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心脏狂跳。

扑通扑通——

仿佛随时要从他的胸腔里撞出来。

他有那么一瞬的耳鸣,甚至产生了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虚幻感觉,可屋外的雨是真的,落进耳朵里的雨声是真的,坐在他面前的宋殊禹是真的。

当然。

宋殊禹说的话也是真的。

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张了张嘴,声如蚊呐:“好、好像明白了。”

“嗯。”宋殊禹面色平静,可肩背始终微微绷着,他问,“那你的答案呢?”

柳玉依然没能从混沌当中抽离出来,他抱着双膝的手逐渐加大力道,手指攥紧裤子的面料。

“我……”他结巴了下,“我、我得想想。”

宋殊禹点头:“好,你想吧。”

柳玉偏过脑袋,很认真地想了起来。

外面的雨势还是那么大,在地上落出一个个大的小的水坑,水花四溅,溅到他们脚前的门槛上。

柳玉怔怔望着被打湿的门槛,忽然,耳边响起宋殊禹的声音:“想好了吗?”

“……”柳玉表情僵硬,“这才过去一会儿呢。”

宋殊禹笑了笑:“那你继续想吧。”

“好。”

可没过多久,宋殊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要想多久?”

柳玉抿了抿唇,声音很小:“我不知道……”

话刚说完,宋殊禹一下子靠了过来,原本已经拉远的气息重新扑到他的脸上。

柳玉瞬间僵成一块木头,坐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似乎被宋殊禹如此突然的动作吓到了。

“你觉得恶心吗?”宋殊禹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但柳玉还是理解到了宋殊禹的意思,他轻轻摇头:“不恶心。”

“那这样呢?”宋殊禹说着,在柳玉的脸颊上落了一个吻,“这样恶心吗?”

柳玉呼吸紊乱,心潮激烈澎湃,被宋殊禹的嘴唇碰过的脸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心慌、心乱,他好像一脚踏入了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不过他仍旧摇头:“不恶心。”

“那这样呢——”宋殊禹的尾音拖长,话音落下时,蜻蜓点水般的吻映在了柳玉的嘴唇上。

然而这次宋殊禹没有给柳玉回答的机会,他的吻很快又落了下来,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尝试着撬开柳玉的唇齿,更深入地往里探去。

柳玉一动也不敢动。

他从小到大连和人嘴唇碰嘴唇的经验都没有,在他的印象中,亲嘴顾名思义就是两个人把嘴唇贴在一起,可宋殊禹怎么把舌也伸了进来?

柳玉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双手无措地推着宋殊禹慢慢压过来的胸膛,他不知该怎么办,含着舌说不了话,只能用自己的舌去推对方的舌。

谁知宋殊禹忽然在他的舌尖上轻轻咬了一下。

柳玉吓了一跳,脸色一白,赶紧把自己的舌收了回去,同时一把将宋殊禹推开几分。

“你别咬我舌头,我舌头又不是猪舌头,不能吃。”

被推开的宋殊禹并没有不开心,反而看着柳玉心有余悸的模样直乐:“我何时说过要吃你的舌头了?”

“那你为何咬我舌头?”

“我只是……”宋殊禹顿了顿,似乎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叹息了一声,“唉,罢了。”

柳玉感觉自己的下巴酸、脸颊也酸,尽管他不明白宋殊禹为何这么做,可他也不是傻子,方才唇齿相缠带来的羞耻感远超过亲吻脸颊和嘴巴的时候。

尤其是产生的唾液交汇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连外面巨大的雨声都掩盖不住。

柳玉抹了下嘴巴,他脸烫、脖子烫、身体更烫,胸腔里好像燃着一把火,眨眼就能把他烧成灰烬。

“甄大哥……”

“你觉得恶心吗?”

柳玉犹豫许久,还是摇头:“一点也不恶心。”

虽然他很震惊、很诧异、很慌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同时也很高兴、很愉悦、很欢喜……

他不能接受别人如此待他,可倘若那个别人是宋殊禹的话,那就没什么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在任何事上接纳宋殊禹。

任何事……

……

大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才渐渐变小,可怜的曾夷和曾飞也在屋子背面藏了整整两个时辰,地方小得连蹲下都艰难不说,还被迫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虽然之前他们有过怀疑,但亲眼看到屋子里的两道身影靠在一起时,他们还是有种如遭雷劈的感觉。

一时间,之前所有想不明白的地方都想明白了。

难怪摄政王恢复记忆了还不走。

难怪摄政王那么关心那个小少年的事。

难怪摄政王明明既晕车又晕船还陪着那个小少年一起坐驴车。

难怪啊难怪。

曾夷和曾飞面面相觑,皆是表情一言难尽,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宋殊禹和柳玉一起撑伞离开,曾夷才迈开站得酸痛的脚:“我们也该走了。”

“夷哥。”曾飞喊道,“你说这件事,我们要告诉夫人吗?”

