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送与不送,他都会离去的,何必要多送那一段路呢?送至半途,莫邪找个借口溜了。莫牙耳却一直送他至花苑牌楼里许开外。途中,傅足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她,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眼看就要别离,再不问,心中难免堵得慌。直觉告诉他,她一定会告诉自己真相。于是,傅足问了出来:“莫姑娘,请你告诉我贵派为何对我出奇地热情?”莫牙耳听了也不觉突兀,聪明的他当然能看出这份热情的不一般。她想了想,含笑道:“你是武学奇才。对于人才,作为领袖级的人物都是非掌敬重的。因而礼贤下士,渴望得之。”哦,这样啊?!我有这样好吗?不过自己的武功确是很怪的,进度神速。同是修炼之人,自然惺惺相惜。想到这,傅足心胸顿觉舒畅,不似方才那般憋闷了。他微笑道:“多谢莫姑娘坦诚相告,使我心中苦闷的狐疑得以排解,谢谢。”莫牙耳大方地向他致歉道:“对不起,本派让傅公子心生疑窦闷绪,实非初衷。”傅足赶紧道:“不不,都是我太敏感,误会了贵派的一番好意。另外,请叫我傅足,叫我傅足好吗?”莫牙耳当即伸出手去与他握别,含笑道:“傅足,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祝永远平安。”傅足看着她微笑道:“谢谢。”挥手,离去。

莫牙耳也挥手相送,友谊的笑脸送他至背影消失。就在她转身欲回的时候,感觉右手腕被握了一下,随即一张掌心大小的天蓝花边方纸铺于掌上,她不由自主曲起五指拿好。定睛一瞧,上面书写一行字,飘逸如行云:“莫小姐,你不记住傅足可以,一定要记住我。”下面是一小小男童的头像漫画,流利简约的线条勾画出活灵活现的恶,他正绽放最灿烂最天真最调皮的笑容。莫牙耳抬目,笑道:“我知道你就在旁边,异空间的朋友同样是朋友。我会收好这张精致的画像。”

“哈哈,她答应珍藏我的画像。”恶,坐在雪宝背上,好不高兴,“她还说,我也是她的朋友。”傅足瞧他那高兴样儿,泼他冷水道:“人家朋友多的是,你不过是其中一粒尘埃,高兴什么?当心兴奋出胃溃疡。”恶,命令他:“好心情当有好音乐,你吹笛子给我听。”傅足不介意这命令语气,从腰间抽出笛子,道:“正好我也想吹笛子了。”忽然道:“你瞧,我还穿着这身华服。不知怎地,就是不如穿着布衣舒服。我去换了衣服再吹给你听。”说着,飞身钻入路边的树林。恶,笑他:“傻小子,你天生的布衣士!有福不会享的头号大呆瓜,哈哈。”然后,他悠然吹起口哨,静候傅足。

忽然,他眼前一亮,尖叫:“哇,天下第一酷男!我爱死你啦!”傅足皱眉,飞落雪宝背上,瞪他道:“幸好你的尖叫没有别人听得见。否则,看我不封了你的嘴!”恶,手抚下巴,一双眼睛邪邪打量傅足,颇是激赏,道:“这身黑衣将你包装得像个杀手,一个酷!这个,就是面孔不太调和,春风融融,将纯黑的魅力削弱了半分。冷冻你的面孔,保证一个人见人畏的杀手老大。”傅足道:“你安静一点行不行?一身黑衣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吗?亏你还是什么堂堂大世界的统治者!”恶,嘻嘻笑道:“你的古灵很狡猾的,两件布衣就将你包下了。任何其她美人你都看不上眼了。她这小丫头好有本事啊!”傅足听他提到古灵很高兴,道:“她是最棒的,我喜欢她。明天午时前后,我就可以看到她了。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得真是很有道理啊。”恶,在旁嘿嘿地笑,目不转睛注视他。傅足训他:“你不会正经地笑啊?笑得跟鬼似的阴森恐怖。”恶,道:“你以后永远穿黑衣服吧。黑色,最高贵最神秘最富有力量的颜色。我喜欢看你穿黑衣服。”傅足笑道:“你喜欢不喜欢关我什么事?你像个疯子。”恶,咕咕怪笑。

