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住了话,一行清流顺着双颊流下,她狠狠的灌了一通酒,酒顺着嘴角流下湿了衣衫。

一时间四周静悄悄的,丝丝风声入耳,带着凉意,心亦凉。

“那个女孩子就是你。”冷雨眸光沉定的看她,缓缓的伸手把帕子递给她,他心中沉痛,很想帮她擦眼泪,但是他不敢,也不能,因为他听到了另一个人一丝极乱的呼吸。

白非儿接过帕子,并不擦,淡声开口,淡到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空有一身医术,却救不了他,眼睁睁着看他死在自己眼前,因为我们是在沙漠中,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所以你不能看着任何人在你面前死去。”冷雨道,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在侍郎府她会那样冒着危险救四爷,还有那天那个接骨的年轻人。

“你说我该忘了他吗?如果你是他,你会希望我忘了吗?”她喃喃低语。

“不该,但是如果我是他,我会希望你开心,不该再活在这件事中,不该苦了自己,好好的活着,让爱你的人爱你,该爱的人你也该爱。”冷雨静然说道。

这是他个人的看法,也不并是为了说给那藏着的那个人听,他也真心希望她开心。

到这个时候,他有点明白这二人为什么总闹别扭,也许这根本的症结在这里吧,想进来的人入不得,想出去的人出不得。

白非儿侧着头看星空,“爱,一个爱字,真的好难,爱一个人好难,你不也是想爱爱不得,最终得放弃吗?”

冷雨神情也有一丝恍惚,嘲讽地笑笑,“都过去了,她开心就好。”强扭的心不开心。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与他都一样,只会认一个人,但是,你们这里行吗?三妻四妾,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有男人可休妻,这些,没有一样我可以接受的,你知道吗?我只要一个人,一生一双一世人,我要开医馆,我要做很多事,如果这个男人对我不好,我要休夫,在这里可以吗?你说可以吗?”她清清淡淡的说。

冷雨一听,当真是吓了一跳,差点儿滑下屋顶,被酒呛着咳了好几声,“休夫?那,那怎么行?哪有那个做法的?”他想那藏着的那个人听了也得掉下屋顶。

“你也知道不行是吧?不行,那我什么都不要,我就只守着我自己的心,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在我们那里叫作单身贵族。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逛街,不用去照顾别人,不用去顾虑别人的心情,不用讨好别人,自己对自己好,一短短几十年,转瞬便过,今日哪能知明日事,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活给自己看,因为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你,一切酸甜苦辣冷暖自知,自己活好了给自己看。”白非儿搂着小酒瓶轻声诉说。

世间没有后悔药,当她失去了才知道可贵,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注定她得一个人过,注定要让她来这个朝代体验古人生活。

特么的,她又不是古学研究者,为什么要她来体验?

“你说得很有道理,郡主,我也很赞同你的想法,不,我不是赞同休夫的说法,你说的活给自己看,我很赞同,是啊,人生苦短,谁又能知明日会发生何事?对自己好一些,没错。”冷雨感叹道,只是休夫,那是会把那人吓死的。

“众生皆平等,男人可休妻,为何女人不可休夫?在我们那里,男人女人是平等的,

所以我很喜欢那里,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白非儿眸光幽远,无奈的叹。

冷雨似乎又听到一丝的呼吸极乱,唉,郡主你真不知那人的心思,这一番话不吓死也把他吓坏了。

“有这样的地方吗?你老家是在哪呢?”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有这么一种说词的地方呀。

白非儿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很远很远,那是一个你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天外有天,远到我已无法回去。”

“哦,那既已无法回去,那就安心在这生活,你看现在不也很好吗?咱们在这医馆里,可以帮到很多人,又不用问世事,而且我们对你都很好呀,也没人敢欺负你,是不?”冷雨朝她笑笑,想趁机提一下四爷,可又不敢,生怕她一恼了,又拿四爷来骂一通那就麻烦了,上回打了四爷一巴掌,那是很胆大包天了,哪有女子打男人的?

“嗯,是不错,是挺好的。”她迷起眼眸,看远处高高低低起伏的屋顶,大明朝,国力雄盛,兵力强,税赋低,总的来说,老百姓还是能安居乐业,至于东厂宦官的横行作恶,那是在明后期,纵她现在所看到的,并不象历史记载的那么夸张,在于管理控制的一个角度来说,皇帝要巩固皇权,设立那么一个机构,如控制好了,那不为过,只是到了后期,出现像魏忠贤那样的利欲熏心的家伙,才能朝庭弄得一团乱。

这一夜,两人在屋顶坐了很久,白非儿并没有醉,谈天说地,一直到二更两人才各自回屋。

冷雨才刚进屋,便垂头喊一声:“爷。”

“她没事吧?”黑暗中传来巫惊魂的声音。

“无碍,没有喝醉,只是我看她最近吃得很少,经常一个人在院中发呆,精神不太好。”冷雨想了想,如实的说。

“嗯。”

“爷,白姑娘其实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与一般女子不一样,想法很奇特,但是也有点道理。”冷雨道。

“你指休夫?”巫惊魂的声音有些愠怒。

冷雨垂下眸,“不是不是,除了这个,她说的其他的都很有道理。她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凌子骞,她一直在用他的名字,她很伤心。”换了谁都会为这一份情感动。

“换了你会在意吗?”

