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如此一问,纳兰合莉当即颤了心,勉强挤出一丝笑颜:“娘,莉儿第一胎……实在不懂育儿之道,瞧涵儿成日里睡着,好容易夜里醒了,便陪他玩耍,殊不知这样不好,只是无心之失……”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们这些年轻的,总是冒冒失失。”

纳兰合莉连声倒不是,手里的热粥捧着也不敢动,毛豆豆轻笑一声,说:“娘呀!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小涵子是姐生的嘛,肯定也心疼,您快让姐姐喝粥吧!凉了就不好喝了!要说暖身子,还得说是粥!要是夏天解暑,那就要数酸梅汤啦!这两样东西,都不能少呢!”

毛豆豆放眼去瞧,纳兰合莉纤细手指再次颤抖,舀一勺羊肉粥勺子和碗叮当响,可这一口还没喝下,毛豆豆竟再加一句:“说起酸梅汤呀!我还得谢谢佳晴呢!娘,您不知道啊,我去皇城那段日子,都是佳晴给芙娘,还有小草儿送汤解暑!可细心了!”

老夫人喝着粥,这才笑起,瞄一眼惊吓过度的佳晴,说:“早前还因为琐事争吵,如今倒是姐妹情深了?还是莉儿会调教人。”

纳兰合莉实在吃不下了,趁着机会忙将粥碗放上桌,道一声:“谢……娘夸奖。”

毛豆豆笑的大方,缓缓踱步来到佳晴身旁,抬手搭上她的肩,道:“小妞,那酸梅汤不错,只是刚入秋你就不送了,也不等我回来,咱也没尝上一口,还真是可惜啊!”

佳晴颤巍巍一服身,眼神忽闪,端的是做贼心虚,却还是嘴强牙硬的说:“天凉……便没再送了……”

毛豆豆点点头:“是!还真是凉啊!”

佳晴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毛豆豆冷笑一声,瞄过端坐老夫人身边的纳兰合莉,那眼眸中跳跃的光芒,正巧被毛豆豆捕捉,这回,她才有了真正的答案。

老夫人喝完了粥,把碗递给了赵颖,接过娟帕擦了擦嘴,刚要请她们回去,不料毛豆豆接话一声:“娘,好喝吗?”

老夫人点头:“你的手艺,自然错不了。”

毛豆豆挠着脑袋笑,上前代替赵颖扶了把老夫人,将人掺起来,却说:“娘啊!扬儿想着,一个奶娘带小涵涵太辛苦了,不如多请个奶娘来呀?还有哦,您那么喜欢小少爷,怎么好眼睁睁瞧着他黑白颠倒哇?扬儿也心疼姐姐,大半夜的总不睡觉,多个奶娘,姐姐就不用大半夜的看娃娃啦!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思量片刻,转脸对赵颖说:“你去寻叶管家,让他再寻个奶娘来,要城中的好手,小少爷不得有闪失。”

赵颖弯唇笑,一笑一朵花儿:“是。”

毛豆豆扶着老夫人出门,回首间再看纳兰合莉,当年的温情已不复存在,直被那尖锐眼神刺破,不曾想两人之间,终究因为一个情字,互相为难。

毛豆豆回到房中,康娣紧跟其后,带上房门,康娣忧心的瞧着毛豆豆的背影,那双肩瑟瑟颤抖,定是伤心不已,实在不敢说话,便在身后守着,一语不发。

时间滴答过,毛豆豆依旧矗立窗边,那冬日梅风刺骨,康娣忍不下心,还是拿了披风上前,披上毛豆豆的身子,幽幽抬头,道一句:“夫人,夫人……您……”

康娣这一眼看过去那叫一个慎人啊!毛豆豆睁着大眼对上窗外,那叫一个笑啊!笑的肩膀一颤一颤!璀璨眸子荧荧发亮!猛转回头瞪上康娣,兴奋一声:“我靠!我特么终于扳回一局了有木有?!哈哈哈!那娘们儿要害我芙娘,要害小草草!今儿个咱就让她碰不到孩子!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木哈哈哈!”

康娣嘴角这个抽!禁不住磕巴道:“夫人……您也不至于……开心成这样……”

毛豆豆语重心长的拍上丫头肩膀:“你不懂,你还小!~人生最大的快事,莫过于看对手懵逼啊!”

康娣似懂非懂,但还是笑颜相对,开心之余给毛豆豆倒了杯热茶,说:“夫人心善,即便是反击,还是做了好事,小少爷睡反了觉,身子自然不好,如此一来,多一位奶娘照顾,若能如大小姐一般,便更好了。”

毛豆豆接过茶,暖着手:“小娃娃又没错,我倒是怕小涵涵学了他老妈的短,肯定没好!”

康娣给她添了茶,又道:“这事儿既完了,夫人打算何时接小草儿回来?”

毛豆豆转了转眼珠:“听说那丫头在镖局学了不少?”

康娣点头:“草儿妹妹可厉害了!都能跟三少爷对上三招了!”

毛豆豆欣慰一笑:“那练着吧!亏不了她的。”

……

周蔚然回去府邸,整夜辗转反侧,一闭眼毛豆豆的小脸就出现在眼前,那极其痛苦的表情,如烙铁一般在心口落下印记,剜心似的疼痛!

