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好人
“阿兰，我要杀了董建，告诉我方法。”
几天之后，我在停车场截住阿兰，对她如此道。
阿兰似乎要开车，听到这话，嘴唇哆嗦了一下，抬眼看着我，苍白的脸忽然映出一片血红，颤声道：“真的？”
“真的。”我笃定地点头。
“那……你……”阿兰似乎紧张，语无伦次地支吾半晌，忽然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这里有探头，咱们在车里说。”说着，开了奔驰车，坐了进来。
很高级的车，比出租车好多了，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我坐在副驾驶里，看着阿兰车前显出自动的影像，发动车子以后，阿兰居然把双手放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那车子却也不停下，自动倒车，出了停车场，自动上路，自动驾驶。
“好高级。”我赞叹地看着。
阿兰夹着烟卷，点了点，声音里充满了一种魅惑：“你如今下定了决心，这一切都是你的。”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我：“吃吗？”
我接过烟，点上，摊开身子，享受着这富贵生活带来的享受，一口一口吹着波纹。
“怎么，不说点什么？”阿兰有些意外的我的沉默。
我睁开眼，侧头看了看她，忽然发现她有点不一样了，哦，怎么说呢，可能打扮上有些不同了，此时的她化浓妆，艳红的唇，浓烈的眼睫，穿着黑色性感的蕾丝裙，看起来漂亮是漂亮，可是跟前些日子可是两种范儿了。
“觉得变了？”阿兰把头发解开，大波浪垂下，瞥了我一眼，媚眼如丝，风情无限。
“是有点，不大适应了。”我结结巴巴地道，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这就是了。”
阿兰笑了笑，忽然侧着身子靠着我，徐徐道：“我想开了。”说着，抽一口烟，吹着上面的波纹：“我不想做好女人，我想做坏女人，因为董建实在……”说着，眼泪流了出来，很快擦了下去，回头盯着我，眼眸里含着几分急切：“你什么时候杀董建？我可以提供帮助。”
“哦，好。”我点了一下头，沉吟了下，小心地问：“你回来之后，没联系董建吗？”
“没有。”阿兰摇头，苦笑：“我没告诉家人我回来了，丢不起这个人，我只住在了自己的小房子里，想要静静地疗伤，至于董建本人，我暂时还不想面对他，听说他躲起来了，跟他那个情人躲在一个平民公寓里藏起来了。”说着，忽然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嗔道：“你又没在，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
我笑了笑：“这还是真是好机会，这个空档里，杀了董建，代替他，谁也不知道。”
“是啊。”阿兰脸上现出几分兴奋来，推搡着我：“你有没有好办法？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没有。”我转过身，直面着阿兰的脸，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在氤氲的里变得模糊，扶着她的双肩道：“主意你出的，你说怎么杀他？”顿了顿又道：“杀人这种事儿，我也不在行的。”
“你当然不在行。”阿兰嗤嗤地笑，隔着烟云，只能看到她的红唇，眼睛却消失不见了。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下毒，你说呢？”阿兰的声音，从烟雾里飘过来，带着一种暗夜里的魅惑：“下毒，是最不容易发现的办法。”
“怎么下毒？”我紧接着问，心里却暗暗吃惊，真没想到这样柔美的女孩，说起下毒杀人，居然如此冷酷无情，不动声色。
“嗯，毒药我来做，保证无声无息，让法医查不出来，但是需要你来操作，至于怎么操作……你说呢？于哥。”阿兰开口，顿了顿又道：“话说，你很容易把他约出来吧，毕竟你们之间有某种暗地里的契约？”
“这倒是。”想到我跟董建的约定，我觉得把董建约会出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确实个办法，然而……
杀人这种事情，是很冒险的，如今刑侦技术如此发达，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特别需要专业技巧。
“对了，你可以翻翻那些侦探不是，比如福尔摩斯之类的。”阿兰见我在沉思，嗤嗤地笑起来。
“哦。”我咧嘴笑了笑，想了想：“把他约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下毒，但是我需要一种毒药，就是那种……哦，怎么说呢，下毒之后，人不会马上死去的那种，然后等到下毒完了之后，人回家过一段时间，才会毒发身亡的那种，不知道有没有。”
