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生门
“你往前爬爬看看，能看到外面吗？”
李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侧着头，顺着甬道一步步爬着，经过几天的人肉生涯，我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力气，所以爬得也很快——李凯没骗我，在水房里溶洞，确实可以伸向外面，只不过要不毁掉水滴的命脉，又能慢慢爬过去，把那个小洞口开拓得可以爬人，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李凯和我差不多用了三四天可以成功，今日我们终于打通了那个洞口，因为我比较瘦，所以李凯让我爬进去。
我现在正在爬，一步步，一层层地向前爬，最后果然见到前面有亮光，爬到头之后，仰头看去，忽听到人的说话声，不由心中一动。
“喂喂，你看到外面了吗？外面什么样啊？”里面传来李凯焦躁的声音，他身子粗壮，洞口容不下，只能探出头来，不停地吆喝。
“在。”我说了一声，转过身，向回爬去，心里却充满了一种古怪的喜悦，因为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通向外面，也没想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有人在说话，这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因为这可以证明外面的世界，是可以生活的，不是一个无法呼吸的世界！
然而呢……
我趴在洞口，看着李凯露出来的一张脸，他因为身子粗壮，钻不进来，满脸都是焦急，问：“外面透气吗？有没有人？你看到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我听到有人说话了，外面应该可以生活。”我微笑地道。
“太好了。”李凯兴奋地道叫了起来，忙道：“快，快，把我弄出来。”
“你钻不出来啊，得过两天。”
如今有了生机，我对李凯的态度也好了一些，不管如何，他救了自己。
“好啊。”李凯居然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把脑袋从洞口缩了回去，在那边盯着我道：“那你爬进来。”
“好。”
我不疑有他，顺着洞口爬了进来，谁知刚刚爬进脑袋，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这一下又快又恨，绝对不像李丽的苍白无力。
“放开。”我挣扎着，然而自己正好卡在了洞口上，压根使不上力气，这也是李凯出手的原因吧。
“你的作用已经完了，死吧。”李凯的声音在我耳边诡异地响起，伴随着咯咯的怪笑，手下用力，掐——
这可是吃人肉的力气，而我被洞口卡着，完全动弹不得。
“放开。”我心里呐喊着，却一点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型石头，呼吸一顿顿地，无法吸进来，也无法吐出去，最后眼前开始昏花，意识也开始模糊……
真的要死了吗？
我心里茫茫地想着，手臂下意识地挥舞着，就在此时，忽然手臂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呼啦啦一阵巨响，天塌地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在病房，周围满是人，穿着白大褂，静静地看着我。
“你们……”我舔了舔嘴唇，感觉身子清爽了许多，想要挪动一下身体，忽然发现身子上插满了管子，嘴角还有个小型的麦克风。
“这是干嘛？”我皱了皱眉问，
“哦，采访一下。”
为首的护士小姐姐是个漂亮姑娘，双手插在兜里，微笑地看着我道：“你是这个区域里唯一活下来的人类，所以我们想采访一下你。”
“那你们又是谁？”我觉得她一口一个“人类”，感觉怪怪的。
“哦……”小姐姐犹豫了下道：“我们是爆炸区之外的人类，核爆的范围虽然广泛，但是还没有达到毁灭地球的地步，所以还剩下一部分人类文明，我们就是……剩下来的那些人，这边处除尘清洁之后，我们就回来寻找活着的生命痕迹，然后只找到了你，其他人都死了。”
说着，小姐姐对我微微一笑，指了指我嘴角的麦克风道：“现在全球的人都在关注你，电视直播，希望采访一下你的感受。”说着，拿出遥控器，对着墙壁点了点，墙壁上立刻显出我的样子，面色苍白，瘦骨嶙峋，但是眼睛还算清澈，浑身插着管子。
“采访什么？”
我心里有点不高兴，因为刚刚醒过来，我还没心理准备，可是出于礼貌，我只好问：“那怎么采访？”
“网络直播，观众提问会自动浮现的。”小姐姐微微一笑，风情万种：“你只管回答就可以了。”
我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见那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来——“听说你吃过人肉，是吗？”
我一怔，紧接着屏幕里又跳出一行字——“听说你被埋的时候，把剩下的人都吃掉，才活下来的，对吗？”
“人肉什么滋味，能说一下吗？”
“听说在你的胃里检查出了人肉的毛发？”
“你当时是什么样的心理啊？”
“你会不会变成食人狂魔？”
观众的提问像是疯了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涌现出来，所有的问题都围绕着“吃人”两个字，偌大的屏幕都被“吃人肉”刷屏了。
“哦，不好意思。”小姐姐看了，似乎有些尴尬，回头对我抱歉道：“不好意思，因为是直播，所以我们没有经过处理，因为经过了大灾难之后，人们的心理……哦，你懂得，所以大家对这个有点好奇，你不要介意。”
我动了动嘴唇，没吱声。
“你能回答一下这些问题吗？”忽然，对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开口，比划着道：“你不说话，也不行的，这可是网络直播。”
我盯着那满屏的“吃人”两个字，嘴角露出苦笑来，解释？怎么解释？解释为什么吃人吗？这个可说来话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正想着，忽见门“啪嗒”一下被推开，涌进来一群记者来，各种摄像头闪烁着，映照着。
“请问你就是那个吃人活下来的于凯吗？”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其他人是被你杀了，还是自然死亡呢？”
“你吃人肉是生吃吗？还是煮熟了吃？”
所有的人都在围绕着自己，摄像头“咔擦”作响，聚光灯几乎晒得我睁不开眼，因为太亮了，反而让我睁不开眼，我抬头，看着那无数带着鄙夷的眼眸，又回头看着屏幕上那刷屏的“吃人”两个字，忽然闭上了眼，开口：“我吃了，把所有人都杀了，然后吃了，人肉很好吃，以后我会再吃的。”
“哗——”
众人哗然，不用睁开眼，我就想象出众人的反应，所以我不想睁开眼。就在此时，忽然耳边响起了欢呼的声音：
“成功了！”
“成功了！太好了！”
“嘘，好像还没有，只是接近完成。”
随即是机器不停“咔擦”作响的声音，“咔擦”“咔擦";，像是欢呼的庆祝，又像是吃人之后的磨牙，周围还有啧啧的鄙夷，然而，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闭上眼，闭上了自己的世界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