冷雨怔了怔,不想四爷会问这个,他沉吟片刻,道:“会。也会很无奈,人是死去了,但毕竟存在,而且会永远的在她心中。其实这个也无需在意,如她所说,活在当下,那人与她有缘无份,不能拥有她,而您,是真真实实可以拥有她,相比起来,您比他更幸福,也幸运,要是他不死,您也许没有机会认识她,万物因果,未来的看不见,抓住现在就好。”既然四爷开口问了,他就斗胆说吧。

“你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不会。”冷雨冲口便出,没有一丝犹豫,要是说“会”那自己死得快,一个死去的人都让四爷如此纠结,要是活生生一个人在眼前,不得杀人才怪。况且他也真没有那样的心思,且不说自己心有所属,再者像白非儿这样的女子,不是他喜欢得起的,也不配。

“为何?”这人好像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冷雨笑笑,“冷雨喜欢的女子是娴静温柔的类型,她这般的,能算温柔吗?”他不敢不实话实说,他是欣赏她,但不会当成爱人去喜欢,可以是妹妹般喜欢。

“倒也是

。”巫惊魂好像对他的回答甚是满意,似乎也认同白非儿不是个温柔的女子。

说完便起身,只片刻便从后窗翻了出去。

“医馆有任何需要,尽管和马蓝说。”

声音落下,人已不见影。

冷雨哑然失笑,就不能走门吗?真那么怕她?这一刻他很想打开门去看看,四爷是不是跑到白非儿那儿去了。

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打开门抬眸看,正好看到对面屋顶上的巫惊魂,那冷冷的一瞥,吓得他砰的把门关上。

我的娘呀,看来真不能好奇,会死人的呢。

巫惊魂没有去见白非儿,而是向天涯宫方向那小树林而去。

也许是天上有众多的繁星,树中并不算很暗,隐约可见那个黑衣人身材并不是很高大。

“魂儿,你总不能老这样不冷不热的对待水无心,她是你父王指给你的妻。”

巫惊魂面无表情,冷声道:“我不能娶她。”

黑衣人似乎一震,衣衫轻动,怒道:“你忘记了你父王忘了祖训了吗?”

“我没忘,除了这件事,任何事我都答应您。”巫惊魂态度强硬。

黑衣人背着身长叹,“魂儿,你已留那女人在身边,我也不多说,还是那句话,平妻。”

“不行。”巫惊魂轻拢了一下眉,毫不犹豫的拒绝。

良久,那黑衣人不语,末了狠狠放出一句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巫惊魂轩眉一拧,冷道:“您在威胁我?”

“你可以把这当做是威胁,魂儿,这多少年过去了,眼看到大功告成的一天,你却为了一个女人,一再一再乱了计划,我一再忍让你,你要怎么做也没加以干涉,这次,我不能再看着你这样胡闹下去了。”黑衣人愠怒道。

“义父,我只要我想要的女人而已。”巫惊魂眸光一沉,恼道。

“我没有不让你要,平妻,这已是最大的让步。魂儿,你冷静的想想,没有水无心身上的那张地图,我们做的一切都是白搭,她也接受平妻,人家已算是很懂事了。白非儿,她能比江山还重要?能比你身上的责任更重要?你真要辜负你父王?好好想想。”

巫惊魂幽深的黑瞳在慢慢收敛,阴冷道:“我自会考虑,您少打她主意。”

“既然考虑,就不要跟我说什么不能娶水无心之事,现在你不便娶亲,但也总不能这样冷着人家。女人嘛,哄哄就好,每一个女人都只想独霸一个男人,等事情一过,那也就认命也就淡了。别怪义父狠心,这些年,没有我在宫中暗中护着你,你岂能有如此的顺风顺水?我能护得了你,一样也能毁得了她,你护不住她的。”黑衣人森冷强硬的道。

“如不想毁了一切,就别动她。”巫惊魂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消失在林中。

翌日。

白非儿一打开门,便撞入巫惊魂那深邃的眸中,她一怔,手一动,想要把门关上,瞬的被一只大手抓住,温暖而有力。

“跟我来。”巫惊魂眸光明亮,唇角翘起软声道。

“不去。”白非儿垂眸,手轻轻挣扎,心底也在挣扎。

不想见到他,可一见到他心里又一阵悸动。

巫惊魂温莞的笑笑,手扶了她的腰,搂着她跃起,从屋顶过,转瞬便落了在门外的马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