺身后轻轻的拍打着平修祺的后背,用还带着稚气的声音说道:“其实小嫂嫂真的很好,小叔叔说小嫂嫂昨天为了给我做泰迪熊都到了后半夜才睡的,屋子里并不暖和,她都是裹着被子给我做泰迪熊的,还有小嫂嫂会说好听的故事,都是坏人被好人打败了的,代昌还说那次佟婆婆身边的那个苏婆婆家的小孙女福宝喜欢她做的小狗公仔,那个苏婆婆以前都对小嫂嫂不好的,小嫂嫂听了之后都没犹豫,也是做到半夜给福宝做好的小狗狗公仔的,现在福宝每天都抱着那个小狗狗的。”

听了平惠贤的话,平修祺陷入了沉默,不过他不会轻易动摇了自己原本的想法,平惠贤口中的晟语蝶被他自动自发的解读为是做戏收买人心的,不过这次他不再拦着平惠贤,在他认知了虽然不喜欢晟语蝶,但是晟语蝶不做出有损平家颜面的事情,他也不会去干涉的,但是他必须要找平修锦谈谈,因此让平惠贤进了晟语蝶的院子后顺便叫出平修锦来。

平惠贤见平修祺不拦着她了,心中开怀,很快就进了晟语蝶的院子,平修祺站在院子外,不多时就见了平修锦快速的走出门来。

平修祺细细的打量着平修锦,他真的不同了,以前周身都环绕着一种压抑的感觉,现在看上去却是神采奕奕的,面容也红润了许多,脸上有根本就不想隐藏的笑。

平修锦来到了平修祺面前,笑着打招呼,“二哥,你找我。”

平修祺点了点头,总不好在人家门口议论了人家的女主人,平修祺确定了平修锦心情很好后才轻声的说道:“来我书房里一趟,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听见了平修祺的话,平修锦微微一愣,可曾经是平修祺欠他的人情,现在该算是自己欠了人家的恩情,他只能照着人家的吩咐来办,这个时候平修祺找他大概是因为什么,他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数的,在平惠贤抱着泰迪熊出去再回来后,平修祺不找他反倒是奇怪了。

平修祺也看出了平修锦脸上的不愉快,不过话还是要说的,因为他身为平修锦的兄长,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让他醒悟。

平修祺的院子足足有平修锦的七八个大了,关上门之后,就是个独立的四合院,平修祺住的是正房,两边还有东西厢房,加起来十几间屋子,其实也就住了平修祺和晟语蝶,外加晟语蝶的贴身侍婢。

原本设计这院子的时候,每个小院子的构造都差不多,正房一般都是留给正室住的,而厢房原本就是打算留给妾室的,只是近两代的平家很少有纳妾的主子,这些院子也渐渐的空落了起来。

平修祺毫不迟疑的走进了书房,平修锦也跟着进去了。

进门之后,平修祺坐在了书桌前的银子上,那上面虽然摊着两本账册,但更多的却是诗词歌赋之类的典籍。

平修祺坐下之后指着一边的椅子让平修锦也坐,平修锦微微颦了颦眉,并不像人前那般的推让,直接坐了上去,冷淡的开口,“二哥可是为了那貂皮披风的事情来找我的。”

平修祺微微扯了扯嘴角,“你既然心中有数,为何还要跟来,可以像从前一样直接回绝了我的亲近的。”

“我欠你一个说法。”

平修祺别过了头去,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兰花图,轻声说道:“其实该算是我偿还了上次外出之时你救我与马蹄之下的恩情,当然,一件小小的披风远远比不过你待我的救命之恩,可你总算跟我开口了,让我的心中舒服了些,不过我却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因为她跟我开口。”

“她是我娘子。”

“可她是晟家的二小姐,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她……”

平修锦微微颦紧了眉头,沉声说道:“二哥,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那个披风算是我欠你的,可是不想听你来诋毁我家娘子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我比谁都清楚,我想二嫂是镇日在你耳边说她的不是,可在我娘子的口中,即便二嫂做过什么她也是不说的,我希望你好好认识认识二嫂,或许你会有新的发现的。”

听了平修锦一口气居然跟他说了这么些话,平修祺先是一愣,随即把眉峰紧锁,他这才发现似乎哪里出了问题,每次晟语雁在他耳畔轻声软语的时候,他视为那些都是理所当然该属于夫妻间最起码的体己话,可而今被平修锦这样一说,他才恍然感觉这里面真的有了别样的问题了。

平修锦只是凭借着对晟语雁初步的印象料想了她定然会在平修祺面前搬弄了是非,不然平修祺不会对晟语蝶有那么多的偏见,平修祺是个怎样的男子平修锦还是了解的,那个空闲的时间喜欢钻进书房中研究诗词歌赋的男子又怎么会对外面道听途说敢兴趣呢,除非那些话是与他最亲近的人告诉他的。

平修祺仔细回忆之后发觉晟语雁自嫁给他之后与他之间的对话中基本上都是些她们母女如何受晟家欺负之类的话题,可是后来有一段时间晟语雁又把话题移到了晟语蝶那件已经渐渐被人所淡忘的丑事,那个时候刚好是晟语蝶与平修锦定下婚约之际,如今被平修锦这般毫不客套的说了出来,平修祺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他原本的认知开始慢慢的分离,直至他忘记了这次找平修锦来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