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可以温暖,可是受伤的心灵却难以康复。她僵硬的躺在他怀里,一夜无眠。

诸尚杰醒来时杨妮已经没有了去向,身侧冰冷早已没了温度,只有枕头上的凹陷预示着这里曾经有人。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推开客房房门,依然一片空旷。

他紧锁眉头草草穿上衣服,自己一般都睡得比她警醒,可是昨夜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诸尚杰抓起电话听筒传来无人接听的声音,紧接着转进秘书台,他挂掉再拨,依然如此。

他凌乱了,心不听使唤的怦怦加速,血液奔腾着涌向大脑,心里祈求着,祈求她只是生气离家出走而已,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诸尚杰抓起车钥匙奔向地下车库,路虎上蒙着厚厚一层灰尘,他平时很少开车,上一次自己开车还是去机场接她,而这次却是——路虎呼啸着疾驰而去。

车内电台里播着一首香港歌星的老歌。

轻轻踏在月光里。

好像走在你的心事里。

那年黯然离别后。

再也没有人与我同饮。

飞花轻似雾奈何风吹起。

终究如烟纷飞东西。

细雨细如愁忘了看个清楚。

你眼中默默深情。

雨中路遥遥梦里风萧萧。

仿佛中你在微笑。

漫漫长夜里梦醒的太早。

想起我轻狂的年少。

无声又无息花落了满地。

只留下芬芳依稀。

蓦然在回首梦还是一样。

为你等在夜未央。

婉转的曲调,磁性的声线,忧伤的歌词全部化成了心底的烦闷,他驾驶着路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找寻着她的身影,手中的电话一直不间断的拨打着。

天刚刚破晓,灰色的天际还挂着半轮残月,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着城市,像披着一层灰色的轻纱,雪花若有若无的飘飘洒洒,偶尔一片落在挡风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滴,消失不见。

霓裳,大门紧锁,他拍打大门,感应灯亮起,室内白茫茫一片,没有人影。

曜夜未央,一把冰冷的大锁隔断了内与外的联系。

诸尚杰慌乱了,和在蒙古时的感觉一样,恐惧犹如百蚁噬骨般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心。

世界变得幽暗了,他四周的空气似是凝结了,整个人看起来无助又无望,周遭散发着凌洌的气场,他宁可被割肉也不要这种剜心之痛。

杨妮此刻正在酒店里,她趁他熟睡离开了天瑜熙岸,她现在都不想称那里为家。

她站在浴室的莲蓬下,滚烫的水冲刷着她的身体。

白皙的皮肤变成了紫红色,杨妮始终觉得冷,冷的穿多少衣服都没用,只有这样的温度能让她感到暖和。

玻璃上弥漫着厚厚的蒸汽,不知她究竟这样冲了多久……

她鄙视自己,鄙视被他愉悦的身体,鄙视被背叛心灵的躯壳,她用滚烫的水清洗着,是在洗刷肉体更是在洗刷心灵……诸尚杰找到杨妮时已经是十点多了,大东接她来霓裳,她看起来像发烧的样子,脸红彤彤。杨妮自己知道是被烫的,身上的皮肤也生疼,尤其是衣服碰着的地方。

诸尚杰坐在路虎里看着她从SLS上下车,他的心放下了,还好,她还在锦州,她没有做傻事。

他没有急着下车去找她,此刻他比昨晚冷静多了,他知道依着她的性子现在去找她只会把她逼得更远,她

如果像乌龟似的缩进了壳里,更麻烦,他必须忍着,等着,等她消气。

守心之路,何其遥哉——杨妮看见了那辆路虎,知道他在等她,故意不往那边看,昂头进了霓裳大门,阿姨已经清扫干净,白的纯粹,烁烁发光,心情倒是舒畅了些。

杨妮让大东去帮她买咖啡和巧克力舒芙蕾,她需要吃东西填补心里的空虚。

正在和大东交代,外卖到了。

一个盒子里装着蓝山、曼特宁、摩卡、拿铁,另一个盒子里有蓝莓芝士蛋糕、舒芙蕾、绿茶慕斯、和奶油布丁。

大东挠挠头,笑的很诡秘:“田螺姑娘也嫌贫爱富,怎么从来不给我送温暖啊?”

拿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无事献殷勤,杨妮拿了曼特宁和舒芙蕾对大东说:“既然是田螺姑娘的心意就大家分享吧。”

杨妮吮着曼特宁,她此刻正需要这种苦涩,只有借助口腔里浓郁的苦才能遮挡心里的痛。她踌躇着一口气将曼特宁吮光。

瑜乔来时杨妮正在发呆,什么都不想做,也做不了。昨晚走的匆忙也没带换洗衣服,本想自己先做两件对付对付,结果剪刀的把手刚好磨在掌心的伤口上。

瑜乔围着杨妮转了两圈,大妞儿看起来不对,又说不出是哪不对,她瞪着秋水汪汪的大眼睛将杨妮从上到下的扫描了一遍。

“行啊,妞儿,昨晚急着脱离群众就是为了回家自己庆祝啊,玩得够开的,我一直以为你是淑女型的,没想到你也是一生猛女啊!你和四大爷,呵呵呵……我有一对狐狸毛裹边的手铐回头送你,看吧这手勒的。”