不管怎么说,摄政王和那个小少年的感情都是意料之外的事,也是节外生枝,压根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有了那个小少年的存在,怕是他们的很多计划都会随之发生改变。

曾夷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先别说,毕竟是大人的私事,让大人自己处理吧。”

曾飞道:“好。”

“不过话说回来——”曾夷到底没忍住,语气讪讪,“我以为这辈子只有夫人近得了大人的身了,没想到半路冒出来一个柳玉。”

曾飞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挺有本事。”

他们从小跟在摄政王身边,比谁都了解摄政王的事,摄政王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和他们一样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踩着无数人的尸骨走到如今权势滔天的地步。

充满了算计和卑劣手段的环境让摄政王注定养成不了真善美的性子,他城府极深、心狠手辣、敏感多疑、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即便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也只是被他当做利用的工具。

然而这样的摄政王竟然爱上了一个不起眼的乡下小少年。

曾夷和曾飞以为是失去记忆的那段日子改变了摄政王的性子和心境,可转念想到昨晚摄政王云淡风轻地吩咐他们杀掉潜伏在县上的其他人,他们才发现摄政王没有变。

摄政王还是那个摄政王。

也许吸引着摄政王的是柳玉身上某个独一无二的特质。

……

柳玉没再去找付秀妮,不过两天后,文婶子又找来了。

这次柳玉直接告诉文婶子他有喜欢的人了。

文婶子闻言一愣,忙道:“你这么快就有喜欢的人了?别是为了忽悠我,上次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真的,我没骗你。”柳玉想到昨天在那处废弃屋子里发生的事,脸颊和耳根都红了。

文婶子狐疑地打量了柳玉半晌,虽然心有疑虑,但是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作为女方家人也不好再死缠烂打下去。

“行吧,是我家秀妮和你没有缘分。”

文婶子走后,柳玉立即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宋殊禹,他倒没说别的,只委婉地向宋殊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宋殊禹正坐在桌前看书,听了柳玉的话,笑着伸手拉过柳玉的手:“以后若是还有人打你的主意,你就这样告诉他们。”

这个要求着实无理取闹,宋殊禹自己也知道,却不想柳玉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好。”

宋殊禹喉头一紧,拉着柳玉坐到自己的一边腿上,单手揽过柳玉的腰。

他第一次这么搂着柳玉的腰,和想象中一样细,即便穿着厚实的冬衣,也能被他一手搂住。

但柳玉似乎不习惯这样的坐姿,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比坐在凳子上还规矩。

就是时不时地扭捏一下。

扭捏到第四五下的时候,宋殊禹忍无可忍地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腰。

柳玉瞬间绷直背部,下意识往旁躲了些:“别、别捏。”

宋殊禹笑道:“那你也别蹭来蹭去。”

“蹭”这个字用得相当微妙,即便柳玉连纸上谈兵的经验都没有,也在这个时候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我没有。”柳玉连忙反驳,“我没有蹭你。”

宋殊禹只笑:“是吗?”

他笑起来的声音低哑,在柳玉耳旁响起,仿佛有无数根羽毛从耳畔拂过,柳玉打了个哆嗦,原本理直气壮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来:“我就是坐得不舒服,真的没有蹭你的意思。”

“嗯。”宋殊禹用没搂着柳玉的那只手翻了书页,目光落在书页上,嘴上说道,“我相信你了。”

柳玉安静了下,突然意识到宋殊禹根本是在戏弄他,顿时又羞又恼,索性要从宋殊禹身上起来。

结果还没起来,就被宋殊禹搂得更紧了。

“多蹭蹭吧,我喜欢你蹭我。”宋殊禹放下书籍,两只手绕过柳玉的腰,从后面将柳玉抱了个结实。

本来柳玉还想起来,一听宋殊禹这半是撒娇半是恳求的语气,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慢慢把手搭上宋殊禹交叠在他腹间的手背。

宋殊禹把脸埋进柳玉的脖颈间,眼睛、鼻子、嘴巴都紧紧贴着柳玉的皮肤,温热的气息像火星子一般在柳玉后颈的皮肤上蔓延。

“甄大哥……”柳玉感觉宋殊禹的状态有些奇怪,他没经历过这种事,但也能隐约意识到什么,对未知的惧怕让他想要退缩。

他握紧宋殊禹的手,用力掰了掰,正要开口,吐出来的声音却变得奇怪起来。

身后的宋殊禹不再只是简单地与他相贴,吻如细雨般落在他的后颈上。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