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XX 知道与不知道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10月末。开学以后的第一科考试也突然灾难般的降临了。

这么早就期末考试,这有些超出了田灼的认知范围。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没上过几堂这个科目的课呢。按照惯性思维,他还以为至少要等到12月或明年1月才会考试。

在考试前的最后一堂课上,老师一本正经地告诉同学们,她不知道考点是什么。

我勒个去呀!您是教这门课的老师,您都不知道考点是什么,那我们上哪儿知道去啊?

看到在座的同学们**起来,老师也对自己的话做出了解释。她说:“从前总有同学问我考点是什么。我就好心给他们划出了我觉得会考的知识点。结果,有一次,我划的地方没有考到,碰巧有个同学那次挂科了。后来,那个同学就说是因为把时间都用在背我划的考点上而忽略了真正的考点。我的好心,就换来了同学的抱怨。所以,以后谁都别问我考点是什么。我不知道考点是什么。整本书都是考点。你们把整本书都掌握了,考试肯定能过。”

按理说吧,这老师说的也没毛病。如果换成田灼遭遇相同的事情,可能也会有相同的想法和做法。但话说回来,您是不用背锅了,我们TM怎么办啊?从小到大,我们接受的教育都是如何对付考试。考试才是我们的敌人,老师应该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的指引者。初中老师和高中老师,一天到晚研究的都是中考会考什么知识点和高考会考什么知识点,或者研究会考什么类型的题目,出题老师会设置什么样的陷阱,我们该如何应对。

结果,田灼上大学后遇到的第一科考试,任课老师告诉同学们整本书都是考点。您老是不是没搞明白谁和谁是一边的呀?咱们是不是一伙的?难道说,同学们才是您的敌人?

以前,田灼总觉得自己的高中老师可恶。他的高中老师的确可恶,教学死板,不懂得因材施教,不给学生留下自由施展才智的空间。搞得那时候上课跟军训一样,所有同学都是按照一个模子塑造。

但现在,田灼觉得他的大学老师也够奇葩的。别说因材施教了,您连教都没教。如果说因为之前的遭遇,您不愿意划出考点,那没关系,大家都可以理解。但这种事情,您TM早说啊?都已经快考试了,您告诉我们没有重点?

为了应付考试,这两天田灼连游戏都顾不上了。幸好这个月团子已经归队,田灼和于宽的几个号大多时间都丢给了团子来开。

即将考试的这门课,是田灼本学期所有课程里书最厚的一门。田灼现在一天到晚都带着这本书,上什么课都在看它。只可惜,前半学期田灼都没怎么用功,课后时间又基本都用来玩游戏了;现在开始复习,进展实在有些慢。复习了一周时间,他才看完了半本书,对其中的知识点也只是一知半解。详细之处,他根本背诵不出。

没办法,到了最后一天,田灼和很多同学一样,选择到自习室通宵复习。其实在上大学以前,田灼对通宵复习根本不屑一顾;因为以前决定他成绩好坏的更多是考试时的临场状态,而不是对知识掌握的程度。说白了,知识一共就那么点知识,谁都能掌握。考试考的是什么?考的主要是考生们的眼力和熟练程度。谁能最快看出考题中的陷阱,并熟练写出答案,谁的成绩就高;谁看错了题,或者因为不熟练答得不够完整,谁的成绩相对就差。考试不是用难度来区分考生,而是用熟练度;那么选择的目标也不是谁的脑力更好,而是谁更用心。

田灼从小到大,在各种关键的考试中,总成绩从来没考过班级第一。他就属于不用心的那种人。他的爱好很多。各种棋牌桌游,各种单机和网游,甚至文艺体育方面,他都兴趣浓厚。他这种人,和班里那些机器人一起考试,能考第一就怪了。更何况,高中的最后一年,他还在水果战队担任主指挥。每到周末,他的时间都消耗在了研究战术和比赛上了。他和于宽能考上现在的K大,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当两人来到通宵自习室,看到其他同学桌子上那一沓复习资料和装订在一起的往届考题时,二人全都懵逼在了原地。

