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宋殊禹又重新过上了卧伤在床的生活,只是这次不仅地点和环境都变了,而且他们身边还多了一个小柳笛。

小柳笛长到两三个月时,总算不再那么皱皱巴巴,脸上和身上的绯红褪去,皮肤逐渐变得白润。

可小家伙闹起脾气来太难哄了,平时不哭则已,一哭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好在柳玉别的不多、耐心足够,只要小柳笛一哭,他便抱着小柳笛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小柳笛的背哄着。

时间长了,小柳笛越来越黏柳玉,有时哭起来只有柳玉才哄得住。

刘嬷嬷认为这是好事,孩子黏自个儿亲爹总比黏她们这些下人好,然而这一幕落到萧河眼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萧河心疼儿子,有意让柳玉欲延休息一下,便让柳玉把在怀里睡着了的小柳笛交给刘嬷嬷,谁知小柳笛刚躺进刘嬷嬷怀里,就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嘴巴一张就哇呜地哭出声来。

现场的几个大人瞬间慌了神。

不一会儿,小柳笛又被几个大人手忙脚乱地交回柳玉怀里。

有了经验的柳玉抱起孩子来已经得心应手,还开心地向萧河传授抱孩子的经验,给萧河示范如何抱孩子才能让孩子舒服不哭。

萧河有些跃跃欲试,但终究没敢上手,眼巴巴地盯着小柳笛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目光转向还躺在**养伤的宋殊禹身上。

“你赶紧好起来,别老让小玉一个人带孩子,他得多累。”

柳玉抱着小柳笛小声说:“柳笛还小,抱着也不是很累……”

“那也不能老让你来抱。”瑞王瞪着宋殊禹,“他还有一个爹呢。”

“……”宋殊禹无奈叹气,“瑞王说得是。”

也不知是不是萧河的念叨起了作用,过了小半个月,宋殊禹竟然真能下床走动了,只是他的双手还使不上力气,对于帮柳玉分担小柳笛的重量也是有心无力。

虽然朝廷上早已乱作一团,但是宋殊禹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出面解决问题,便整日待在府中陪着柳玉带孩子。

柳玉还抱着小柳笛去看了谢松。

对于小柳笛的出现,谢松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十分淡定地摸出一对银镯子塞给柳玉:“这是孩子的见面礼。”

柳玉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可谢松把手收得飞快:“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要不是你,我这会儿还不知在哪儿呆着呢。”

柳玉收下银镯子,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坦白地跟谢松讲一讲:“其实这孩子是……”

“我知道。”谢松没让柳玉把话说出来,“你不用跟我解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半个孩子,不管他是谁生的,都不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也不会影响我对他的感情。”

柳玉愣了许久,突然感觉眼睛发酸,他用力眨了眨眼,把小柳笛抱起来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小柳笛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着对自己做鬼脸的谢松,张着嘴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对了。”谢松一边玩着小柳笛的手一边说,“我前两天回家在路上碰到段子轩了,你猜段子轩怎么着?”

柳玉好久没听到段子轩的名字了,一时间有些陌生,问道:“他怎么了?”

谢松放开小柳笛的手,不可思议地说:“他居然主动跟我打招呼了,你说神奇不神奇?以前他可是最瞧不上我们这几个跑堂的人,每次撞见我们都跟眼睛长在头顶似的,都不拿正眼瞧我们,结果那天他大老远地跑来跟我说话。”

谢松越说越乐呵,最后笑出了声。

之前段子轩在茶坊里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不仅到处传播柳玉的坏话,还怂恿其他人一起孤立他并把他从茶坊里排挤出去,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想不到段子轩也有腆着脸来找他的时候。

谢松光是想想就觉得爽。

柳玉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好奇地问:“他找你说什么了?”

“他听说我托了你的关系在这里找了份活儿干,待遇不错,还没签死契,就想找我跟你说说,能不能把他也弄进来。”谢松说,“他不知怎的好像得罪了一个王爷,那个王爷跟其他人打了招呼,那些人都是茶坊里的老顾客了,平时手指缝里落点赏钱出来都能让我们这些人吃上几顿好的,以前段子轩巴结那些人,现在没得巴结了,还不只有灰溜溜地离开了茶坊,现在就靠帮人写信挣点散钱。”

柳玉眉心微蹙,淡淡地哦了一声:“这样啊。”

谢松见状,还以为柳玉动了恻隐之心,连忙叮嘱:“你可别心软帮他啊,他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他才不会想到我们,别忘了之前他还在茶坊里到处说你坏话,我看他就是活该。”

“我没想帮他。”柳玉说,“他不是还能帮人写信挣钱吗?饿不死的。”

谢松一愣。

柳玉抱着嘴里吐着口水泡泡的小柳笛站起身,语气平静地说:“以前我在村子里给人洗衣服,洗一件衣服挣四文钱,我都攒下了不少钱,他肯定也可以的。”

