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璃眨了眨眼睛。

睫毛很沉, 连着眼睛也沉,她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将眼睛睁了开来。

一滴泪顺着脸庞而下。

她伸手摸了摸,茫然地看着那滴泪。

泪珠儿黏在手指间, 有种奇怪的感觉。

周围似有人声,扶璃再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一切才从模糊变得清晰。

只是,这清晰也并未传达到脑中。

脑中的一切依然昏昏沉沉的,似乎还残留在那瓢泼的雨夜, 及怀中冷而冰的身体。

冲击着胸腔和心脏的巨大情绪,让她如同个接收失灵的木偶人, 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隔了一层。

过了许久,她才彻底清醒。

面前是一间刻满了梵文的密室,不大, 正中央砌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 一面镂花铜镜虚虚悬浮, 梵文的金光映入镜面, 让镜面爆出耀眼的光芒。

扶璃就茫然地站在那光芒之中, 一抬头,却和高台旁光芒隐照之中的一位白衣剑修对视。

他如松如竹,芝兰玉树一般站在那, 仿佛很近,又似乎很远。

扶璃看着,只觉得心底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酸涩的感觉泛上来。

那感觉太重也太奇怪,重得像是不属于自己, 还不等她反应, 就要从眼睛里、胸腔里冲出来。

她下意识往前一步, 同时注意到, 他的袍角也动了动。

沈朝…

突然,高台上镜子光芒爆闪,“噗噗噗--”就像呕吐一样,连着几声,三道身影就被镜子吐了出来,滚落到地。

大师姐。

洛书。

还有…

就在这时,高台旁本来还如风静立的白袍剑修突然一动,手中长剑如一泓水银,蓦地自剑鞘中出。

剑修拔剑!

不出剑则已,出剑必见血!

众人一惊,却见那被抛出的佛子在半空中一转,竟似提前知道一样,以一个极巧妙极漂亮的身法躲过了这一剑。

“沈朝云,你待如何?!为何犯我轮回宗佛子?!”

一白须白髯的灰衣僧惊怒,手指一弹,一道佛珠向沈朝云电射而出。

沈朝云身子如落叶般飘起,轻飘飘晃过那道佛珠,手中长剑剑芒再次暴涨,往佛子而去。

其余人惶惶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朝云公子为何会和佛子打起来?”

“可是镜中发生了什么?”

扶璃似想起什么,扬声道:“那佛子就是掏心妖!”

“佛子就是掏心妖?”

“怎么可能?!”

“是啊,佛子为人正派,为我轮回宗表率,跟脚清白,来历更是清楚,当年〔佛指〕指认他为佛子时,宗门早就将他查个明白,怎可能是妖怪?”

“若他是妖怪,当日捉妖时那黑影又是什么?”

“是啊是啊,妖为孽之选,又如何会是人?”

众人议论纷纷。

扶璃这话,似往沸水里地滴下了一滴滚油,不一会激起无数话来。

“扶璃仙子,你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轮回宗必定找上门去,与你讨教一番!”

有轮回宗弟子喊。

扶璃却只是仰头,看着那迅疾斗在一块的两修,道:“信或不信,抓住便知!”

而这时,楚嗣音似从迷惘中醒来。

她两腮犹自带泪,看看扶璃,似有话要说,等场中打起来,漩风吹得她衣袍都飘起,便也抬头往上看,等见到那两人,眼里的迷惘渐渐消失。

她似从镜中清醒:“我等在镜中所见,那掏心妖确实是莲…重莲佛子。”

此话单扶璃一人说,还没多少人重视。

而沈朝云先出手,后楚嗣音又说,便渐渐有了可信度,等那洛书呼号着醒来说了同样的话时,就似乎铁证如山了。

这样一来,众人的怀疑都变成了怪异。

那白旭白髯的雷音大师面色凝重,看着斗在一处的两人,手一扬,方才还逼仄的密室不知怎么,突然变成了星云密布的天空,所有人都似踩在星罗棋布的空中,看着那两人打斗。

“一星以乾坤,好手段。”

有人赞叹。

雷音大师袍袖一卷,弹指间就设了个屏障,将众人护住。

有人见此,不由喊道:“大师既有这本事,为何不帮朝云师兄将佛子擒下?”

