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不石在洞口留下一旗霹雳营弟子把守,然后集结众人向前行进。

这山谷中十分幽静,当中一条青石小径曲折蜿蜓于山林之间,向谷地深处而去。众人踏径而行,走了一盏茶的工夫,转过了好几个弯,又穿越过数片茂密的树林,却见远处的绿树枝叶之间,露出了一片深灰色的吊角飞檐。

逾行逾近,才发现在那片树林的后面,青石路的正前方,赫然耸立着一座颇为雄伟的殿堂式的建筑,看上去象是一间庙宇的模样。

此庙看上去显得十分古朴老旧,想来已建成了不少年月,在门前石阶上长满了青苔,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门额上三个淡金色的大字:“弥陀殿”。

魔道中人自称为“弥陀净土宗”,这座庙宇既名为“弥陀殿”,想来必定是他们所建了。

厉虎一挥手,两旗八十名霹雳营弟子迅速从两侧包抄了过去,将这殿堂包围,各举起火枪瞄向此庙,他自己则提着剑迈上石阶,向庙门走去。

刘元鹤大踏步走了过去,而眼见师叔上前,袁溪也不落后,亦是举步跟上。

“哐当”一声巨响,厉虎一脚踢开了紧闭着的黑漆大门,三个人同时往门内跃了进去。

门内并没有传来拼杀打斗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却是刘元鹤的语声从门里传出:“这庙里面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闻听此言,华不石楚依依等人才纷纷步上石阶,走入到这庙堂之中。

这间殿堂实是不小,容纳百十人绰绰有余,地面上铺的是老旧的方砖,当中的一座三四尺高的石台上,供奉着一尊弥勒佛的卧像,圆肚如球,笑容可掬,两侧红漆木柱上的匾联题着: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事;

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人。

居中的横匾上写着“得大自在”四个金字。

在佛像下方,摆有供桌、香炉,炉中的残香未尽,旁边还有木鱼和蒲团,看上去与寻常的庙宇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虽有庙宇,却没有和尚,这座大殿里一个魔道教众的人影也不见,却又令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莫不是魔道中人瞧见我们到来,早一步逃走了?”楚依依道。

华不石沉吟了片刻,道:“香炉里尚有残香,他们应当刚刚离开不久。这座山谷的地形复杂,且山高林密,险要之处颇多,不宜贸然行动,我看还是先把这庙当成据点,派出弟子往四下搜寻一番再说。”

楚依依道:“公子言之有理,妾身也觉得这谷地里处处都透着古怪,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这座弥陀殿修得甚是坚实,且四周围的地势也较为平坦空旷,正好便于驻守。”

越空旷平坦的地方,火枪的威力就越能得以充分发挥。华不石当即吩咐众人在庙堂的四面布设守卫,又派出二十名弟子分做五路,沿着不同的方向在山谷中搜寻,以探查状况。

这谷地之中到处都是坡地和树林,目力无法及远,也不知道整座山谷究竟有多大,魔道中人位于何处更是不得而知,与其象无头苍蝇般地乱闯,还是先派出斥候探明情况更加妥当些。

这座山谷既是魔道的秘地,想来不会很安全。除去被派出探路的弟子,其他的霹雳营和青云卫百余人大殿内外布下了严密的防守,以防范敌人来袭。

然而直到午时,两个时辰已过去,预想的袭击并没有到来,派出去的五路斥候却都纷纷返回了。

根据这些弟子的探查,这座山谷前后大约长有十余里,宽有三四里,四面皆是无法攀爬的陡峭石山,除了先前进来的那一处隧道之外,没有发现其它能出谷的路径。

山谷之内到处都是山丘,森林里草木茂密,却并没有发现人烟,更无营寨和村落,这座弥佗殿,便是整座山谷里唯一的建筑。

将派出探察的各路弟子仔细询问过一遍,华不石坐在弥佗殿前的石阶上,望着远处的山林凝神思索。

楚依依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一双美目望向这位大少爷,说道:“这山谷中既无魔道中人营寨,难道他们只是在这里建了这座庙宇,其实巢穴并不在此处?”

华不石道:“这当然也有可能。不过如此一个隐密的山谷,本是建设基地的绝佳所在,魔道中人怎会只修一座庙而已?以我之见,他们的巢穴应当就在此地,只不过我们没有找到而已。”

楚依依道:“公子之意,是认为在这山谷中另有秘密的通道,通往魔道的巢穴?”

