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小人。”白非儿一手拂开他,走到一边整理衣发。

她静下心来仔细的想,塔木儿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可不是大明,在这种部落之间混战不断的草原上,确实很危险,关键是并不是每个人像塔木儿这样粗邝而不凶残的,这些游牧民族,没有文化,就是蛮牛。

“走吧。”塔木儿已上了马,拍马到她身旁拽了她上马,“别老动那逃跑的心思,小子,还是乖乖在本王子身边,本王子不会亏待你的。”

白非儿挣扎,大声喊,“我自己骑马。”她才不想和他再同骑一匹马,刚才是不得已和他同骑一马儿,可现在,他大可以再买一匹马来,而且这个男人,那一身的“男人”体味她受不了。

这让她想起巫惊魂,他身上永远是一股清冽的青檀木的香味,十分的好闻。

“给你自己骑了你又想着逃跑,不行。”塔木儿紧绷着脸不悦的说。

“我打打不过你,骑术又不好,你的马又是宝马,你说我怎么逃?我一人骑马不耽误时间,何况两个大男人骑一马,你不觉得瘆得慌吗?要骑我也得跟姑娘骑。”白非儿拢着眉嚷道。

打死也不会和他骑一马儿。

塔木儿怔住,随后灿然一笑,“可我不觉得瘆,走罗。”

说完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当那数以万计大大小小的蒙古包展现在白非儿眼前的时候,她不惊叹都不行了,她睁大着明媚的眼睛,深深的呼吸,面上虽然装着清淡无波的样子,心里可哗哗的叫开。

太他令堂的壮观了。

蔚蓝的天,天空飘着一堆堆的云,各种各样的形态,如朵朵棉花,如动物,压在头顶上,似乎触手可及,蓝天下白色的蒙古包,高高低低,大小不一,放眼望去,就是一蒙古包城市,是呵,这里就是他们的本部,这里驻扎着最强悍的兵马,有他们的族民,有他们王族,有他们的大汗。

“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吧?”塔木儿勒马笑道,把她放下马。

白非儿沉默当作回答,她见过内蒙古现代化的城市,没见过这般落后的城市,呵呵。

要是在里面走,准保迷路。

她心里暗想。

塔木儿见她不言语就转头和巴特说道:“巴特,你带她到本王子的宫帐,好生打点着,本王子去见父汗。”

“是。”巴特虽不情愿,但也朗声应了。

“等等。”白非儿转身面前塔木儿,面色沉豫。

塔木儿笑,戏谑道:“舍不得本王子?”这是他一路来难得的一次开玩笑。

白非儿那亮若星子的眼底如流水般清凉,挑眉冷讽的一弯唇角,“大王子以为平安回来你的兵权就不会被夺了是吗?”既然到了这狼窝里,她很清楚,如果塔木儿完了,她也会遭殃,想让自己有活着的命回大明,就得先护好了这只狼。

丫丫的,这叫什么事?从这大明跑到大蒙古来了,一次比一次惊险,这老天爷都一直在睡大觉的么?那么不尽职。

“怎么说?”塔木儿让马停着,坐在马背上俯身疑惑的问她。

“小爷不习惯仰头和人说话。”她头一侧,挑眉挑衅的看他。

她还在恼他出尔反尔呢。

塔木儿抚着马头哈哈的笑开,“有点本事就脾气见长了?”他一翻身一跃下了马

,嘲弄的看她,“好,你说吧,小太监。”

“不许喊我小太监。”白非儿恼道。

她最讨厌别人喊她小太监。

塔木儿举起手表示不说,碧眸笑意盈盈,抿嘴偷乐。

白非儿抿嘴轻动,权当没看到,眼眸掠过他看向那起起落落的蒙古包,淡声道:“大王子此次出兵,兵败如此,简直可以用溃不成军来形容,中了我们皇帝的圈套”

“你说什么呢?”一旁的巴特大吼,怒目瞪她。

“让他说下去。”塔木儿轻蹙浓眉,制止巴特。

白非儿故意咳两声清了清喉咙,扬唇嘲讽的一笑,“这是事实,还怕人说?这点胸怀都没有,能成什么大事?大王子兵败,你那位弟弟杀你不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压你的机会,大王子想好如何应对了吗?还有你们请的你国师,尚铭回来了吗?他可还会站在大王子这一边?大王子,可得想好才是。”

塔木儿浓眉锁得更甚,拧成了一个倒八字,沉声说:“小凌子说得是,本王子还真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哼,走一步看一步?只怕走一步就被人扑倒了,还能有机会再看?大王子想来领兵多年,这点凶险会不知?”白非儿冷觑。

塔木儿仰天长叹,“知又能如何?也总得面对才是。”自己的二弟阴险毒辣,几位叔父又都是老谋深算,都是不好对付的主,只恨自己帐下无能人,招来的这个尚铭,确不是个好用的货色。