雷音大师眼不动心不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

“以言不可定罪。”

“本宗重莲之罪未明,老衲不会帮着外宗人打自家小辈。”

此话也对。

若发生在自家宗门,恐怕自家长辈也是一样。

于是众人便不再管,只抬头看着空中。

至于扶璃,压根就没管众人说什么,只专心致志地看着沈朝云和佛子打斗。

两人一人是道宗新生代强者,一人是佛宗新生代第一人,打起来时自然是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沈朝云剑似云来,剑意看似缥缈,实则凌厉,重莲佛子则如厚土,金色莲杖一杖出,即有金莲四起。

佛宗讲谶,他每吐一口,便有金色梵文出,那梵文蓦地放大,如土印,向沈朝云当头劈来。

“重莲佛子这谶字决恐怕到了第六层了吧,一字有一字之功。”

“可我倒觉得,朝云师兄以力破巧,更厉害,不,不止…”那人喃喃道,“从镜内出来,朝云师兄的剑法似乎又更上一层楼,从前见他如云飘渺,此时却多了…啊,多了什么。”

“似无情若有情,”旁边人道,“倒是那佛子…”

之后的一切,大部分人都看不清了。

扶璃也看不清,眯起眼,却只看见混在一起巨大的漩涡。

突然,一朵巨大的金莲自漩涡中生出,升到半空化为齑粉爆了开来。

而在金粉之中,似乎随时要被金粉吹灭的无数白芒却一点点变大,最后,竟至绽放成一朵朵花。那花极温柔,极缠绵,却在花开的刹那,金粉被瞬间湮灭。

“霜雪寂灭,不,这不是霜雪寂灭,霜雪寂灭不是这样…”

“是春生,传说中的春生!由死而生,再由生而死,原来如此,修沈朝云这一脉的,无极宗唯有无极老人修成过…”

“是春生啊。”

扶璃看着半空中那一朵朵绽放的如银河一样的花,心想,好美啊。

好想摘一朵下来。

银色剑芒组成的花映到扶璃眼里,楚嗣音却突然看向她,神色复杂。

时间在这一瞬间似乎突然变得缓慢。

佛子从半空落下,那盛放的花化成一片云海,托住他的身体,也捆住他。

佛子身上半披着的金莲袈裟落了下来,连着金莲杖一起,被雷音大师接到了手上。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角翘着,一滴泪落了下来。

若说佛有拈花一笑之慈悲,便也似他这般了。可与这形成对比的,却是,自他胸口而出的一团黑影。

黑色梵文与地涌黑莲使得这团黑影更加疯狂,它狂乱呼啸着,试图往外,却偏偏无法远离佛子的身体。

这时,沈朝云也落了地。

如霜如雪的白袍将他那张无情无绪的脸勾勒得恍若仙人。

他看向佛子,指尖一点昆吾,剑上蛟龙啸吟,在鼓胀的袍袖里,蛟龙咬住那黑影,一点点往外拖拽。

方才还闭着眼的佛子却突然睁眼,这时,他一双眼如佛慈悲:

“沈施主,不可强求。”

沈朝云抿嘴,还在一点点往外卷着黑影往外抽。

佛子摇头:“我与他一体双生,早便不可分割了。”

“就将他封在我体内吧,”说着,他朝向雷音大师,“ 师叔,重莲愿自锁轮回塔,一世为死在无佛手上的人祈福赎罪。”

雷音大师走到他面前。

一只手点到重莲眉间,他眉间金莲转了转,不一会就化成齑粉消失在天地间。

雷音大师微叹:

“原来如此。”

他双手合十,朝在场众人唱了声佛谒:“此事经过,老衲已经全数知晓,待寺内裁定后会向诸位公布。”

“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自然无异议。

雷音大师是轮回宗德高望重的长者,说话素来一言九鼎,没人不信的。再者,轮回宗在修界名声一向极好,得人信任,他们也不担心轮回宗会包庇。

“至于各位的报酬,本寺会在稍后送到各位所住的知客院。”

雷音大师又唱了句佛号,众人只觉眼前一晃,自己就重新出现在了那密室中。

轮回镜镜面已然黯淡。

“既如此,那我等便告辞了。”

轮回宗接下来显然会很忙。

众人知机,自然也不会在这时添乱,纷纷道了声告辞,便各自散去。

洛书迷茫着一张脸,左右张望,被赶来的一个体型富态的中年男子“儿啊儿啊”地抱着。

洛书脸一下胀红,他偷偷觑楚嗣音一眼,推他阿爹的肚子:

“阿爹,阿爹,你放开我。”

“儿啊,你让阿爹等得好苦,让阿爹瞧瞧,你都瘦了。”