华不石却不作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们还是先行撤出此谷吧!”

楚依依怔了怔,道:“我们就这般撤走,岂不是半途而废了么?”

华不石道:“我既已进了这个山谷,也算有所收获,以当下的情形来看,一时间恐怕难以找到通往魔道巢穴的密道,而对方多半已知晓我们进谷,想必已经做好了防范。我们不如以退为进,先退到谷外守候,让魔道中人有所动作,我等再相机应对为好。”

如果说先前在山外的岩洞里搜找,巧合之下发现了进谷的暗道算得上运气颇佳,眼下这个山谷方圆十余里,比起那岩洞大得多,再要想在谷中搜找到机关秘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华不石才认为让魔道中人自己现身比起徒劳搜找更好。而且这座山谷里虽然温暖如春,景致秀丽,却总是透着一股诡异,令人隐隐感觉到一种危险气息,进了此谷,就仿佛是步入了一个致命陷阱一般,这亦是这位大少爷想要早些撤离的原因。

楚依依亦是了解华不石言下之意,道:“好吧,我们就尽快出谷,只要守在左近,不怕不能发现魔道中人的踪迹。”

华不石点了点头,从石阶上站起身来,正要出声发令,却忽见刘元鹤从殿内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华少爷,碧云感到有些不适,似乎是体内的蛊毒发作了!”还未走到近前,刘元鹤便大声道。

这位大长老面恶心善,自从相认黄碧云为义女,对她便颇时关心,此时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

华不石闻言略为一愕。先前在灵都观的密窖中,他仔细探查过黄碧云腕脉,知晓她身中蛊毒,但毒性却暂时得以抑制,在数日内应当不会发作,想来是服食过“熊胆豹心丸”解药的缘故。

所以华不石才打算等此战结束以后,回到孟津城再想办法为她除毒,一来是因为此地缺乏药物,二来要解蛊毒实非易事,至少须得全心施为半日时间,在当下的危境之中不太方便,却没有想到她的蛊毒竟会发作得这么快。

华不石立时说道:“刘长老莫要着急,待我去瞧一瞧。”

黄碧云的情形果然很糟糕。

她蜷成一团缩在大殿的角落,脸色苍白,牙齿格格打战,身体不住地颤抖,似乎是感到极为寒冷。

一点一点如黄豆大小的暗红色的血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脖颈和脸颊上的肌肤下面显现出来,而她目光空洞,脸上的神情木然,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华不石快步来到黄碧云身边,拿起她的腕脉探查了片刻,又瞧了一眼脖颈上的红斑,面色凝重道:“看来碧云姑娘确是蛊毒发作了。此地没有足够的药材,我只能先用银针刺穴之术,暂时控住她体内毒蛊,使之不至于蔓延致命,待得出了这山谷再设法为她解毒。”

刘元鹤道:“那就请华少爷快些施救吧,我看她这般模样定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华不石的目光在殿内一扫,道:“请刘长老帮忙把碧云姑娘抬到那边的佛像的后面,我在那儿为她施术。”

刘元鹤也不迟疑,俯身抱起黄碧云,大步朝那座弥勒佛像的后面走过去,华不石也快步跟了过去。

这佛像连同底座石台颇是宽大,两旁围有几道布幔,后面是一个五六尺宽的空间,因为佛像的遮挡,大殿内的其他人无法能瞧看到此处。

眼见刘元鹤将黄碧云放在地上躺好,华不石道:“银针刺穴须得除去衣物,还请刘长老暂时回避一下。”

刘元鹤点了点头,道:“那碧云就拜托华少爷相救了!”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华不石又对一旁的西门瞳道:“阿瞳,你也先出去吧。”

自从杨绛衣离去之后,每逢出行在外西门瞳和厉虎之中至少有一人会紧随在华不石的身边,以保护他的安全。此刻厉虎正在殿外组织霹雳营的弟子探查山谷,跟在华不石身边的便是西门瞳。

听了这位大少爷之言,西门瞳答应一声,也退了出去。

见身边已无别人,华不石从旁边拿过一只蒲团,在黄碧云的身前坐下,伸手去解她身上的衣衫。然而当华不石的目光无意中瞟过她的脸颊时,却忽然瞧见眼眸一闪,心下不由得一凛!

她蛊毒发作,本是已经失去的意识,眼眸为何还会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