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汗是把她从巫惊魂手下救了她,可根据她在天涯宫那么久以来所看到的巫惊魂,他兄妹俩和夏如风,未必真会被巫惊魂杀,夏如风不是一直活着吗?虽然活得有些令人觉得屈辱,毕竟在活着。而哥哥的死,完全是因为飘烟的那莫名的忌妒,她清楚的记得,巫惊魂那夜现身在屋顶,并没有下令要杀他们。

这时夜色拢罩了澄明黄瓦,朱红高墙,这一片的宫灯没有亮起来,天空中也没有月华的照射,三人置身这黑暗中,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清冷。

达达汗唇角轻弯,勾起一抹淡然的清笑,这笑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凄然。

他该怎么说?

就说那么久以来,他一直瞒着她?他明知道她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而且数次和他父亲合作,一边还和她做朋友,鼓动她报仇,甚至初衷是想要利用她杀了巫惊魂。

该来的总会来,看来自己和她是越来越离得远了,这下她该怎么恨他呢?

一旁的洛向南静静的看他们,虽然听不到她说的话,他也猜得到她所问,有时候真相是丑陋残酷的,他甚至有想过要白非儿不要再纠结往事的想法,他愿意带她离开这些事事非非,可她总是在这些事里纠结,他万分的无奈。

终于达达汗只轻轻的点点头,他说不出口,而且这还在皇宫内,为了不给她扯上麻烦,他只有点头,他相信她能明白,但是太多的无奈,他想,她不会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不是么?

天虽暗,但白非儿还是清楚的看得到他点头,那一刹她大脑轰地一下,震惊,难过,羞愧,愤怒,无一不在眸中闪过,手轻轻的颤抖,良久无法言语。

果然是这样,这么久以来,她结合在天涯宫中看到的,前后串起来想,这个结果在她脑中盘绕无数次,但她不愿意接受,一直期望着那只是自己乱猜的而已,真当面问清楚,她才知道,要接受一件自己一直排斥的事,那是多么的痛苦和难受。

最后见父亲的那一面,他还是那么的正气凌然

那个曾经叫做若离公子的乐师,是那么的优雅淡然超脱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假得那么真。

这两个在她心中可亲可信的人,居然都是伪君子。

她想笑,笑自己好蠢,好笨。

可她笑不出来,喉咙中一股闷气凝住,让她觉得呼吸都极不顺畅。

也许是见她久不出声,两个男人都担心的看向她,关切之意溢于表。

“小傻瓜,别多想。”洛向南眸光沉沉,眸底划过浓浓的心疼之意,他是想抱抱她给她安慰,可这地方,他的理智提醒他不能这么做。

周围很安静,空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鼓乐声。

看着眼前这眼神空洞的女子,达达汗心里更有着无法言语的自责,他在后悔自己那么坦诚,也许善意的谎言会对她更好一些。

白非儿心里巨浪般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月眉淡扬,她露出一丝渺远的微笑,眼中清淡之下,锐利的显出一种哀痛,让人看了心疼的痛。

“你就不觉得愧疚吗?”这句话是对洛向南说的,他整日和一个在自己国家做卧底的人在一起,不对,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白非儿觉得自己痴了,她还把他们当朋友,信任他们,她是睁眼瞎了。

说完,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向奉天殿而去,快得他们来不及跟上,她怕自己再不走,便要开口骂人了,她实在

是很艰难的强忍住。

两人心中自是苦涩不已,洛向南仔细回味着她那句话,原来她是那样看他的,他能说什么?如何说得清楚?

宫里四处已燃起熘金的八角宫灯,奉天殿就在眼前,灯火透亮,金碧辉煌,鼓乐声中,所有大臣已开始列队入殿,夜宴要开始了。

白非儿整理了一下思绪,轻拍拍脸蛋,脸上溢起一丝淡定从容的笑,大步走到人群中,这些大臣们个个喜庆洋洋,井井有序的列队,她左看右看,正想找个小太监问一下她该站到哪个位置,就感到一旁一束冰冷的眸光在射向她。

心虚的抬眼看去,她已感觉到那会是谁?这千年妖狐的眼光,她都会认了。

她杏眸沉静,熠熠和他对视。

哼,她又没做错事,干嘛要怕他?

巫惊魂唇角轻勾,冷淡一笑,举手向她勾勾手指。

白非儿眨了眨大眼睛,面如平湖,镇定自若的向他走过去,没办法,到这里了只能听他的。

“跟在我身边。”巫惊魂极淡的说。

“哦。”白非儿很狗腿的笑笑,自觉的退在他身旁,看看左右,他们这是在第一位了咧,后面一串的大官,二品大员都跟在他们身后,她吓了一跳。

哟喂,她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儿怎可能在人家二品大员前面啊,她不淡定了。

她凑到巫惊魂耳边轻声说:“不是说五品以下不能入殿吗?我还是退下吧。”

“本督是五品吗?”巫惊魂戏谑的笑。

“哎哟,这个时候您还取笑我,您是您,我这小芝麻绿豆的还是在后头自生自灭去吧。”白非儿陪笑道,那后面的一道道各式各样的眼光,刷刷的交织射来,会要了她小命的。

巫惊魂幽灵似的阴冷眸光扫了一眼那两列官员,“你要自生自灭也得在本督身边自生自灭。”

