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儿明白他的意思,这当真是一代圣主的范儿,病着还想着体察民情,她笑笑道:“好好,来到这儿,咱们权当旅游,人情风俗,好好欣赏欣赏。”

太子这时的神情有些忧切,道:“大哥,你说巫督主能挡着住那莫卧儿大军吗?”这一路来他们听的消息都不太好,朝中先后派了十万大军过来了,光是巫惊魂手中便有六万大军。

“会的。”白非儿轻轻摸一下他的头,缓声道:“天会佑大明的。”心里哪怕再恨那个男人,但是对他的才华她还是很认可的。

正说着,怀恩送了饭菜进屋,摆好之后,说道:“公子,先用膳吧,这也饿了半日了。”

“消息打听得如何?”白非儿淡淡的蹙着眉。

怀恩眸光微暗,轻声道:“都是坊间传言,不足全信,我军大败两仗,死了上万人,如今正悬休战,听说那莫卧儿人的阵法厉害,巫督主与李总兵都栽了跟头。这真实的情况还等暗夜军回报。”

太子猛然咳了一阵,白非儿赶紧扶起他轻轻拍拍他后背,“取水来。”那话才落,怀恩已把一杯水送到太子唇边。

“弟弟,别急,这战场的赢赢输输总会有的,朝中之事自然有大人们操心,咱们急也没有用。”白非儿接过杯子,喂他喝水。

太子缓缓把水喝下,气才顺一些,脸色沉豫道:“怎能不急,天下有难,匹夫有责,不是吗?”

白非儿把水杯给了怀恩,接过一碗饭菜,夹着菜喂他,“虽说是,但你才多大?好了,先别想那么多,吃点饭,一会儿还得喝汤药。”

“怀恩再去探。”太子眸光暗陈,挥了挥手,缓了一口气,才张口。

怀恩领了命便退了出去。

“可有怪大哥带你来这里?”白非儿眸光有些忧虑,想了想道。

还太子来这战事的前线,她是存在私心的,做为未来的国君,是需要多一些磨炼的,可这一刻,面对这个病秧秧才十岁的小孩,心里有些懊悔,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是好?这刀剑不长眼的呀,那些有心之人要是知道太子在这,指不定会设计再害他呢。

太子眸光坚定,摇了摇头,“不怪,这是我的责任。”他也知道她断然不是只为了带他游览风光来的,她的用心他多少有些了解,他庆幸认识了她,也庆幸她是一个聪慧有见地之人。

亲君子,远小人。

这是母妃自小教他的。

白非儿欣慰的笑笑。

照顾太子到入夜,直到他睡着了,她才缓步回自己的客房,那是紧挨着太子住的客房的,都是一样的格局装饰,她向小二要来了热水,洗去那一身的风尘,精神才好一些。

洗完澡之后倒是不困了,便打开窗,欣赏月色,已进入深秋,这夜间有些冷意,冷冷爽爽的,脑子也更清晰,听得怀恩说巫惊魂吃败仗,她当真是有些吃惊,两方军力相当,自己又是主战场,居然大败?还死了那么多人。

虽说战场无常胜将军,但自从上次武川那一仗,她知道巫惊魂的能力,他专用奇招,所用的思维路数是对方捉摸不到的,要不然蒙古大汗为什么会答应三年内不再侵犯,因着就是忌惮他,他要是没有那个能力气魄,哪敢跟大汗提这样的硬要求?

可这居然让那么多士兵死了?当真是有些不负责任,上万士兵,占了此次全军的十分之一,在古代战争来说,这已很严重的死亡

率了,一仗失去十分之一的兵力,这是打的哪门子仗啊?这不分明是送死吗?

想着想着心里有些烦躁,趴在窗棂上生闷气。

真想去大军中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是怎么指挥的?这个监军怎当的?

他这个监军实相当于统率了,皇帝因着他是宦官不好占了大将军的名头,才让他坐实了这监军一职。

清冷的风送来悠悠的笛声,白非儿一听,心头大震。

这是《笑红尘》那曲子。

怎地在这儿有锦衣郎?

她紧紧拧了纤眉,突然想起有一夜在一个极小的镇上,也隐约听到这曲子,当时为了太子的病,她急得团团转,也没放在心上,这会又听到这曲子,难道一路上有锦衣郎跟着她们?

不,应该不会,巫惊魂如果要派人追踪,不会用锦衣郎,肯定会用他自己那些在暗处的人。

难道他也带了锦衣郎在军中?记得在武川时,在蒙古王庭,他带的五千锦衣郎,那可是出尽风头了,威风不已。

这笛声似乎是在这院中传来的,她想了想,穿上一件月牙白的外袍便往院中去。

月色婆娑,淡淡如莹玉,清风如水,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白非儿熟悉的气味。

笛声依旧,白非儿心中的疑惑更是重了一些,快步走到院内一角假山前站立不动,一瞬不瞬看假山上那盘膝而坐之人。

那人一身白衣如雪,头上一顶黑色斗笠面纱依旧。

是他?是今日住店两名男子中穿白衣之人。

他为何会吹这一首曲子?他是东厂之人吗?