中年男子偏不放,抱得洛书再呆不下,朝楚嗣音和扶璃说了声“再会”,便拽着他阿爹走了。

楚嗣音攥着手中的流萤小扇,指骨都有些发白。

她看这沈朝云和扶璃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恍然跟着人群散去。

不一会,密室内人就走得七七八八。

连雷音大师都领着佛子走了。

一时间,密室内就只剩下扶璃和沈朝云。

嘈杂散去,方才压下去的感觉又重新泛上来。

扶璃怔怔地看着沈朝云。

眼前的人似熟悉,又陌生,她的心…

不,不对,她是藤妖,她没有心。

可光看着这人,就有种酸涩的感觉泛上来,她想上去抱一抱他,摸一摸他,也想让他抱一抱她,摸一摸她--

就好像,她还是镜子中那个女人一样。

扶璃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抬头,却见沈朝云突然向她看来。

两人目光一撞,扶璃张了张口,声音涩然:“朝…云师兄。”

他脸上似也有一瞬的恍然。

扶璃:“我…”

“走吧。”

沈朝云道,当先走了出去。

扶璃跟在沈朝云身后。

他的衣裳要比镜中人更加白,更加高洁如雪,甚至身上的气息也要更凌厉更冷清。

可她偏偏想去抱他的腰,告诉他:别死。

好好的。

再也不要冷冰冰地躺在她怀里了。

不过扶璃不敢。

放在以前她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此时不知为何,竟有些害怕起来。

她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两人一句话没说,一前一后地回了客院。

可在前厅,竟也是一句话都没有。

回到房间,关上门。

扶璃背靠着门,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她捂着心口,心想:

真奇怪。

她是藤妖啊。

怎么会感觉有心跳。

心口那一块热闹得让她感觉陌生。

将意识沉进去,藤作的骨,一捧捧绿意充盈着她的身体,意识围绕着身体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胸口。

那里悬着一个奇妙玄奥的图案。

扶璃知道,那是契图。

敲一敲,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可扶璃不敢敲。

她怕他嫌烦。

真奇怪。

明明以前她从不怕的。

于是,她只好看着那契图,顺着连着契图的藤,似乎隐隐能看到,自己的血液汩汩地流向他,连着他的心脏,“咚咚咚”,“咚咚咚”。

她的“心”也好像在“咚咚咚”,“咚咚咚”。

好想他啊。

好想他抱抱她啊。

扶璃在**打滚,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不过,她决定睡上一觉。

每次被虫子咬,睡上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扶璃如此坚信。

而这时,沈朝云在自己房间,拈着一张传音纸。

传音纸里,雷音大师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传来:“朝云小友,我寺裁定已下,此事既与重莲相关,又不算完全相关…既重莲愿以身封那心孽…”

沈朝云听完,良久,问:“可否允我探望?”

“小友若想,便去吧,老衲会安排。”

沈朝云道了声谢。

过不久,他提了一壶酒往外走。

客院外站着个小沙弥,小沙弥见到他就是一躬身:“朝云师兄,请随我来。”

沈朝云“唔”了一声。

小沙弥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真奇怪。

上一回见这位师兄,他周身的剑意几乎要将人刺伤,此时却有种…

小沙弥说不出来,却忍不住想起上回无意见到的一位剑道至尊。

那位尊者身上隐隐也有这样的气息,只是这位师兄还没有那般圆融。

两人在黑暗里一前一后地走,不一会,就到了轮回塔下。

小沙弥停步,躬身:

“塔中会有人接师兄。”

“多谢。”

小沙弥只听一声清风过耳般的多谢,那穿着白色流云袍的身影就走过了自己。

他看着塔内的师兄接待了对方,才放心地离开。

沈朝云则被另一个灰衣僧领着往上走。

轮回塔一百零八层,每一层分别对应无间狱的一层,各有各的景。

灰衣僧给传送阵的守僧亮了令牌,便他上了传送阵。

“重莲师兄自镇一百零八层,师叔令我送您上去,不过,到第一百层时便不能再坐传送阵,所以,到时要劳烦师兄亲自走上去,师兄莫怪。”

“无妨。”沈朝云道。

灰衣僧脸上有着黯淡:“重莲师兄…”

他笑了笑:“重莲师兄是我宗所有弟子心中的榜样,可惜…不过,还有朝云师兄来看望,重莲师兄应当感到欣慰。”

沈朝云并未多说。

两人一层一层地爬上去。

越往上,塔上的灰尘就越多,很显然,一百层往上几乎平时没人来。

到第一百零八层时,灰衣僧额头已经出了密密一层汗。

看旁边人一副无谓模样,不由心生佩服。

他拱拱手:“往前便不是小僧能涉足之地。”他道,“师兄,请。”

沈朝玉进了门。

所谓的第一百零八层,不过是塔尖上的一个小房间。

不大,却是一个七星连珠的阵型。

最中心有座水池,池上一张石坛,坛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就是重莲。

重莲端坐在蒲团之上,两根铁锁自他肩胛骨穿入,将他牢牢地钉这高台之上。

施刑的血迹还未干,铁链上血迹斑斑。

重莲却似感觉不到,眉目慈和,见他来,睁开眼:“来了。”

“来了。”

“来请我饮酒?”

