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大批学生涌出了校门,不少学生成群结队的,约好到网吧开黑。一行几人勾肩搭背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过去,突然有人指着马路对面的西瓜摊。

“欸,你们看到那个西瓜摊没?”罗小飞指着一个西瓜摊就像指着一艘UFO那般惊奇。

“一个西瓜摊有啥好看的,‘瓜都’谁还没见过西瓜?”段烨看都没看,直接开口嘲笑。

罗小飞急了,“哎呀老三,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说西瓜摊边上坐着的那人,就那个长得干干净净的小白脸,两年前中考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我们一中,却休学至今的那个学长就是他。”

段烨这才有点兴趣,半眯着眼睛往马路对面看去,西瓜摊边上确实端端正正坐着个男生,在烈日下晒得皮肤白里透红的,乌黑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白色。他的眼神空洞无光,任这太阳再刺眼仿佛也照不亮。

罗小飞捅了捅段烨,“怎么样?看见没?”

“长得还挺好看。”段烨没头没尾说了句,看向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他怎么休学了?”一旁的李庭君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望向西瓜摊。

“对啊小飞,你赶紧给我们说说。”王京就知道罗小飞故弄玄虚,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见哥几个都开始好奇了,罗小飞挺了挺胸口,继续自信地搬瓜:“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个学长据说是突发性的失明,一夜之间就看不见了,成了个瞎子,还读什么书啊,每天跟着他家里人卖卖水果呗。”

“学校一直保留他的入学资格,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呢,要是能治好估计就得跟我们一起读高一了。”

段烨突然来了句:“要是治不好呢?”

“治不好估计这辈子就这样了。”

“那是挺可怜的,白长这么一张脸了。”

“害!哪有我们老三帅啊!”

“可不是吗,我们老三可真是有福气,每天如水般的情书送到抽屉里,还有千奇百怪的惊喜小礼物,也没见他瞧上谁……”

三个损友又开始拿段烨开玩笑,他朝几个人翻了个白眼,“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

这四人是室友,碰巧的是几人臭味相同,都喜欢玩同一款游戏,便顺理成章组了个战队,经常约一起开黑。李庭君生日在一月,当之无愧当了老大,王京生日在4月,认领了老二的位置,段烨是夏天出生的,得到老三的称呼,最后一个是冬天出生的罗小飞了,团队忙内。

“哎我说,现在去网吧还早,不如我们去逗逗那瞎子?”王京这人鬼点子特多,最喜欢整蛊人,平时在学校没少惹是生非。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人能扎堆一起玩儿那么久,说明都是缺了点德的。段烨挑了挑眉,来了兴趣,“好啊,你好好说说,怎么逗?”

几个脑袋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分钟,终于选定了整蛊方案——“偷瓜”。几人剪刀石头布,选出一人打头阵。

“怎么又是我?”段烨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需要凭运气决定的事情,最终倒霉的都是他,他真实身份是非洲人吧!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是你哈哈哈,老三你就认命吧!”意外之外又情理之中,三人得意又同情段烨这个倒霉蛋。

剪刀石头布输掉的段烨,被室友推搡着走到了西瓜摊跟前,他有些无奈,为什么每每做这种缺德的事都是他吃亏。段少爷正是爱面子的年龄,就算吃亏也不能没了气势,他语气十分拽开口道:“喂,你这瓜怎么卖?”

“10块一个,随便挑选,拿走付钱。”谢离说话心平气和,并没有对段烨那没礼貌的语气产生不满。

“噢?”段烨伸出手在瞎子面前挥了挥,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挥动手掌的风传到了谢离脸上,他察觉到了对方正在试探他,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十几公分,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段烨把手收了回来,但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恨不得把人上上下下看个遍。罗小飞见段烨愣着,拿手捅了捅他,给他使眼色。他们刚才商量好了,要趁机偷走几个瓜,段烨被推出来充当黑脸,其余几个人全程不出声只负责拿瓜。

段烨的声音是天生的烟嗓,说起话来很容易就跟发脾气似的。他继续保持了咄咄逼人又讨人嫌的说话态度:“你当真看不见啊?”

谢离点了点头。

“那我拿几个你怎么知道?你们家不怕亏本吗?”

“自有心证。”谢离握紧了自己的拐杖,脸色平和,但说这几个字时却十分有骨气。

段烨笑了,随意敲了敲西瓜的表皮,发出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好一个自有心证。”好一个大傻子。

“我看,你不仅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行,我就没见过这么纯种的……蠢材!”段烨嘲笑道。

另外几人都人手两只瓜,段烨睨了瞎子一眼,便发号施令,“跑!”