“卧槽?咱们老师发过这些资料吗?”于宽小声向田灼问道。

“绝对没有!”田灼万分肯定。

“那他们的复习资料都是从哪儿来的?”于宽又问。

“我想,可能是老乡会或者亲戚朋友那里得来的吧。”田灼猜测道。

“不至于吧?他们怎么好像每个人都有?难道就咱俩没个老乡亲戚啥的?”于宽问。

“嗯……咱这大学吧,虽然也算得上国家重点,但它一点都不出名。就咱们这个系,在咱们省每届才招一两个人。我打听过了,这届全省就咱们俩。就这,还没人愿意报呢!K大的分数线在咱们省,比不是重点的L大都要低,比一本分数线才高了不到20分。你说,这么冷门的大学,咱俩能有什么靠谱的关系可找?”田灼分析道。

“我去!那不是糟了个糕了?这么晚了,复印都找不到地方。人家自己还要复习,肯定不会借给我们的。我觉得就咱俩拿着厚厚一本书在看,感觉很傻。”于宽道。

其实田灼此时已经感觉到不妙了。但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他没有干脆回宿舍睡觉,而是依然继续在自习室复习到了考试之前一个小时。

考试是在早上八点。田灼和于宽一起到学校食堂吃过早饭,两人已经有点迷迷瞪瞪的感觉了。

考场上,田灼对选择题和判断题还能做出一些分析和判断,但到描述提和讨论题时,他根本连半个字都不会写。考试还没结束,他已经知道自己这次考过不了了。所以,他选择了提前交卷。面对着完全不会的题,继续坐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他现在困得不行,更愿意回到宿舍好好睡上一觉。

“老田,兄弟我肯定考不过了。这下保研没戏了。”晚饭时,于宽唉声叹气道。

“还保研?你别逗了行吗?就咱俩这状态,怕是考研都考不上。”田灼道。

“我也很绝望啊。谁知道怎么突然就说要考试了,然后突然就进考场了。兄弟我还没记住那老师长什么样子呢。”于宽道。

田灼一边跟于宽开玩笑,其实心里也不愉快。跟于宽一样,这次考试对他来说也太突然了。当他想要准备应战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任课老师丢下一句“整本书都是重点”,他就傻傻地拿着比他和于宽的笔记本电脑加起来还厚的课本复习去了。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蠢?失策啊!田灼自责道。

如果他能提早复习,或者知道该复习什么地方,他自信是不会出现如今的状况的。因为他和周围的其他同学一样,他们太了解考试了!九年义务教育,外加三年高中,他们经历得最多的就是考试。一直以来,他在考试与课余生活之间游刃有余,虽然成绩从来都不是最拔尖的,但也从未遭遇如此挫败。

从前,一次又一次的小考、周考、月考、甚至期中和期末考试,对学生而言都只是检验自己的掌握程度。一次考试的好与坏,都不影响什么。只要发现了哪里不足,并提前警觉,不在最终升学的检验中再犯就好。田灼不是没有不及格过。相反,他从前有很多不及格的时候。但那些在他眼中都是小事。如果他想提高,也就是一两下子的事。

但大学的考试不同,一次失利就给你盖上了不及格的印章。一次挂科,就抹除了保研的资格。如果挂科达到一定门次,还要抹除你获得学位的资格。实际上,很多课程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课程,平均一周也才一两次课。就像于宽说的,他连老师的模样还没记清楚呢。对于田灼这种在应试教育体系中,一向讲究最后冲刺的选手,眼下这种考试方式简直莫名其妙。

最终,没有意外,田灼和于宽挂科了。稍微意外的是,他俩的总成绩比及格线其实低了不是很多。最后一看,原来是因为加上了平时成绩。平时成绩主要包括课堂表现和实验课的成绩。两人的实验课成绩还挺高,这得益于所有人都是在一起上同样的实验课。实验时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家都会互相帮助。当然,在写实验报告时也是如此。