“是。”

“倒未想,大梦平生,最后竟是你来送我。”

“不算送。”沈朝云看他,“你未死。”

他声音淡若清风,语气却平静。

重莲笑:“你离开之后,我会请雷音师叔,永久关闭这一百零八层,你是我最后一个客人。”

沈朝云走上高台,盘膝而坐。

两人如从前相对。

他将酒壶酒盏取出。

“梨花白配冻玉杯,”重莲喟叹,“你果真懂我。”

沈朝云拎起酒壶,汩汩酒液注入薄透如玉的杯子。

酒液在里面呈现出冰玉一般的质感。

他将杯子递去,重莲伸手过来。

肩胛骨被扯动,铁链被带得哐当哐当响,他却只是眉头一皱,一口饮了这酒。

沈朝云又替他斟了一杯。

重莲又饮一杯。

连续三杯,沈朝云才开始饮。

重莲道:“你当是给死人喝的祭酒吗?还先饮三杯。”

沈朝云头也不抬:“以后不见,与祭酒何异?”

重莲面色不变:“我从前竟不知,你是这样的性子。”

沈朝云道:“我也不知你。”

两人看着彼此,忽然间相视一笑。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也是饮这梨花白,我当时想,这个人看着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必定是不懂酒,谁知你却拿出一对冻玉杯,我就想…”

“啊,交个朋友,再想办法把那冻玉杯给抢过来。”重莲捂着额头笑,叹气,“谁知道,后来就真成了朋友。”

沈朝云抿嘴,也露出一点笑:“是。”

“你看,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贪嗔痴妄,都犯了个遍,我是热闹的红尘中人,却偏偏有人说我与佛有缘。”重莲道,“我只好做了佛子,可偏偏这一身痴妄缠身…”

重莲回忆起往事。

很奇怪,往事许多都忘了,有些却还楚地记得。

他记得被师父找到,学《轮回经》时,师父说过的话。

师父说,第一世轮回是自己,后来皆是虚妄,可他偏偏看不穿,明明每一世都是自己,第一世的小乞儿是自己,第二世的青楼名妓是自己,第三世的状元郎是自己…

每一世都是自己,哪个不是自己呢?

师父说他是难得的明镜般若体,修佛可成正果,可若当真是明镜般若体,又如何会想不通自身,想不通存生立命为谁?

师父不舍得他心孽缠身,便替他做了网,将那心孽抽取入网,谁知,那心孽一世世累积成魔。

他不知,还以为自己果真成了无波无澜的正果相。

重莲想着,便想笑,于是,便也笑了起来。

铁锁被他笑得哐当哐当响,有血滴滴答答的下来。

沈朝云抬眸望着他,重莲看见他眼神,突然间停住不笑了。

“沈朝云,”他道,“对不住。”

沈朝云却似明白他的意思,与他碰了一杯:“你将她送到画舫,是想让我保护她从而远离你。”

他轻声道:“你那时发现了它,不过自苦而已。”

“你看,阿玉,”重莲道,“旁人总说你冷,实则你温柔得很。”

他定定看着沈朝云,脸上难得带了丝正经:

“有你做朋友,是我这辈子难得幸运的事。”

沈朝云未说话,只是沉默地替他满上一杯酒。

“好!喝!”

重莲道。

两人碰了一杯酒。

一杯又一杯,直到酒意熏然,夜色深浓。

沈朝云才起身回去。

扶璃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镜子中,变成了那个蔫搭搭的小娘子。小娘子在山道上漫无目的地走,雨下得很大,像要将这世界都冲走一样的大。

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可什么都没找到。

心里一慌,扶璃就醒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怎么都睡不着了。

哪怕将她最喜欢的花盆搬出来,绿须儿跑进去一圈,她也没睡着。

于是,只好起床。

窗外也在下雨,雨下得不算大,淅淅沥沥的,但扶璃现在不喜欢雨,于是将耳朵塞了起来。

廊外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吵得人心烦,扶璃一下打开门,打算找那人吵上一架,才开门,却愣住了。

走廊上是沈朝云。

他像是喝了点酒,袍子凌乱,连发冠也凌乱,正往自己房间走,听到声音,便转过头来往她这看。

扶璃的心一下跳得很厉害。

砰。

砰砰。

砰砰砰。

我要死了。

她想。

她可能是心疾。

眼看他又要往前,扶璃喊了声:“沈…”

话还未出口,刚才那男人便突然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她,声音含混在耳边:“别跳了。”

“我都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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