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是那只猫

序:

如果你的人生里,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该怎么办?

“啪嗒”一声,灯光亮了起来,强烈的光束一下打在了一个男人的脸上,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眉目颇为英俊,只是那双昏沉的眼睛浸泡了色欲,低垂着头,坐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阴影,他没有抬头。

那束光依然在他脸上环绕着,搜索着,像是一种质问,又像是一种探究。

他依然没抬头。

就这样过了不久,周围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嗤笑”:“杨烨,你打算一直这么沉下去吗?”

男人听到这话,睫毛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抬头,仿佛不屑于,又像是懒得理会。

“好吧,纵情声色,慢性自杀,对不对?”那声音再次传来,充满了讥诮与反讽:“一个人想要彻底堕落,谁也没救的。”

男人听到这话,嘴角忽然裂出一丝苦笑来:“不堕落又如何?我还有机会吗?”说到这里,嘴角的苦笑渐渐化成了苦涩,随着光束的结束,黑暗宛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的脸,身体,最后,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连同那丝生机,也无声无息地消弭了下去。

静谧,沉默,时空仿佛在这个黑暗的凝固,化不开,摸不透,那是记忆里的片段,欢声笑语的快乐,以及尸横遍野的血腥……

“杨烨。”

沉寂了许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

杨烨没有作声,一个沉浸在沼泽里的人,对这种东西没必要感兴趣,然而那个声音似乎非解释不可:“薛定谔猫”佯谬假设了这样一种情况: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镭的衰变存在几率,如果镭发生衰变,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根据量子力学理论,由于放射性的镭处于衰变和没有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猫就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这只既死又活的猫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猫”,在我们没有观测它之前,猫是“又死又活”的,而观测后猫的波函数发生坍缩,猫要么死要么活。因此每次实验必定同时产生一只活猫和一只死猫,只不过它们存在于两个平行的世界中。”

杨烨静静听着,没有作声。

那声音似乎也知道杨烨不会感兴趣,语气渐渐带着几分玩弄的意思:“杨烨,你觉得我告诉你这个的意思是什么呢?”

黑暗里没有声音。

这是一场没有沟通欲的对话,杨烨的沉默,似乎证明着一切无效。

“你,就是那只薛定谔的猫。”

那声音似乎被杨烨的了无生趣激怒了,飞快地开口:“你听过平行空间吗?哦,没有,对吧,好吧,那我告诉一件事,根据薛定谔的猫的理论,如果把你重新放到了容器里,不再打开的话,按照多重世界理论,过去发生的事情,是可以更改的。”

黑暗里,杨烨的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

那声音似乎看到了,呵呵地笑了:“你想起了吗?”

“没。”杨烨居然拒绝了:“我忘记了。”

“可你颤抖了。”

这话击中了杨烨的软肋,他似乎无话可说,便沉默了下来。

周围的黑暗再次凝固起来,推不动,化不开,抓不住,那个声音这一次似乎也十分有耐性,竟然就这样沉默着,似乎等待着,又似乎判决着。

沉默,沉默,许久许久,似乎过了一世纪那么久,杨烨的声音终于想起来:“过去的事情能怎么改?”

“嗤。”

那声音期待已久,笑了起来:“呐,你的命运,只有你自己能改,你必须有自发改的意愿,我才能帮你,对不对?”

杨烨没应声。

“好吧,我服了你了。”

凌空里响起了清脆的掌声;“现在我们要做一个科学实验,需要一只薛定谔的猫,根据大数据选中了你,内容呢,就是把你重新放在时空容器里,等待重新打开的那一刻,至于那一刻是死还是活,到底如何走向,会给你所有可能性的选择,然后你重新来选择那件事的结局,明白吗?”

“真的可以?”

黑暗里响起杨烨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我解释过了,薛定谔的猫。”那声音被杨烨打断了,带着几分不悦。

“接受。”杨烨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语气热切起来,可是迅速又有些怀疑:“你们……真的能做到吗?”

“哼。”那声音因为被怀疑,有些发怒了。

“我做!”杨烨回答这话的时候,平静而坚决。

“但是要删除记忆。”

“为什么?”杨烨似乎有些急。

“因为我们要尊重宇宙的时空规律。”那声音恢复了开始的冰冷:“两个平行空间里,你选择什么,你的记忆就恢复成什么,你的命运就会到达什么,明白吗?”

沉默,死一般的静寂,黑暗再次蔓延了四周,像是黑色潮汐,在不停地涌动着,很久很久,杨烨终于开口——

“好,我答应。”

……

“杨导,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导演助理小李背着大包裹,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她大约二十多岁,皮肤黝黑,一脸的精明强干,此时擦了擦额头的汗,拿出指南针看了看天,嘟囔道:“不对头啊,早就应该到了啊。”

杨烨没吱声,只往后面藐了藐,问:“小莺他们呢?”

此时的他戴着鸭舌帽,嘴里叼着一个烟斗,一副典型的艺术家的打扮,帽檐下面一双冷峻的眼睛遥望着山脚外面的路,蹙着眉。

这是要到一个闹鬼圣地拍一个纪录片,投资人脑袋进了水,找上了他。

其实杨烨年轻时候曾经很是风光过,在国际上拿了大奖,少年出名,便是艺术界响当当的人物,但是却运气不济,这些年拍的每部片子都让投资人损失惨重,于是他的名字也成了票房毒药,让所有投资人避之不及,他自己倒也不觉得,只是抱怨现在的人只看钱,不看重艺术本身,这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拍个探险型的纪录片片,而且据说要采取新的方式——一镜到底,现场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