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早知如此

陆文龙也小大人一般和众人厮见.秦大王喜道:“儿子,你上了岛,可要帮老子分担任务了.今后,岛上的一切,你和小虎头都要帮着照看.”

“是.”

小虎头却嚷嚷起来:“不,都阿爹管,我和哥哥要玩耍,我要带哥哥去捉海龟的.”

“臭小子,就知道玩耍.回去后,要好好念书,好好练习武功.”

小虎头嘟囔着嘴巴,不停地吃妈妈夹的菜,不敢再说话了.

众人这才明白,秦大王,原来早就后继有人了.

这一顿盛宴好不容易完结了,大家大吃大喝,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到酒足饭饱时,已经月上中天了.

众人早已分头歇息.两个孩子也来向父母请安后去歇息了.小虎头双眼精亮,眉飞色舞,一个劲地拉着陆文龙,把他拽去自己的屋子,把自己的一切好东西,都跟他分享.兄弟俩睡一张床.

花溶轻轻推门进去时,只见两个孩子早已熟睡,发出小小的鼾声.小虎头的手还软绵绵地放在陆文龙的胸口,小腿也放在哥哥的身上.

她微笑起来,秋夜有凉意,便拉了被子替两个孩子盖好,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一灯如豆,秦大王靠在床头,一见她进来,急忙地说:“丫头,快过来.”

她走过去:“怎么还不休息?”

“老子天天都躺着,人都要发霉了,怎么睡得着?”

她不以为然:“养伤,总要养一段时间.我们在种家庄多住些日子再走.到时你就可以骑马了.”

“当然,老子再也受不了这个鬼罪了……”他一伸手将她搂住,“丫头,上床来歇着.你也有些伤,可不要累着……”

“我都是皮外伤,早已无碍了.”

“皮外伤也是伤嘛.女人要爱惜自己.来,丫头,躺在我身边.”

她面上一红,这才想起,这是自己等人这两个月在路上奔波时,第一次“上床”——也是第一次在真正的屋子里安枕,在真正的床上安枕.

床之一词,真是暧昧.却又多么舒服.

她细看这张床,显然是留守的仆人精心布置过的,不算奢华,却干净,又很宽大,被褥什么都是新的,颜色淡雅.就算是秦大王这么大的个子躺上去,也不显得紧张.

秦大王十分得意:“这是老子来这里后,叫人定做的.老子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哩.”他安顿好小虎头后才离开,在打造这张床的时候,何尝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和她一起躺在这里,就因此,这床分外地宽大,比海岛上的床还宽大.

她红着脸走过去,头挨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她在他怀里,二人如真正的夫妻,一同起卧.

可是,他的身上的伤还重,除了双手能够拥抱,只能干瞪眼,尤其是胸腹以下的腰伤,稍一动弹就要撕裂,而且左腿腿骨也伤了,无法用力.但是以他的心思,自然是要不管不顾的,干净,清芬,如这秋日的夜晚.他紧紧搂着她,贪婪地呼吸着她发梢之间的那种干净的香味,却被她一句话就阻止了:“秦尚城,你要是伤不好,休想我嫁给你……”

瞧瞧,什么样的威胁.

他贴在她的耳边:“我忍不住了嘛……丫头,我们……”

她红了脸,啐他一口:“那,不啥……又不会死人.养好伤才是第一等的大事.这点就等不得?”她看他失望的目光,反正就是三把火,总要燃烧就是了.

她声音那么低:“随你嘛.”

“哼,这还差不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上,朝夕相伴,无微不至.就算受伤,也变成了一种享受.

月色慢慢地从窗口移过,一地的清辉朦胧而寂静.

怀里的女人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这些日子是第一次安枕,躺在他的臂膊里,头上的头巾已经除去,一身单薄的睡衣,紧紧依偎着他,身子不胜孱弱.她的手是伸出的,和他十指交扣.

他手臂一弯,摸着那垂散在自己臂弯的白发.还是光滑的,柔顺的,却那么美妙,那么舒服.他微微笑起来,她的一切,就算是白发,也这么好看啊.白发,黑发,其实又算得了什么?

一阵倦意袭来,他在她耳边低声地说:“丫头,我这一辈子一定要活100岁,每一天都好好照顾你,再也不让你吃一丝一毫苦头了.”

她在睡梦里仿佛听到了,微微侧一下身子,脸完全贴在他的身上,柔软的,带着热气,带着女体的那种温存的柔软.

他心满意足,看着外面的月亮,一个人笑出声来,是啊,自己这一次,才真真是要迎娶美娇娘了.