“可以有。”阿兰的语气像是个贩毒的，斩钉截铁地道：“我可以弄到，放心。”
“那就是了。”我沉吟了下，说出自己的计划：“我把董建约出来，到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比如说，哦，一个胡同里的茶馆之类的，当然是那种没有监控的地方，然后跟他商量这个计划，然后给他下毒，让他回家，隔了一天，他毒发身亡就不管我的事情了，我想，我跟他之间的联系见不得人，他肯定要设法隐瞒的，这个倒也没问题，只是我要给他发短信，警察肯定要找上门的。”
说到这里，我皱眉。
阿兰似乎也有些挠头，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道：“这样子吧，手机，这是我的手机，你用我的手机给他发短信，那警察就不会找你了呀。”
我忍不住笑了：“他们不找我，但是会找你啊，傻瓜。”
阿兰听到这话，忽然“噗嗤”一笑道：“这你就傻了，这是个新手机，而且你放心，我一定会错开你的杀人事件，指定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据的。”
“好，这是好办法。”我眼前一亮，心道阿兰对杀人计划一定筹谋过，否则想的怎么会如此周密呢？
然而这不关我的事情了。
“你什么时候找到毒药？”
“大概两天。”
“这么快？”
“呵呵，你有钱可以买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你信不信。”
“好，一言为定。两天之后，开始行动。";
说完这话，我见车子正行驶在路边，摁了摁驾驶台上的按钮，奔驰车缓缓地靠在了路边。
“怎么推开门？";我翻动着那先进的车门，一时有些窘迫，然而说了半晌，却感觉后面没有反应，回头见阿兰正神色怪异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受伤。
“阿兰，怎么了？”我心中一凛，忙回头安慰。
“你……就这么走了？这么绝情？那你杀董建，肯定不是为了我，对不对？”阿兰的表情越来越受伤道：“你是为了其他的原因，对不对？于凯，你说话。”
说到后来，声音几乎有些哽咽了。
“是。”我倒也不否认，点了点头，犹豫了道：“是这样的，我回去之后，被人绑架了，然后……在绑架过程中，我得知从前那个塑料奶瓶公司的老板，也就是追杀我的男人后台，就是那个谁，董建。”
阿兰的眼眸闪了闪，吃惊地道：“董建？";
“对，董建。”说到这里，我咬牙道；“我可以原谅董建忽悠自己，也可以原谅董建的母亲杀了我的妈妈，这都是私仇，但是我不能允许董建昧着良心赚黑心钱，让几十个婴儿致残！”说到后来，我攥紧了拳头道：“这人渣，如果无法从明面上绊倒他，那只能下黑手了。”
“哦。”
不知为什么，阿兰的脸上居然流露出失望之色。
看着她这样的表情，我忽然悟到这么说，对阿兰太绝情了，忙道：“是这样的，阿兰，当然，我要杀董建，也有你的因素，真的，我喜欢你。”说着，我伸出手，握住了阿兰的手，暧昧的车灯里，那双手是柔软的，可是也是冰凉的，像是一块凉凉的玉，握着不觉生暖，只觉得寒意更胜。
“然而你似乎并不是为了私情，也不是为了私欲。”
阿兰像是泄气一般道：“其实本质上，你并没有改变，不是吗？”说着，忽然甩掉我的手，沮丧地靠在了车座上。
“这是什么意思？";我奇道。
“意思就是，你依然是个好人。”阿兰侧头看着我，脸上竟然显出几分玩世不恭来。
“这不是好事吗？”我吃了一惊，这辈子从来没人嫌弃自己是个好人，哪怕那个视我为死敌的老板，都没嫌弃我做好人过。
“是好事。”阿兰没好气地抽了口烟，吐着烟圈道：“你去吧，于凯，我发疯，不用理会我。";说着，伸出手摁开车门，门“吧嗒”一声开了，冰凉的风灌了进来。
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阿兰嫌弃的样子，咬了咬嘴唇，推开门走了出来，车子等我出来，一下关了，然后一溜烟向前疾驰，把我远远地甩了下了。
我静静地站在马路旁边，看着阿兰远去的车影，车子正停在了桥上，汉石桥上清辉粼粼，桥下的湖水也在波光粼粼，映成了一片模糊的天地，我依靠在石墩上，抽着阿兰给的那根烟。
……
“他好像没变呢，依然要做个好人。”
“是啊，没有变，那这计划算不算失败？”
“也不算，看后面的变化。”
“嗯，那提取吗？”
“提取，后期肯定会有变化，放心吧。”
“好的。”
……
对话声再次响起，我却心情再无起伏，只把烟头一下扔到了湖水边上，黑幽幽的湖水浸湿了烟头，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湖泊里，摇曳着，沉浮着，沉寂了下去，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