彭瑜乔笑的很猥亵,这就是她观察后得出的结果,杨妮皮肤上泛着深浅不均的红晕,双手手腕上有淤青,脸色也比平时红润,这就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你去写小说吧,想象力真丰富!”瑜乔的假设让杨妮哭笑不得,并非完全有悖事实,只是主动与被动的区别而已。

“瑜乔,下午有空陪我逛街吗?”杨妮不想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自己现在还没有那份可以开玩笑的心情。

“好啊,我们是去刺探商业情报吗?”瑜乔异常兴奋。

“呃?”杨妮白目了,这丫头思维跳跃的速度实在是——哎!有机会好好研究研究她是什么星座的。

“逛完街我们再去吃顿好的,你想吃什么?”瑜乔忽视杨妮的目光,自顾自的筹划着。

“火锅吧,天冷,吃火锅热闹!”杨妮想想反正自己也没地方去,跟着瑜乔最起码不寂寞。

“行,再叫上Tina,我去定位子。”

逛街时,瑜乔就有些疑惑,这哪像打探商业情报啊,杨妮净买些内啊衣内啊裤,保暖袜,牛仔裤,毛衣等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这种疑惑等到晚饭时就更加强烈了,杨妮提议吃火锅,可是她的胃口不及平时的三分之一,而且电话响了就直接挂掉,不太像她。

吃完饭就更离谱了,杨妮竟然主动提出要去曜夜未央喝酒。瑜乔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可是并不笨,她趁上洗手间时拦住了杨妮。

“你到底咋回事?跟他吵架了?”难得在彭瑜乔脸上看到凝重的神情。

“没咋回事,去你那儿给你捧场呗。”杨妮讪讪说道。

“你不说,我自己打电话问四大爷。”彭瑜乔执意要搞清楚的事情,就一定能搞清楚。

“别!我离家出走了,现在住酒店,不想回去一个人待着!”杨妮说完反而如释重负了。

“离家出

走?他家暴你啊?”彭瑜乔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兴奋。

“去你的!”杨妮愠怒。

“得!不管为什么,你在锦州无依无靠的,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儿当然得姐们罩着你了。别住酒店了,去我家吧!”瑜乔特仗义的挽着杨妮的胳膊,一副大姐大的样子。

“你小声点,生怕没人知道!住酒店挺好的。”

“不行,你好不容易离家出走,我无论如何也得为你两肋插刀呀。”

“是我站在前面,你在背后给我插两刀!你就二吧。”

“我是4。减掉2还是2,除了2还是2,将‘井’进行到底就是姐们的座右铭!”瑜乔大言不惭的说,真不知道她怎么就长了副贵族慵懒气质,和本尊太不配了!

说实话,彭瑜乔身上锦州女孩的大大咧咧和豪爽还是很有感染力的,杨妮此刻的心情就因为彭瑜乔的混不吝言论好了很多。

诸尚杰坐在沙发上僵硬的泡着茶,精致的紫砂陶被他机械的把玩在手里,修长的手指不带任何色彩的重复着额定的动作,冲泡出的浅黄色幽香的汤汁被他一遍遍倒掉。

楚信负手而立,默默地看着四爷面无表情的做着娴熟的动作,他心里明白,四爷恼了。

中午来时就乌云压顶,脸上冷峻的表情让人透不过气来,还以为妮儿来了他的脾气好多了,看来新鲜度过了,又打回了原型。

四爷来时就对自己吐了俩字“进来!”这俩字是夹着室外的雪片飘出来的,顿时屋里的温度跌至冰点。

楚信从大学毕业就跟着诸尚杰,这心理素质也是被他一手磨练出来的,进屋站了俩小时,四爷再没说话。

这么晾着他就是想让他扛不住自己招了,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招啥,也不给点提示。

诸尚杰手里在泡茶可是心思全没在这上面,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杨妮在跟他闹个啥,她究竟气什么,不就是把照片上那男的调美国去了吗,她自己不是说那男的不是她男朋友吗,那她气个啥劲呢?

他把楚信喊进来是迁怒此事是楚信引起的,可他打心眼儿里也没觉得楚信错了,如果一定要说楚信错哪了就是不该让丫头听见,这么些年了,他竟然连屁股都擦不干净!

可是他是堂堂的四爷,他总不能指责楚信把他老婆气的离家出了,然后无赖的让楚信负责到底给他把泥娃娃劝回来,他说不出口,所以只有拿茶叶撒气!

“去倒掉吧。”诸尚杰放下手里的茶壶,擦了擦手,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清冷。

“呃?是!”楚信愣了,完事啦,太诡异了。

“告诉老张,这几天我自己开,不用他接了!”

“四爷——”和诸尚杰比楚信还是差了几个段位,他不解,这事儿太蹊跷。

“院子,装修的怎么样了?年前能搬进去吗?”

诸尚杰这些年带楚信就像家人,多数是因为楚鸣的原因,自己心里有障碍不便去楚鸣家,所以就格外的怜惜楚信。

他的生意从不瞒他,而且这几年有很多事情也是放手让楚信去做的,至于楚信为什么把那男的调去美国他肯定有他的道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最近忙,没顾上,我等会儿就去瞅瞅!”楚信惴惴的答。

“知道了,你去吧!”

诸尚杰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这间办公室里现在四处都是杨妮的痕迹,她的画笔插在他的笔筒里,她的靠垫扔在他的椅子上,他的书柜里插着她的杂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