几人兴高采烈拔腿就跑。

“咱们拿了几个?”李庭君问。

“一共八个,哈哈哈哈哈笨蛋瞎子追也追不上!”王京回答。

隔了十几米,谢离依然能听到那几个男生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喂!”谢离站了起身,朝着他们跑走的方向挥动着拐杖,试图引起人的注意,“你们别跑啊!”

那个拽爷,走之前塞了一张人民币到谢离手上,谢离一下子就摸出来了,那是一张100元的毛爷爷。

“拿八个瓜,给100块,还不要找零。”

谢离心想,这么纯种的……蠢材,他也是头一回遇见,难不成这人比他还瞎?

姜秋刚好接到儿子回到西瓜摊,见到一脸茫然的谢离,问道:“怎么了阿离?”

“刚有个顾客,拿走八个瓜,给了100块。还没来得及找零呢,他人就跑了。”

姜秋大笑,“这不是好事吗?儿子,我们今晚加餐咯!你小舅舅太会做生意了!”

刚满5岁的姜恒,被揉了一头乱发,他奶声奶气说:“谢谢小叔叔!”

姜恒总是分不清谢离是叫舅舅还是叔叔,在他的概念里这两个称呼并无区别,经常两个混着叫。谢离习惯了,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自从姜秋生下姜恒后,她就带着孩子搬出了孤儿院,她说姜恒有妈妈不算孤儿,不能让他在孤儿院里长大。姜秋要走,谢离也不能拦着,但是他没想到,姜秋帮自己也打包好了行李,两人一起给院长叩了个头,就搬出了孤儿院。

当时谢离已经盲了,他不想拖累姜秋,一开始是不肯答应的。

谢离失明后确实没多大用处了,基本算半个废人,一开始的时候行动特别困难,他因此非常害怕外出。姜秋说要搬走的时候,谢离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方面痛恨自己的无用,另一方面又害怕被人抛弃。

但是姜秋怎么可能抛弃他呢?除了自己的儿子,跟她最亲密的就是谢离了,姜秋把他当亲人看待。

“阿离,你跟我一起长大,我舍不得你。院长都这么老了,你留在院里,会给他老人家添麻烦的,你还不如麻烦我呢,你说是吧?咱这些没爸妈的孩子,不能这么没良心。所以你别怕,跟我一起到外面住,也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姜恒。我也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以后你就可以继续读书了。”

“相信我,阿离,你是我的家人啊。”

从小就在一起互相取暖,凭着“家人”这两个字,谢离便义无反顾跟着姜秋走出了孤儿院。

“小家伙。”

谢离蹲了下来,顺着小奶音的来向准确找到了姜恒的小脑袋,他在小朋友的头上使劲揉了几下,把姜恒刚刚理顺的头发又搅乱了。然后,谢离把那张鲜红的毛爷爷放到姜恒的小手巴掌里。

已经很晚了,缺德四人组,在关掉电脑的时候,也把抢来的西瓜挖了个干净。

“老板,结账。”这几个人玩游戏一向是轮流付钱的,这次轮到段烨,他走到前台掏出钱包,翻了几下,觉得不对劲,他钱包里少了一张一百块,而原本打算拿来“买西瓜”的唯一一张10元,却还静静躺在钱包里。

“老二,今天你付。”段烨把王京推了出来。

“行,你没带够吗?”王京家是枰南有名的富商,王少平时掏钱眼睛都不眨。

“嗯,下回我请。”

没想到自己一向聪明,却犯了掏错钱这种低级错误。真是气得段烨直咬牙,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只好跟自己怄气。出门的时候踹了一脚网吧门前的垃圾桶,总算出了点气,但又痛得浑身发毛。另外三个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发脾气,但是看他那副臭嘴脸,想问又不敢问,知道这家伙一向死鸭子嘴硬,不想说的话别人绑着他也不会说的,三人只好跟在后面等这人气消。

这时段烨手机响了,他看都不看就接了起来,开口就是一句火气冲天的“喂”!

“喂什么喂,你嚎什么呢?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赶紧回家!你爸马上回到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段烨的母亲梁玫说话也不带客气的,语气一听就跟知道跟段烨是一家人。

段烨的吃穿用度都是她老妈管事,所以他向来比较听他妈的话,这下语气柔软了下来,“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后,段烨走到马路边拦车,抛下一句“走了”,就头也不回上了车。

老二王京问:“老三怎么这么急?”

李庭君答道:“他爸老段回来了吧,得回家汇报学业去了。”

王京和罗小飞叹了口气:“哎,咱老三虽然命好,但就是运气不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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