披上衣衫下地,站定桌前倒一杯茶,那茶水冰凉,跟心一样,索性放下,拿了紫砂壶敲了敲房门,上夜的奴才开了门,听周蔚然吩咐:“换热的来。”

奴才接过,刚要转身,却听周蔚然再说:“罢了,拿一壶清酒来。”

贴身的奴才安喜是个心细的,打小跟着周蔚然,乌榙山六年也尽心尽力,从不抱怨,但跟了主子那么久,还从没见过他半夜一个人喝酒的,接过茶壶有些迟疑,可还是端了热茶和清酒来,放上桌问一句:“王爷,今儿个怎没去夫人房中啊?”

周蔚然瞧他一眼:“话还真多。”

安喜嘿嘿笑,知道主子脾性,还真是不怕责罚,继续问:“主子过金城,可是见了那姑娘?”

周蔚然这才露了笑模样:“心倒是透,看我的事儿也是准,但你自己的事儿,可办好了?”

安喜拍着胸脯:“这个自然!上回您说要一身儿最破的农装,奴才当即就找到了一身!还特意穿着满地打滚!弄的破破烂烂,打了补丁穿上,再打滚,才上得了您的身不是?奴才现在身上还青着呢!”

周蔚然瞪他一眼:“半年还青着?行,我瞧瞧。”

安喜赶忙憨笑,拉了袖管不给看,又说:“主子,要说您还是别去见那少二夫人了,怎么说也是人家媳妇啊!说出去污了您的名声。”

“名声?”周蔚然反问:“怎么我宝轩王不服圣意,群臣参奏,百姓不亲,官商不近的人物,还有名声?”

安喜撅撅嘴:“主子这样说话,奴才不爱听!要不是那少二夫人在厨神大赛上,断了您的计策,您早就为战士夺得了粮饷和

官银,何苦还在皇城受气!”

周蔚然苦笑,想起当日,端出清水鱼汤不过是想让刘健琛侧目,一身农装也只想让百姓猜测,堂堂王爷如此寒酸,镇守边关竟如此清苦?好容易有机会激怒阜宁王,待他说出朝廷因为自己苛待边关将士,周汉林定会将他关押,到时候单单舆论,便可换来粮饷官银。

然,周蔚然此次借口成亲,无非是想换来乌榙山常年的得粮饷官银而已,可那个该死的女人,在他端出鱼汤时居然出来解围,阜宁王刁难时,她竟冒死相救?

谁要她救了?!如此多管闲事,真是该死!

安喜看主子沉思,表情一秒八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苦笑,一会儿怒目一会儿叹气,还真是成了亲心思多,他倒是猜不准了。

半晌,周蔚然一壶清酒下肚,才问一句:“夫人睡下了?”

安喜迷糊着脸,大半夜的他都困不行了,夫人能不睡吗?

“睡下了。”安喜答一声,可有句话一直想问,也不知道当下是不是适合的时机。

周蔚然撇他一眼:“怎么?学会藏话了?”

安喜抓抓脑袋,把心一横,上前问:“主子……夫人,怎么办?”

周蔚然自然知道他话中意思,想来也是形势所逼,若不是将士受苦,他决然不想牺牲女子来换取军资。

原以为,只是原以为,以娶妻名义回城,得到粮饷官银,他定会负起责任,给予妻子关怀与爱意,但如今……

周蔚然眼前出现一张粉嫩小脸,可他却眉心凝重,只说一句:“我好生待她便是了。”

……

腊梅盛开,严冬酷寒,傲然霜雪中更是红艳绝伦,毛豆豆对着梅花笑脸盈盈,晃着一起赏梅的叶无落纤手,道:“哎哎!五姨娘手好巧啊!看这梅花树,一枝空枝儿都没有!”

叶无落瞧着她笑,便说:“你喜欢梅花?”

毛豆豆瞥他一眼:“你丫连我喜欢啥花儿都不知道?”

叶无落眨眼:“我该知道吗?”

毛豆豆爆瞪一记,甩下他的手就要走,这样没心肝的,要他干啥!

叶无落也不拦着,只是采下一朵梅花,包在雪球中,瞄准了毛豆豆脑袋,就这样砸了过去。

“啊!我/操!”毛豆豆大喝一声,顶着一脑瓜的雪转回身,却见叶无落哈哈大笑!

“你有病啊!雪都进我衣服里了!冷得死啊!”毛豆豆抖着衣裳,叶无落却朝她努了努嘴,再指指她的脑袋。

毛豆豆气呼呼的伸手去摸,却惊然发现一朵红梅插在了她的发髻上,精准之余,还带着一片梅香……

毛豆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心里却甜腻腻的,只嘟囔一声:“会武功了不起啊!就知道欺负我!”

叶无落缓缓上前,纤长手指抵上那朵红梅:“梅花虽好,但不及某人……”

毛豆豆这才勉强一笑,双眸盯上叶无落,瞧他玉面缓缓靠近,只差一分,便唇齿相依。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后院小厮大喊着冲两人飞奔,站定身前喘着粗气,道一声:“粥坊……乐日粥坊失火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