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寒一听到这话,似乎比吃了任何的灵丹妙药都要有用,他的目光徒然一阵挣扎,御剑之势得以勉强稳住,两人快速无比的脱离着这片地方。而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后面那一堆混杂着鲜血的天雷丹符也终于是飘到了地上。

“轰塌!轰塌!轰塌!”

身后响起了无以伦比的爆裂声,一声声惨叫和惊叫夹杂其中,一种本不该属于人间的喧哗在后面上演着。无数的战士将在这场喧哗中死亡,无数个鬼魂将在苍南大地上重生。天地似已颤抖,震塌不可断绝。

“主人!快往前!现在还没有脱离开波及范围!”月宗不断的在楚云寒耳边打着气,不由自主的,她抱着楚云寒的双手已经是更加的紧了。

楚云寒虽然一直都是背离着后面的轰烈,然而他的眼角却能清晰的瞥见周围的红幕,死神似乎就在和他赛跑着,但是他却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只是想要永远的沉睡下去,哪怕前面迎接着他的是死亡,他也不再害怕了……依稀间似乎听到了齐家两位家主的惨声和惊叫,似乎又听到几声熟悉的声音……然而此时他连转动心念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次不管耳边月宗再如此的刺激,他的心中都无法兴起半分的波浪,眼皮如同大山般沉重,他抖落了一下,终于还是沉重的闭上,天地万物都已倒悬……

……

左丘家。千界殿。

“诸位子弟!向太尊磕头!”

一声洪亮的声音传遍了千界殿中,左丘松叫出这声,他忽而哽咽,心中酸楚一片,然而他向来是坚强惯了,只是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嘴唇却在不住的颤抖着。

跪在最前面的是郑立,其次是楚云寒,仅剩的青童等三个长老跟在后面,再后面便是黑压压的一群子弟。

众人对着灵位连续的磕了三个响头,每个人都磕的无比沉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住内心的悲痛。他们的眼睛都是潮红一片,他们多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的残酷,那个足足统领了左丘家族七十余年的老人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大家,永远消亡在这天地之间,再无踪迹。

左丘松身躯在距离的颤抖着,他强自平复了许久,才终于是大声喊道:“诸人都听我听清楚了!今后左丘立便是家族新王,乃是我左丘家族第七代太尊!”

左丘松这一句话说出来,千界殿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僵硬住了,他们呆呆的看着左丘松,心中震惊一片。

其中老焉最是激动,生怕左丘松一时激动说错话,连忙说道:“松少爷,太尊死后,你为长子,于情于理,家族都应该是传承到你的手中啊……”他心中有着深深的担忧,家族中谁人不知道四大少爷分为两方阵营,其中左丘松和左丘梁一边,而左丘钦和左丘鸣则是一伙,郑立乃是左丘鸣之子,左丘松这么一声,等于是将家族大权拱手相让了。

“老焉,退下。”左丘松深深的看了郑立一眼,坚定无比的说道:“我之言语如同磐石,谁要是敢再起内讧,我必代父亲斩杀这奸恶之人!”

郑立呆呆的看了旁边的楚云寒一眼,又呆呆的看向左丘松,哽咽说道:“我修为低微,难当重任,何以能代爷爷统治家族……”他虽然和太尊相处不久,但是却从太尊那里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亲情,如今太尊死亡,他心如寸断。

左丘松脸色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他红着眼睛盯着郑立,嘶厉的喊道:“左丘立,你今天只需给我记住一件事情!以后你便是我左丘家族第七代太尊,不可再说丧气之话,你身上留着的是我州府最为高贵的血液,我们左丘家人从来就没有胆怯和害怕!”

这时方云缓缓走进灵堂之中,一双手重重的按在了郑立的肩膀上,他对着左丘松冷冷一笑,说道:“原来儿子比老子还会算计,左丘谷生了个好儿子啊,轻轻一句话,便将老夫继续捆绑在了你们左丘家族,余生还得为你们左丘家族卖命……果然是好计策……好胸襟啊……”他又对郑立深深的说道:“立儿,这太尊之位本就是你的,你也无需推辞,哼,我方家之血脉终于也坐拥着左丘家族了,左丘谷老混蛋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这点,老夫痛快啊!痛快啊!”

左丘松淡淡的看了方云一眼,忽然轻轻的拍了拍楚云寒,示意楚云寒跟他走,在路过左丘钦的面前,他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左丘钦的目光深深的说道:“二哥,你这话说出口了,可再没有改口的机会了,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事情万万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左丘松目光很是失望的看了左丘钦一眼,涩然一笑,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老四,你何必将心比心……我对权利从无半分兴趣,这么多年你一直看错我了……一直是你看错我了……”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只想和梁弟畅游山水之间,如今知音已死,父亲这边也再无牵挂,我自当就此离开家族,啸傲于山林,直至终老……”

言罢,一声叹息,左丘松缓缓离去,那背影之中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左丘钦看着左丘松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直到左丘松的身影就快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犹豫着叫了一声:“二哥!”

左丘松缓缓摇了摇头,继续前行,他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沉默的楚云寒。

西北岸口之地方早已被埋出了一个矮矮的坟墓,上面插着左丘梁的灵位。这坟墓里面本没有任何血肉之体,左丘梁的尸体早就不可寻找,坟墓里面所装不过是左丘梁平常喜爱用的衣物和器皿。

灵位静静的立着,没有太尊之奢华雍容,也没有其他人之悲壮豪言,有的,只有那一片深入骨髓的冷清和孤寂。灵位之上除了名字之外,再无其他东西粉饰,就这样孤独的挺立在这岸口之边,似乎左丘梁之灵魂能借助此势,永远睥睨那一片广袤的海域。

“云寒,你跪下。”左丘松静静的说道。

“噗通!”之声接连响起,却是楚云寒在给灵位重重的磕着头,磕着磕着他便泪流,颤声说道:“可惜我拼尽全力,依然是不能挽救二师父之性命,弟子该死!”

“好!好!”左丘松连说两声“好”字,他的眼眶竟也潮湿,他慈爱的抚摸了楚云寒的脑袋,说道:“云寒,你能这样,不枉你二师父白白疼你一场,你二师父一生无欲无求,性子最是善良和耿直,却要被自己之亲兄弟一心算计着……连开口说话都是奢侈……你二师父是极为守诺的,偏偏在临死前自毁了诺言,他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厮杀争斗太过惨烈,他已不再想你为圣脉之使命而拼命,只是想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楚云寒簌簌落泪,颤声说道:“这坟墓太过矮小,此边孤寂不已……不知二师父在其中可为感到孤独和悲凉,若是有,弟子只愿能将二师父之牌位永远放在身边……”

“好孩子……”左丘松一声言罢,经历良久,深深的看了灵位一眼,最后掉头,缓缓离去,再不说话。

“松师父!”楚云寒朝着左丘松的背影吃吃的叫道。

“云寒,你回去吧……”左丘松缓缓下岸,独自上了一只小船。他孤独而立,只驾一叶扁舟,孤身一人,飘然而去。许久之后,那落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海平线上,再不可见。这注定是楚云寒所见左丘松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