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儿一惊,她抬眸向二楼雅间搜索,顿时定格,那两道冷眸,让她感觉提前进入冬天,之前一直慌乱,竟没有注意到他。

没想他愿意借?会那么好心吗?

真用他的吗?

“是四爷,那真太好了……”众人已哗哗的叫好,管事老龟儿屁颠颠的去取琴。

在这个年间的大明朝,估计没人再敢自称四爷吧?这让白非儿想到吴奇隆演的雍正,四爷,妈呀,人家那个叫帅呆了,这个大白脸怎么比呀?

她正胡思乱想间,管事老龟儿已带着浮云到了她面前。

好眼熟,挺帅的一张脸,可惜还是弄一堆的面粉,但不是那叫什么飘烟的,如果面对的是那飘烟,她断然会拒绝,是她杀了白贝宁的。

“这是上千年的紫叶檀,凌公子可得小心了,如有损,只怕你搭上小命都赔不起。”浮云那千年不变的寒冰脸,毫无颜色的开口。

白非儿一看那幽紫发亮的琴,就知道价值不菲,可没想到是上千年,一想到那么名贵的琴,要是真有弄坏了,自己怎么担得起?

而且那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怎么会突然大发善心?

“要不然,就不用了,管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管事老龟儿一步跨上来按住她的手:“公子公子,不行啊,你没看这些人都快把这给拆了,赶紧的吧,难得用上这上好的古琴,你就偷着乐吧,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更别说弹了,你小心点不就得了吗?快点快点。”

白非儿犹豫了一下,扫一眼那些闹哄哄的客人,自己答应了若离可不能砸场,咬咬牙还是把琴接下:“那替我谢谢你家大人。”

“嗯。”浮云转过身时一刹那,眸里闪过一道冷气。

一切恢复正常,很流畅的弹了两曲,这好琴弹出的效果果然不一样,音质更纯净,众人都高呼好。

这会儿插上两个舞曲,是由司乐坊其他乐师伴奏,白非儿本想下去休息,可眼一看这名贵的琴,想了想还是坐在这盯着点,万一有个闪失就麻烦大了。

她端坐着欣赏舞蹈,脸上依然还是蒙着面纱,而且有纱帘在,所以也不觉得尴尬,这些舞蹈也全是她新排的,看着这众人的声声叫好,她不禁有些得意的笑起来,坐得时间长脖子了些累,她轻转一下头,一甩头又对上那冰冷的眸子,她机灵打个寒颤,赶紧定了定神,专注的看向舞台。

这个死阉人,怎地就生就冷冰的眼睛?

终于到她最后一曲了,她想了想,不由自主的弹起,《忘情水》,自从她和凌子骞在一起后,就一直再没有弹过,那时候甜蜜蜜的又怎会弹这个曲?

也许是悲中起吧,曲中情竟十分牵动人心,一时间这大厅里寂静万分,一根筷子掉地上都能清楚了然的听到,白非儿轻嗑上眼皮,心里低声叹,自己又能何从何去?

嘣的一声,白非儿看着眼前断掉的琴弦,轰的一下,脑里一片空白……何去何从?

等她找回元神的时候,已经是跪在巫惊魂脚下了。

白衣,白脸,只怕她的脸色会比他的更白吧。

“四爷,对不起啊对不起,这,这,都怪凌公子这么不爱惜,这不是我的错啊。”管事老龟儿花容失色,抖抖簌簌的筛糠子。

巫惊魂一言不发,一旁的浮云冷冷的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早有提醒这是上等好琴,你可以选择不用,如今琴坏了说一个错字顶什么用?”

事老龟儿脸上无一丝血色,瘫跪着无法动弹,还能有什么办法?坊主不在,冷总管若离公子也不在,而且就算他们也无法拟补,这琴根本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哪是青菜大街小项可寻之物。

听着浮云的低喝,白非儿冷静了下来,定了定神,细细的想,她把今晚的事一件件如放电影一样在脑里过滤一遍,琴弦断,所有的琴都断弦,库房老头儿不在,这位阉人大人却随身带着如此名贵的琴,真是巧合吗?

若离不在,冷百花也不在,又是巧合?

陷阱……这是一个陷阱,是挖好等着她跳的陷阱,是谁?是巫惊魂?或者若离公子他们和巫惊魂合谋?

特么的,算计我?

她瞬的冷了眸子,一寸一寸的收敛起目光,聚成一束冷光,抬头冷冷的看向正上方的那个人,如果是这样她无惧了,不就是要致她于死地吗?何患无词?

对面的眸子漆黑、邃远、深似幽潭,冷若寒冰、似乎充斥着怒气,又似乎根本没有。

两人就这么对望,没有言语,就像是在极寒的冰极,两个武林高手在用着自己的寒冰剑在对恃着。

空气似乎凝成霜,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了这冰冷,浮云忍不住狠狠瞪一眼白非儿,惹怒了四爷还有理了?正想一掌劈过来,没想巫惊魂比他更快,拦住了他的手。

巫惊魂成年不变的脸终于一动,弯起一个深不可测的弧度:“凌公子,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别的多说无益,你说说,本官该怎么处罚你?”声音如在冰潭里捞出。

处罚?白非儿冷笑,嘴角扬起一抹深深的嘲讽,不就是想杀她吗?来爽快的就好了。

电光火石间她脑里一闪,不对,听他口气倒不像要杀她?他,应该看不出她的样貌,应该不知她是白非儿,她脖上的喉结可以骗倒所有人,如果不是认出她,那说明还有一线生机,那她该怎么说?