谢松许久没说话,最后扑哧一笑:“还是你一针见血。”

不过段子轩的脾气那么差,还眼高手低、拜高踩低,生意好了才有鬼呢,估计一个月赚不了几个钱。

这话就没必要跟柳玉说了。

小柳笛半岁时,养了半年伤的宋殊禹终于可以帮柳玉分担一下养孩子的辛苦了,随着月份变大,小柳笛不仅身体在长,性格也在变。

初为人父的柳玉和宋殊禹像极了摸着石头过河的盲人,在手忙脚乱中慢慢积累经验。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

时间走得飞快,在夏天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小柳笛也即将迎来一周岁的生辰。

宋殊禹没给小柳笛办满月酒,以眼下朝廷上的情况,他也不打算给小柳笛大办一场周岁宴,但特殊的日子需要庆祝,他只在当天喊了一些相熟的人来府上做客。

府里的谢松自然也在邀请名单内。

清静了多年的摄政王府难得热闹了一回。

今天的小柳笛穿了一身红,脑袋上扎了两个翘起来的小辫子,白白胖胖的脸蛋像发了面的馒头一样,看着就叫人想伸手戳上一下。

一岁的小柳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淘气,毕竟到了学习走路的时候,两条小胖腿总要动来动去,不管是坐着还是趴着都想站起来。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面孔,小柳笛非但没有害怕,还乐得咯咯直笑,两条小胳膊舞来舞去。

跃跃欲试了那么久的萧河总算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抱了一下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子。

他仔细打量小柳笛的长相,一岁的小柳笛展开了一些,眉眼间隐约有了柳玉的模样。

小柳笛的眼睛和柳玉格外的像,又黑又亮,宛若浸在水里的黑珍珠,叫人看着都喜欢。

萧河越看越挪不开眼,仿佛抱到了小时候的柳玉,空缺了快二十年的内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余光中有个人走了过来。

那个人在他面前站定,歪着脑袋和他一起打量小柳笛,随后发出疑问的声音:“这孩子和宋子臻不怎么像啊。”

闻言,萧河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扭头看了对方一眼。

来人名叫卓阳,是安州巡抚的长子,也是宋殊禹的朋党之一,在宋殊禹剿灭文谦一伙人的事上,卓阳私底下出了不少力。

卓阳和宋殊禹打小关系好,因此说起话来便没其他人那般客气。

萧河本就不太喜欢宋殊禹和那一帮子的人,回答起来也没那么客气:“像柳玉就行了,为何一定要像摄政王?”

卓阳感受到了萧河身上莫名其妙的敌意,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挠了挠头说:“这不是宋子臻的孩子吗?”

萧河说:“他也是柳玉的孩子。”

“……”卓阳沉默半晌,慢慢地从萧河的话中品出了一些东西,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上下打量了萧河一番后,转身走了。

萧河抱着小柳笛又玩了半天才把孩子交给柳玉,一岁的小柳笛早已不是刚出生时那个小小一团的孩子,他在怀里活蹦乱跳,抱着实在耗费体力,柳玉抱了半个多时辰便把小柳笛交给了刘嬷嬷。

结果小柳笛跟着柳玉和宋殊禹习惯了,在刘嬷嬷怀里没呆多久就开始闹,伸着双手要找自己的两个爹。

刘嬷嬷无奈,又把小柳笛抱给了宋殊禹。

只有宋殊禹才治得住小柳笛。

于是卓阳眼睁睁看着小柳笛在宋殊禹怀里闹来闹去,两只手握成了小拳头,手指有力地抓着宋殊禹胸前的衣服。

宋殊禹的衣服被抓得起了褶皱,上好的布料被小柳笛跟攥抹布似的攥在手里,然而宋殊禹不以为然,只用双手兜着小柳笛的腰背,免得小柳笛从他身上落下去。

小柳笛仰头望着宋殊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啊。”

宋殊禹摸了摸小柳笛的脑袋:“嗯。”

“啊咦。”小柳笛张大嘴巴,亮晶晶的口水流了出来,顺着下嘴唇往下滴,落在了宋殊禹的手背上。

宋殊禹面不改色地拿出帕子,先替小柳笛擦干净嘴上的口水才翻了一面帕子擦自己手背上的口水。

小柳笛乐了,更加用力地拽宋殊禹的衣服。

卓阳:“……”

趁着萧河把柳玉喊到一边说话,他凑到宋殊禹身旁,一脸悲痛地看着宋殊禹摇头。

宋殊禹言简意赅:“有话就说。”

“宋子臻啊宋子臻,我还以为这是你的孩子呢。”卓阳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你喜欢柳玉把人接进府里养着,我能理解,可你怎么还帮人养孩子啊?你自己都没孩子!”