瞬时,那些个官员齐刷刷的集体低下头,不再有任何人看过来。

白非儿算是领略了东厂督主在同僚面前是多么的霸道,还有这些大臣们那惧怕他的眼神,她是看得真真切切,这些怎么说都是朝庭的栋梁,居然惧怕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她当真是服了。

该死的特务机构,这明朝的皇帝怎么都那么热衷于搞特务工作啊。这些皇帝疑心重重的,查这个杀那个,弄得国家人心惶惶的,民怨四起。

“小凌大人,你就跟着巫督主吧,皇上有特权给巫督主,任何宴请都可带一名随从入殿。”那身后的二品大员也许是见白非儿不安,而巫惊魂又不解释,便出声解释了一句。

“哦哦,那多谢闵大人。”白非儿依稀认得这是刑部尚书,赶紧礼貌的两手叉拳以示感谢。

在这里,巫惊魂能拽,她可不能。

“有请皇上升座。”那厢司礼太监唱道。

伴随一阵乐声,“皇上驾到!”那司礼太监这一声喊得特别带劲。

所有官员齐刷刷跪下,“臣等恭迎皇上。”

在乐声中,只见皇帝朱见深一身红色喜庆常服,金刀大马的阔步入殿,步向那高台上的皇帝御座。

皇帝落座,心情似乎大好,白净的脸上脸色轻松,“都起吧,今夜年夜宴,众卿家,都,随意,随意。”虽然口吃,声音并不失天家威严。

远远的白非儿用眼角余光偷瞧皇帝,她已不止一次见这位口吃皇帝,历史给这位皇帝的评价并不

好,性格懦弱,惧内,依赖大他十几岁的万贵妃,搞得自己几乎断后,不过,最终他还算是顺利的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朱祐樘,那可是明朝中期的明君。

按照年份来算,那位命运坎坷的朱祐樘现在应该是太子了吧?

接下来就是亲王入殿,又是一阵乐声响起。

最后随着礼乐声,才轮到两列官员入殿,各自按照自己的官职入了座。

白非儿坐到巫惊魂身后一张小一点的案几,松了一口气,丫丫的,这饭吃得真够累,还没开始就折腾了一番,再下来不得累死啊。

这种类似工作年夜宴的,是不让妃嫔们参加的,倒是皇子们会有参加,可这些皇子都是在太子从冷宫出来明确了身份之后才陆续出生,所以年纪都小,都只是几岁孩童,上殿也只是晃个人影就下去了。

“蒙古三王子,洛少庄主到!”

一紫一蓝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两人的风采着实是让这些官员赞了一番。

两人向皇帝施了礼便入了座,他们的座位正好在巫惊魂对面,是隔了中间的空场地相对,两人对着巫惊魂颔首略点头,巫惊魂面无表情的冷眼相看,没有任何的表示。

白非儿视而不见的别开脸。

这该到的就只差皇太子未见踪影,皇帝朱见深环顾四周,轻蹙一下眉头,正想发话,一侧的内务总管太监白安急忙上前,低头轻声回了话。

“那,就开始吧,不等了。”朱见深缓缓的说。

白安一声“开始。”

大乐再度奏响,光禄寺的人开爵注酒,首先向皇帝敬酒,本体皆跪,皇帝举杯饮毕。

众官俯伏,行赞拜礼,然后再各就入坐。

歌舞上,一曲舞毕。

第二轮敬酒,乐队再奏乐,光禄寺为皇帝再酌酒,而后给群臣酌酒,待皇帝举酒后,群臣也举酒,乐止,皇帝再说几句激励动人的话,全体干了。

酒敬完了,开始进汤,乐起

估计所有的人都被折腾得饥肠辘辘,终于轮到了进大膳,大乐再起,众臣起立,谢恩之后复坐,开始上菜。

白非儿早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得几次三番的下跪,她心里把巫惊魂骂了个百把十遍,双眸在他身后嗖嗖的放冷箭。

明知道会被这样折腾,好歹告诉她一声,好让她吃饱了再来,不说垫底了,直接吃饱再来,权当观光。

巫惊魂稳如泰山的坐着,已感到身后射来的冷意,心里暗笑,知道这女人耐不住了,想必又在心里骂他几百遍。

洛向南斜看那脸已扭成一团的白非儿,唇角轻轻翘起,他心里乐得不行,这女人,看来是饿得不行了。

达达汗只温和的朝她浅笑,怎么不吃点东西垫了底再来?

白非儿纤眉一拧,轻轻别开脸,眼眸正好对上刚上的一道八宝鸭,顿时两眼闪亮,口水差点儿都要流下来。

皇帝老儿,您老说完了么?可以起筷了么?

她抚着额发誓,以后八抬大轿请她也不希罕来。

洛向南笑意更深,眼眸总在有意无意的瞟向她。

巫惊魂轩眉蹙了一下,挪动了一下身子,挡住对面的视线,并挑眉冷冷的看对方。

胆子不小,敢在皇上面前盯着这女人看,想给她惹事么?

洛向南唇角轻动,噙着一抹冷讽,凤眸灼灼的迎向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