赌一赌了,她松了松眯起的眸子,淡淡一笑:“大人,草民懂琴惜琴之人,与大人过往无任何接触,不会是有意毁坏大人心爱之物,今日之失,确是在下造成的,但也是无心之失,请大人恕罪,至于处罚,但凭大人处罚。”

她不想把若离公子和坊主扯出来,他们是什么来头什么底细她并不知,毕竟他们曾救过她一命,而且以巫惊魂今时在大明朝的地位,哪怕是汪直,估计也讨不了好。

巫惊魂的由一个俊美的娈童揉着肩,听白非儿这么一说,眉头轻跳,眸底依然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忽然他把娈童拉入怀中,轻抚他的小手,薄唇溢出一声:“云,把凌公子带回天涯宫,为奴。”

什么?为奴?太监?

白非儿如遭五雷轰顶,脸上刷刷的变了又变颜色,袖下抖簌簌的手心全是汗,镇定镇定:“不行。”极力控制着声音不让其颤抖。

这不自寻死路吗?她真是自己搬了巨石砸自己脚,还说但凭大人处罚,她觉得自己又跳进一个坑了,人家那老虎就摇着扇子在等了,来呀来呀,跟着哥有肉肉吃,泥马,是人家在等着吃你的肉。

嗤,终于是见到冷面巫惊魂笑了,只是笑里藏刀的那个款式:“刚才还说但凭本官司处罚,这会儿又不行了,凌公子这是寻本官开心是吧?”

她想说她不做太监,可觉得要是说了又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有谁会想待在老虎身边啊?天天把脑袋拎在裤腰带上?

一时间她也没了主意,怎么办怎么办?凉拌。

再下一刻,已经是在身在让人听着丧胆的天涯宫。

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根本就没容她有喘气的功夫,她抬头看了看,非鱼阁,名字真有才,心里咯噔一下,非,非鱼,她的名字就有个“非”字,这又是巧合吗?刹时间,她觉得全身发软,是自己多想了,她不停的如此安慰自己。

“进去吧。”浮云推了她一把:“你命好,为奴还给你单独住一个院。”话言间可不一点都不客气。

“我命好?难道有谁会为住一个院愿意为奴?那叫有病。”白非儿憋了一肚子气不知往哪出,冲口就撒。

这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哼。”浮云冷哼:“别想着逃跑,在这里逃跑的下场只有一个,从活人变成死人。”语毕也不理白非儿有何反应,转身就走。

白非儿就这样被扔在院里,她抬头看看天,浩月高挂在苍穹,皎洁辉映,清华灼灼,好美的月,可是她的心情却一点儿都不美。

她呆立在院中,月色细细的洒在她身上,如披上一件薄薄的轻纱,借着月光,她四下看了看,院子可真不小,不远处竟然有一座假山,小池,池中盛开着朵朵莲花,在月光闪耀,微风一过,淡淡的莲花香甚是好闻。

她完全没有兴致欣赏,想起不久前在这天涯宫那一幕,她的哥哥倒在血中,虽然不是亲生哥哥,可亲似哥哥,她怎能忘?

如今让她在这杀哥仇人的宫中,怎能安睡?

“小子,这是指派给你的小厮,八角。”浮云幽灵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白非儿被吓了一跳,等回过身来已不见浮云人影,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

为奴还有小厮侍候?

“凌公子,我叫八角,以后是我侍候你,有事尽管吩咐我。”八角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她,这就是名动京城的凌公子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当真是个俊美公子。

侍候?不就是找个人来监视她吗?

白非儿围着他转悠两圈,突然脸上浮起不怀好意的笑,轻勾唇角:“有事尽管吩咐是吗?那我吩咐你放我走,行吗?”

心情不好,找个人耍耍。

八角脸上堆起老练的笑,笑意盈盈:“凌公子,在寻八角开心了,我哪有本事放你走?你要是走了,小的小命就玩玩了,浮云将军吩咐我一定得侍候好了凌公子,如侍候不好,小的就得挨板子。”

“哦,浮云将军吩咐的你服从,那我的吩咐就不用服从了是吗?”白非儿靠在花廊上,斜眼看他。

八角愣了一下,他自然是没有想到一来就让这凌公子给问住了,抓头想了想:“那凌公子的吩咐八角自然是听的,可是,放你走,那可千千万万不行,我也没有那个能耐。”

白非儿突然眸光一敛,脸色沉如墨:“浮云将军。”

“什么事?”浮云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黑着脸。

白非儿冷笑,她就知道浮云肯定在附近监视着她,刚才进门时门口那两个锦衣郎估计也是二十四守卫吧?她这个为奴,还真是待遇不错,随身有保镖了。

“八角不听本公子吩咐,不服从命令,拉去打二十大板。”声音不急不徐。

我就打你的人,看你能拿怎么样?

“凌公子?”八角惊讶的看他,随而脸色变得青白,怎么就得罪他了?才见的面就那么狠?

浮云神情动了动,瞳孔收缩了一下,迟疑的看一眼八角,这凌公子还真能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