宋殊禹抱着小柳笛,斜眼看他:“你听谁说什么了?”

“我听瑞王说的。”卓阳道,“他说这不是你的孩子,是柳玉的孩子。”

宋殊禹轻声一笑。

“哎呀,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笑什么笑?”

“有些事我们没想瞒着你,可话都递到你耳边了,你这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宋殊禹抱着小柳笛站了起来。

卓阳一脸茫然:“啊?什么话?”

“你自个儿慢慢猜吧。”宋殊禹不想多说,抱着小柳笛走到刘嬷嬷方才准备好的道具前。

柳玉也回来了,正好奇地看着放在毯子上的道具,其他人都围了过来,纷纷猜测等会儿小柳笛会抓什么东西。

都说虎父无犬子,小柳笛的父亲可是摄政王宋殊禹,若是抓了吃食或者玩具一类,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刘嬷嬷准备的道具不可谓不多,除了最基本的吃食和玩具外,还有笔墨纸砚以及弓箭珠宝等东西,甚至还放了一把已经过世的老皇帝赏下来的宝剑。

那把宝剑装在耗时的剑鞘中,即便尚未出鞘,也能通过其外表上的复杂花纹看出其宝贵程度。

小玩意儿都摆放在小柳笛的周围,珠宝放在外围,弓箭和宝剑等大型的武器便放在最远的地方。

尤其是那把宝剑,几乎放在了毯子的角落。

宋殊禹在众人的注视下把小柳笛放到毯子上。

小柳笛的双脚一碰到地面就想站起来,可手边没有任何支撑,他尝试了半天都站不起来,只好撅着屁股趴在毯子上。

宋殊禹忍俊不禁,伸手拍了下小柳笛的屁股:“去选一样。”

刘嬷嬷生怕小柳笛在众目睽睽之下拂了宋殊禹的面子,连忙做着夸张的肢体动作催促:“小少爷,选一样你喜欢的东西,看看你喜欢哪个。”

显然小柳笛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扭着脑袋东张西望。

“小少爷。”刘嬷嬷拍了拍巴掌,“看看这边,这边好多东西啊。”

然而小柳笛只看了刘嬷嬷一眼就撇开了目光,继续东张西望。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小柳笛终于开始留意身边的小玩意儿,他先是拿起一本书籍,发了几页后扔掉,接着拿起旁边的毛笔,在半空中挥了几下后又扔掉。

小柳笛一边拿一边扔,四肢并用,到处乱爬。

最后,他爬到了宝剑前。

众人发出小声的唏嘘。

果然是摄政王的儿子,其他普通东西都看不上,只看上了老皇帝留下来的宝剑。

就在大家以为小柳笛要选择宝剑的时候,小柳笛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挡路的宝剑,随后接着往前爬。

他很快爬到毯子的一角,毯子外面站着一个人。

小柳笛的双眸亮若星辰,他扯住那个人的衣摆,努力仰头看去,嘴里发出清亮的喊声:“得!”

柳玉失笑,弯腰将小柳笛抱了起来。

小柳笛又跟条鱼似的在柳玉怀里动来动去,但两只小手始终拽着柳玉的衣服,脑袋直往柳玉的颈窝里拱。

一场好好的抓周就这么结束了。

小柳笛的选择就是柳玉。

围观的众人诧异完后,不禁啧啧称奇。

不愧是摄政王的独子,别人选物他选人,如此与众不同,如此不走寻常路,将来必定是个奇才。

被挤在人群边缘的卓阳:“……”

要是这群人知道柳玉是小柳笛的亲爹会作何感想?

小柳笛黏上柳玉后就不愿撒手了,直到睡着才被刘嬷嬷和丫鬟们抱去擦洗。

热闹过后,摄政王府又清静下来,平常小柳笛轮流跟着几个奶娘睡,但通常是在柳玉和宋殊禹的屋里睡着之后被丫鬟抱去奶娘屋里。

这次小柳笛沐浴完后迟迟没被丫鬟抱过来,柳玉正想去看,就被宋殊禹拉住了。

“他都一岁了,不需要再跟着我们睡了。”

柳玉心想一岁很大吗?柳笛连路都走不稳,他还没来得及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觉宋殊禹的面庞倏地一近。

软软的东西触在了他的嘴唇上。

“我想和你单独待着。”宋殊禹的吻蜻蜓点水一般,却连着亲了很多下,“好吗?”

柳玉感觉脸颊发烫,可他的身体十分诚实,抬起双手圈住了宋殊禹的脖子,他的身体贴了上去,仰头亲了亲宋殊禹的下巴:“好。”

未来的日子那么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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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熟悉的id我都会记在心里,祝大家万事顺遂、生活美满、出入平安,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