他们决定从现在起就向北部土派进发,时间宽裕,可以悠哉游哉。山水间,白云下,松林里,原野上,处处被他们快活的脚步亲抚过。

偏僻的路边,凉棚下,设有五、六张桌子及长凳,过路人在这儿休息,喝茶的喝茶,饮酒的饮酒。做生意的老头带着和善的笑容招待每一位客官。他麻利地切着卤牛肉,装盘,送与刚到的两个过客。

过客约有十来个,六张桌子均有人。其中一张桌子,傅足正在举碗喝茶,雪宝也在饮用。那个恶,在傅足的建议下闷闷地喝着无味的白开水。桌心放着三炒,一碟炒蚕豆,一碟炒黄豆,一碟炒花生。

这时,三骑人马从远方风驰电掣般卷来。三位锦衣彪形大汉,满脸横肉,凶相骇人,腰悬弯刀,目光炯炯。六道目光齐唰唰盯向傅足,再盯向雪宝。他们人在马上,一人举刀指着傅足邻桌两人道:“滚!”声音不大,粗糙,刺耳。此人脸上有两道丑陋的腥红的伤痕,如蛇一样从左眼角经鼻梁蜿蜒延伸至右耳腮,讲话时两条“蛇”似乎在扭动。平凡的百姓都是很容忍的,他们虽然年轻,却没有锐气,很听话的走了。真的走了,付给老头几串酒钱,头也不回地走了。三位大汉下马,坐下。老头过来问三位来点什么?他们摇手。他们坐的方位正好面对傅足,就这样直视着他。空气中杀气弥漫。瞬间,所有过客结帐离去。

傅足没有走。他是想远离这些是非之人的。可是恶拉住他,对他说:“对于故意找麻烦的人,除了狠狠地教训他们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不可能每次都躲躲闪闪的。你可以不轻易伤害人,但也应该叫任何人都不敢轻犯你,这点小志向必须具备。”傅足觉得有道理,于是就不走了。若无其事的捏个豆子嚼嚼,发出“嘣嘣”之声。

“呛”一声,三把刀同时出鞘。刀光一闪,再闪,三闪。周围一切皆笼罩在刀光之下。

凉棚的支柱,断了。棚顶茅草碎了,纷飞。桌子长凳成了一堆废木。所有完整的东西已不复完整。

人不是东西,所以俱在。只是有的痛苦不堪,有的洒脱自然。

刀,死寂般躺在地上,已失去方才的凌空挥舞的霸气。

傅足安然无恙。

三个大汉,痛不可抑,哇哇大叫,仅凭此点就知他们修为如何?惹人厌恶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冷汗涔涔。他们分别哑声道:“阁下当真名不虚传。”“阁下使出的暗器劲厉无匹。”“阁下手下留情,只会让我们更加仇恨你。”

矛盾就这样产生了。惟有空叹,别无他法。

他们的刀挥至半空时,刀光闪至一半时,一蓬豆子洒将过来。纷纷击打他们的手腕,胳膊,胸腹。只见他们一时捂着手腕嚎叫,一时捂着腹部哀呼。

傅足只是随手将豆子洒了过去。他见这几个大块头粗鲁不堪,料想武艺不精。又考虑到不能再随意暴露自己的玄功,于是想到内力高深之人,天地万物皆可成为利器。果然,这几个仁兄武功平平,会的仅仅是最传统的功夫。

那个老头倒也机敏,不知何时跑在远远一边观望。

三个大汉狼狈而去。

郁闷!开始有人找自己比武了。理由是简单得让人厌恶:你很强吗?我要证实证实!

傅足暗叹。实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际遇,从此要过着在刀丛中纵横的日子: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就要杀了你。暴力的日子,如冤魂厉鬼一样缠着你,一次又一次格杀,永无休止。

这样的路,是否要走下去?傅足看着天空,呆了很久。终于,悟道,那个第一个出手的人绝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