笛声嘎然而止,白衣人缓缓放下唇边的笛子至膝上,一动不动。

“公子,请问,这曲子是从何而来的?”白非儿敛了敛眸光,咬咬唇轻声问。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一身黑衣的男子立在白衣公子身侧,扶了他,道:“大哥,更深露重,回屋吧。”声音极沙哑深沉。

此人正是白日里拒绝白非儿的黑衣公子。

白衣公子似乎停顿一下,只一瞬便站了起来,由着黑衣公子搀扶着向假山下走,脚步有些犹豫。

白非儿心里一动,一种莫名的意味涌上,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公子可是得了眼疾?”这两人怪怪的,大晚上还戴着斗笠,就不怕吓着人?就算是眼睛看不见了,那也不丢人啊,何必遮着掩着?

“公子,不该问不该管的事,你还是莫要管的好。”黑衣公子冷声道,两人已走下那假山。

“我知道我多管闲事了,只是,我想知道刚刚那曲子是从何得来的?”白非儿略一踌躇,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曲子很好听。”

黑衣公子扶着白衣公子从她身侧而过,淡冷道:“既已知道是多管闲事还多问?听了也就听了,公子,请回吧。”

白非儿怔住,深拢了眉,这人说话怎么那么不客气呢?问一下都不行吗?又不是问他要银子,真是的。

一黑一白的身影已消失,只留下怔然的白非儿,夜空寂静,深秋的夜,这时空气氤氲起丝丝薄雾,冷气在荡漾,沉思中的她并不觉得冷,只觉得这两个男子莫名的奇怪,一个不搭理人,一个冷冰冰,他们真会是东厂之人吗?

难道这首曲子流传到普通百姓家了?

这一夜,白非儿辗转难眠

第二日,太子的体温稍微正常一些,白非儿

才松一口气。

“两位公子,暗夜军有消息带回来。”怀恩自屋外匆匆而入。

“怎样怎样?快快道来。”太子蹭的从榻上坐起,急声问道。

白非儿也站了起来,“快说来。”

怀恩脸色凝重,道:“民坊间所传稍微有误,兵败折损的人员大概在七八千,亚东县以外两个重镇在朝庭缓兵未到达之前被占领,如今两方的兵力相当,巫督主正要求日喀则州增派大夫及医药,有好几千人受了伤,休战有好几日了。听说巫督主与李总兵意见不合,巫督主主守,李总兵主出击,正在僵持呢。”

咳咳,太子又连续的猛咳一阵,怀恩急忙倒了水给他喝,太子轻轻拂开,沉声道:“兴许得要增兵才行。”

白非儿轻抚了太子后背,沉凝着眸,道:“看来巫督主要守,是担心死伤再增加,讲究休整。李总兵的主动出击,是想要速战速决,给对方痛击,我们是主战场,对己有利,而莫卧儿远道而来,兵疲马累,这一休战毫下去,只会给对方喘息回气的机会,兵力相当的情况下确实不宜再守,要是莫卧儿再增兵,那就更麻烦。”

“是的,大哥说得很对,我认为莫卧儿这次的进犯是有备而来,断不会只为了两个边镇而来,只怕就是冲着整个乌思藏。”太子神情凝重的缓缓道。

“是啊,亚东县失守很快便会到日喀则州,如失去日喀则州,便是乌思藏的三分之一,一举占下乌思藏就很快了。”白非儿沉声道。

太子抬头看白非儿,“大哥,怎么办?”

白非儿紧蹙着眉,冷静的道:“别急,我们急也没有用,这前方战事定会报皇上,巫督主与李总兵会拿出一个好办法的,过两日等你的病好一些,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她可不敢再让太子待在这儿,要是亚东县破了城,太子就危险了,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我不走。”太子眸光坚定,沉声道。

“不行,你还是个孩子,不能有什么意外。”白非儿也果决道。

太子定睛看她,道:“我要到军中去。”

白非儿心里咯噔一下,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事,不该带太子到这儿来,这孩儿一倔起来真没有劝得了的,她又不是他娘,这可怎么是好。

她坚决摇摇头。

“我一定要去。”太子丝毫不让步。

“二公子,不行啊,那可不能去啊。”那边怀恩忍不住扑通的跪下。

太子皱了皱眉,道:“你起来吧,我的意已决,无需再劝。”

怀恩无奈起身,求救似的看向白非儿。

白非儿岂能不知他的意思?但这是太子,不能绑不能打,劝又肯定劝不来,能有什么办法。

本来把太子带离天涯宫是为了远离危险,可现在却又把他拉进火坑,一边是莫卧儿大军一边是巫惊魂,双重危险,不行,她不能冒这个险。

“弟弟,等过几日你的病好了再说吧,兴许到那时那两位大人已驱逐了那些莫卧儿人也说不定,咱们稍安勿燥好吗?”

等他的病好一些,她就让怀恩他们强带太子走,他一个十岁小孩儿,能反抗得了什么?

悲催啊,她居然要对这位圣主干绑架的事情,只希望他当了皇帝不要秋后算账啊。

“是啊是啊,二公子,咱们先养病,过几日再说。”怀恩也忙跟着劝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