“大王子借一步说话。”白非儿扫一眼那众人。

那巴特听了拧了拧眉,“大王子,别再听他的。”这个人长得一副小孩样,大王子就那么相信他?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塔木儿扯了扯白非儿到一旁,沉声道:“说吧,要都是废话,本王子一定不饶你。”

白非儿一笑,说道:“大王子,我可以帮你渡过这一关,他日你大权一握,我希望你先考虑答应小凌子一件事。”

“说下去。”塔木儿拧眉。

“希望你有生之年不要打中原的主意。”白非儿淡然道,目光有些游离,却又带着点点沉静,“如今的明朝,国力之昌盛,兵力之强大,不是你等之力可憾动,大王子不如把精力放在统一大草原,把鞑靼、女真、瓦刺等强大的部落归于你麾下,其实这也是件很伟大的事,男儿志在四方,胸中装着天下,这是一种英雄气概,但是英雄更多的体现应该在于让自己的亲人得到保护,保卫自己的国土,一统大草原,让家人、百姓安居乐业,这何不是英雄所为?”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这大天下,如果明朝不争气,国运不再,而你的后代在你打下的基础又能更强大,他们如有本事入主中原,那是你我都看不见的了。活在当下,做好眼前该做的事,护你想护的人,做你想做之事,一步一个脚印,我们中原有句老话叫做欲速而不达,更容易弄巧反拙,凡事顺天而为岂不更好?”

“小凌子的家在中原,我有我要保护的人,我有我的国家,这就是我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的原因,如今在这里,小凌子希望大王子平安,你平安了我才有平安可言。但你我终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此刻,你可以当做小凌子趁机要胁也好,识时务也好,因为,我有我的国,我不能让我的国没有了。大王子请考虑一下。”

说完这一番话,她

缓缓走到一侧草地上坐下,幽深的眸投向那湛蓝天空。

遥远的中国,可还好吗?

她不是万能的,甚至是僝弱的,她更没有那种气吞山河力拔山兮的气概,但是现在既然让她遇上了,就不能视而不见,她是一个这个时代的意外闯入者,她知道所有的结局,但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历史的想法,既然来了,她更不会只做一个整天吃喝斗斗姨娘斗斗渣男的跳梁小丑,她要她的国安,民安,一切安好。

她开医馆是为了帮助更多穷人脱离病痛。

她抢着出任务,是为了减少好官的被杀,也更是为了帮东厂立个好名声,当真对得起“勿枉勿纵”这四个字,她暗地里救了一些人,巫惊魂不会不知,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很欣慰,对这个邪恶的男人有了点不一样的认识,汪直的倒台,十有八九是他干的,她也觉得是好事,毕竟巫惊魂还不是个小人,更不是个目光短浅之人,但是再往下的事,她还得好好想想,先顾了眼前再说吧。

一阵风吹过,飘来青草的青涩清香,她闭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的这个要求,她知道塔木儿如果答应了的话,必定会遵守,她笃定。

过了良久,塔木儿蹭蹭的跨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碧眸深邃定然看她,锐利的眸底是坚定的自信,抿唇道:“我答应你。”

这个瘦弱的少年,看似僝弱,但是她的心是多么的坚定、坚强,看似玩闹不羁,却是脑中慧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见地,也难怪巫惊魂视他如宝。

他暗暗下了决心,不会让他走。

白非儿扬唇一笑,“好,我信你。眼下你不能如此去见你父汗,你就来个恶人先告状,摆明说你二弟在白桦林对你伏击,你受了重伤,你得装重伤,伤到只卧榻的那种,这几十人都可以为你做证,然后你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你父汗说,有雅赫图就无你,有你就无雅赫图。如有人逼你交兵符,你死活不要交,把这次的过错全往尚铭身上推,他不是巫惊魂的干爹吗?你咬住他和巫惊魂串通,才导致这场战败,我是你的俘虏,我可以做证尚铭和巫惊魂的关系。再者,你可以让你父汗知道,上次那份圈养方法是我给的。如果可以的话,你把达达汗拉拢你这边,我知道他无心于这些斗争无心权势,如何说动他,那就是看你的本事了,这个忙我帮不了。这样,你的兵权也就保下了。”

末了她笑笑,“但是可要让我与达达汗见面,他是我的朋友。”

塔木儿听完后飒然一笑,指着白非儿道:“这要说小人,无赖,我看这全天下无人能及小凌子。如此既帮了我,你自己又能平安,更能不动声色的报复了尚铭,这样的话他可能难逃一死,父汗最痛恨不忠心之人。不过这方法确是好。”话是这样说,但心里已是对她佩服不已。

白非儿冷睨他一眼,弯唇道:“这要看人,看情形,尚铭这等奸诈之人,留了日后也会害了你。你可知道他还任东厂督主时,亲手要想害死巫惊魂,那次我也在,要是他得逞的话,今日我也没命坐在这儿和你说话了。”

她有心想趁此次机会除了尚铭,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

“也好,本王子也觉此人不宜久留,那就开始吧,你怎么把我弄成重伤?下手可得小心点,本王子还未有子嗣的呢。”塔木儿意味万千的笑着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