而且还有两个儿子.他也咬着嘴唇,得意非凡,成亲那天,管叫这两个小兔崽子跑腿牵花球.

人生到此,又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当然,自己还要有一个亲闺女,那就更完美了.

众人在种家庄住下,两个孩子总是上午念书,下午练习刀枪或者结伴玩耍.陆文龙很快喜欢上了这样的日子,他对念书,尤其是宋国的诗文,有着一种天生的兴趣,加上年龄的原因,很快能沉下心来;小虎头虽然调皮捣蛋,但是,他崇拜哥哥,哥哥的话比老先生的话还有效,因此,也总是乖乖地坐在哥哥身边,跟他一起念书习字.

秦大王养伤,日子也不枯燥.每日花溶都陪着他,有时她会给孩子们做一些小小的针线,有时又给他做一个小小的香包.或者把孩子们带到身边,教他们习字画画.偶尔心血**,她还会给他们弹几支曲子.

燕京的皇宫.

虽然失窃了十五万银子和绢帛,但燕京的皇宫还是按时完成了.因为狼主合刺打开了国库,从上京运来的大量珍宝,用在了燕京的皇宫,点缀着富丽堂皇的龙椅.这位年轻的帝王,肆意欣赏着它的金碧辉煌,想象着它和宋国的皇城还差了多远的距离.

不过,此时已经无人能告诉他了,因为宇文虚中早就死了,投降大金的那些早年的汉臣也多半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了.所以,在无参照物的情况下,他自认,这些金碧辉煌应该已经远远胜过宋国的东京了.

在城墙的问题上,合刺也是想效仿宋国的.书上说,大宋的皇帝被称为“官家”,为什么呢?所谓“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因为宋国的都城都不高,是一种开放式的,甚至隔着城墙,能看到皇城里面的人在干嘛.这种开放的民风,唯有最繁华顶端的宋时能够办到.

想想,诞生了苏东坡,王安石,范仲淹,司马光,柳永,黄庭坚,秦观等群星璀璨的人物,更有李师师等艳冠天下的名妓,风流天子,风流才子,艳丽佳人,隔墙相望,这是何等的香艳浪漫?

合刺对城墙的问题,便分外热衷.

岂料这一提议一出来就遭到了群臣的反对.理由是燕京很多敌对势力横行,一定要高筑墙.而且,城墙的目的是为了防御,绝不可能是为了美观.女真贵族,无一认同他的观点.

合刺只好作罢.幸得国库的珠宝来自宋辽,珍异无数,应有尽有,虽然不足以装饰外墙,但他自用的大殿,已经绰绰有余,几进几出,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他之所以敢如此忌惮,是因为当初参与打太宗的人——大金国的四太子,没有出来阻止他.

自从那场大战之后,四太子以养伤为由,在家深居简出,足不出户.

谁也不知道四太子情况如何了,尤其,一些政敌还散布流言,说四太子伤重难愈,已经瘫痪在床.狼主也几次派人探视,但都没什么确切消息.

不料,就在皇宫落成后的第一天,狼主大宴群臣时,四太子竟然出现了.

这是两个月来,群臣第一次见到四太子,无不惊奇.就连合刺,也特意在左边安排了一个位置,留给“皇四叔”.

众人骇然,合刺现在权势熏天,完全是汉家天子“我主天下”的气派,大权独揽,但是,毕竟,四太子与众不同,他树大根深,直到此时,他还握着金国十之七八的兵马.天下者,掌握兵权的人之天下.

君臣礼仪行完,大金毕竟还是不如宋国礼仪的繁琐,君臣之间便开始宴饮.

最先发难的是海陵.他端着酒杯:“四叔,你的伤可痊愈了?那个刺伤的女人却逃跑了,真是可惜啊.”

众目睽睽之下,金兀术深知这些年,自己当然不可能没结下政敌.相反,这些数量众多的政敌,隐忍了这么久,也该到发作的时候了.

海陵这句很恶毒,提醒着众人,四太子的伤是一个女人刺伤的.这个女人,他们都隐约听过,知道她是谁.四太子负责追缉银两,可是,不但损兵折将,而且让那个女人跑了,甚至他的儿子——竟然也是敌国将领陆登的儿子.

四太子到底在干什么?敌国的女人,敌国的孩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此次贡银失窃,是否有他徇私舞弊的因素在内?否则,以大金的兵力,怎么可能如此任人横行?

此次,金兀术的确没有徇私,却偏偏被人认为徇私了.就算是政敌的攻击,他也觉得荒谬.人生,是多么可笑的一场荒谬?

早知如此,不如徇私.

在海陵的带领下,政敌们相继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