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生恨
一个月后，他们又再次见面，像是所有网恋的结局一样，喝酒，上床，成了情人。
在他占有她之前，他充满了期待，毕竟“她”是完美的女人，占有他，代表着一种古怪的胜利，而他那漫长的绿叶生涯，急需这样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然而当他得到她之后，他忽然又索然无味，因为胜利这样轻易，反而显得用力过猛——要知道，完美可是方方面面能全面压倒他的神，神的女人也应该有神通的，然而——没有，她庸常地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女人，没有任何出奇之处，这让他在得意里未免沮丧。
不过他也有快慰的时候，因为他依然是完美的影子，作为完美的专用律师，他要给他处理各种各样的案子和麻烦，在这个过程里，完美依然习惯以前的指使意气，而他，则在其老婆的私通里，得到了一种补偿。
不过这种得逞的幻觉很快就被打破了，有一天，哦，或者说，突然有一天，那个温婉贤惠的女人忽然提出一个要求——“老公整日里不见，大概出轨了吧，咱们这样也不安全，你去瞅瞅，看他有没有别的女人，若是有，便是咱们走漏了风声，也能有筹码应对。”
听到这话，他开始吃了一惊，因为他万万想不到，这么一个温柔乖巧的女人，居然会这么一招，不过……
这也挺好，不是吗？
想到可以用这种方式进一步背叛“完美”，他没由来地感到了兴奋，于是他真的去了，当然不是他自己，毕竟两个人关系太近，若是被完美发现了，就全部完蛋了，他是花钱雇佣的私家侦探，让他跟踪完美，看看完美到底有没有出轨，很快，结果反馈过来，完美出轨了，而且不止一个，照片有，地址有，什么都有。
拿到这些材料的时候，他竟然有种意外的兴奋，因为在完美面前，他是被全方面压倒的，然而现在呢，他似乎可以完整地赢他一回。
“呐，这是他的出轨资料。”
再次私会的时候，他把私家侦探搜集的证据给了女人，女人低头看了两眼，便关了视频，这未免让他有些不快：“怎么，你不想看？”
“当然不是。”女人笑眯眯地回，狡猾地宛如一只狐狸，眉毛弯了起来，艳红的嘴唇轻轻抿着，巧笑嫣然：“好了，有了这些证据，我就安全了。”
“是啊。”听到这话，他心情又好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搂住女人，却被女人一把推开，然后，提出了一个让他五雷轰顶的要求——“呐，我想生孩子，你能给我找几个小鲜肉吗？”
“啊？”
他以为自己没听懂。
“找几个小鲜肉。”女人打了个比方，一脸的坦然。
“轰隆隆”
也许自己疑心，但是他再次听到了内心地震的声音，这声音在不久前在完美跟前震动过，如今又再次震动了。
“你说什么？”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找几个小鲜肉，我要生孩子。”
女人一脸的理所当然，手里夹着眼卷，吹着眼前的氤氲，氤氲背后的那张脸，冷漠妖艳且荒诞。
“轰隆隆”。
他的天空里又响起了震动，以至于出来的时候，他竟然没发觉外面下了雨，淅淅沥沥的，淋透了他的全身，周围的人行色匆匆，偶尔会向他投以惊讶的眼眸，因为在暴雨里站着的，也就这么一个，还穿得西装革履的体面人。
然而他却什么也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站在雨水里淋了很久，可是外面的凉意却不及内心的冰凉，因为有时候人性太荒诞了，映衬得他像是个小丑，你看你看，他一直是完美的陪衬，本来以为可以一直在这个壳里天荒地老，谁知完美告诉他，他的存在，只不过想要增强他的自信罢了。
然后为了报复，他找上了完美的老婆，以为能得到对方的心，然而这么一个温婉的良家少妇，居然指挥他去找小鲜肉，有没有搞错？难不成自己又被耍了一次？
自己又被耍了一次？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那天晚上，他站在瓢泼大雨里，看着脚下泥泞的痕迹，看着水沟里滔滔不绝的污水，不由攥紧了拳头。
他下定决心——去找了几个小鲜肉。
此后的此后，日子便这样流水而过，女人生了孩子，孩子慢慢长大，完美继续完美，他依然是他的影子，顺便给他戴绿帽子，在这样的左右平衡里，女人的长子渐渐长大。
起初的起初，他一直没注意这孩子，毕竟这孩子的父亲未知，在他的心里，多少有些鄙夷的意思，不过后来的的后来，孩子渐渐长成，五六岁，七八岁，大概因为某种愧疚，他对这孩子也有些补偿的意思，于是孩子渐渐跟他熟了，颇有把他当父亲的意思。
对于这孩子的依恋，其实依然要从完美的头上来，他知道完美有多少女人，所以眼前这个所谓的老婆也不算什么，孩子呢，也不算什么，不过这是自己唯一能接近得着的女人，所以他也就将就了，随着跟孩子的走近，有一天，他忽然对孩子道：“小刚，以后我做你父亲好不好？”
小刚当时正在吃他买的棉花糖，听到这话，不由一怔，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十分吃惊。
“哦，你看我给你母亲走得这样近……”
这么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其实蓄谋已久，不过呢，却让他尴尬起来，他搓着手，像是一次尴尬而蹩脚的面试，期期艾艾地道：“咱们相处这么久了……”
“当然不行！”
孩子忽然截住了他的口，小小的鼻子皱了起来，清秀的脸上浮出几分鄙夷来，忽然把棉花糖扔在地上，上去跺了几脚，哼了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们家的一条狗而已。”说着，一扭身，竟然嗖嗖跑了。
“轰隆隆”
那天天晴日朗，这么一个阳光媚好的日子，在不经意里，居然五雷轰顶，这样的地震好几年不见了，他都忘记那种感觉了，不过它忽然又出现了，轰隆隆地劈叉着自己的身心，劈叉着这人生的一切真相。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棉花糖，白色棉花糖早就脏了，被那几脚踩成了烂泥，又被风吹得滚来滚去，像极了自己那浮萍一般的人生。
哦，我只不过是一条狗啊，呵呵。
他忽然自嘲地想，自己的命运，是不是自从遇到完美开始，就已经命中注定是一条狗，并且一辈子要给他们家的人生生世世做狗呢？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
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里，那天的雨夜又重新浮现，他是如何如何下定了决心……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