班里有十几个人跟他俩一样挂了这门课,整个系加到一起就更多了。这一门课的挂科率在系里达到了三分之一。

出于失败者对成功者的尊敬,田灼特别研究了那些通过考试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及格的人中,总成绩勉强超过及格线的同学超过了70%。这就意味着,这70%的人试卷成绩其实是不及格的,他们是通过平时成绩把自己的总成绩拉进了及格线。说白了,这也多亏了老师的仁慈。平时成绩,除了实验课成绩之外,还有课堂表现。田灼这门课的出勤率还是很高的,所以对同学们的课堂表现有很深的印象。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剩下三分之一看似在听讲的人当中多半也眼神呆滞。这些人,要让他们试卷分及格,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剩下30%试卷成绩及格的同学里,有60%是因为考前押对了题。当然,试卷分没及格但总成绩及格的人里面,押对题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基本也不知道自己答的是什么,你问他什么道理,他多半也能答上几句,却无法自圆其说。他们能通过考试,主要还是因为在后面占分数比例很高的大题上有不错的发挥。考的题原本就是他们背过一模一样的,他们一模一样默写下来就能得到全部的分数。只要能多押对几道大题,不说试卷成绩,至少总成绩及格还是不成问题的。

30%试卷成绩及格的同学里,还有30%是靠抄袭得来的成绩。这些同学里有一小部分是靠抄袭附近其他同学的,但更多的是遭袭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小抄。你想想,那么多的同学都能押对题目,他们手中掌握的复习资料有多么的靠谱!像这种复习资料,缩印一份,不正好就成为了小抄吗?而且人家还一抄一个准,找啥啥都有!

说实话,田灼长这么大还没抄袭过小抄。以前偶尔有过作弊行为,也是在平时班里测验之前和同学提前商量好的。比如,我做选择题,你做判断和填空,到时候一互换信息,咱俩都可以直接做大题了。当时田灼这样做,就是为了节省时间。像这样的小测验天天都有,他想快点做完,抽出点时间在学校把作业也写了,回家之后好做其他的事情。但在真正的考试,哪怕是月考中,他都没有作弊过。因为他知道,那样做没有意义。月考和期中期末考试是他检验自己的一种方式,作弊并不能为他带来有效的收益。如果真要作弊,他宁可选择在升学考试中作弊。但话说回来,真到升学考试时,他也不敢作弊了。

30%试卷成绩及格的同学里,还有最后10%的同学是靠平时上课认真听讲和考前认真复习得来的。这样的同学在全系中只占了总人数的2%。对于这样的同学,田灼真的非常佩服。人家就是按照老师要求的,以全书都是重点的方式复习,然后通过了考试。不论是真是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田灼就选择信了。就像当初田灼相信“全书都是重点”一样,他宁可选择相信。玛德,真了不起,他做不来。田灼这个人,喜欢找规律,喜欢举一反三,喜欢投机取巧,最讨厌按部就班。他不喜欢这2%的学习方式,但人家取得了好的结果,所以他佩服他们。

佩服归佩服,但田灼压根就没准备向他们学习。他学习的是那些押对题的同学。人家平时也没比自己学的更用功,但却可以通过考试。了不起!试卷考100分也是过,试卷不及格但总成绩超过及格线也是过,田灼还是更希望把时间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为了通过考试,田灼还特意找于宽开了一个小会。

“于宽,我已经总结过经验教训了。咱们之所以会挂科,最大的原因不在于咱们平时学的不够认真努力,也不在于考试太过突然,更不是因为老师没有划重点。”田灼道。

“你绕那么大弯子干嘛?不就是因为咱们没有他们人手一份的那个复习资料吗?”于宽一语中的。

“你说得对,但不够系统。我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们的情报出现了问题。我们平时和其他同学的交流太少。就算有些交流,也是和班里同样玩空城祭的几人交流游戏方面的问题。”田灼道。

“你可别提那几个货了。一个都没考过。还交流信息?他们整天和咱俩一样泡在游戏里,哪会知道有那种几乎跟试卷一模一样的复习资料啊?”于宽表示不忍回忆。

“所以,我们要扩大我们的信息网。我们平时必须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多和那些消息灵通的同学交流。尤其在每次考试前一两周的时候,一定要从他们手里复印出来那种复习资料。”田灼严肃地分析道,“我们挂科而他们过,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们不知道要考什么而他们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用功与不用功的问题,也不是会与不会的问题。这仅仅是知道与不知道的问题!”

一直到这学期结束,田灼和于宽都没有再挂第二科。他们甚至发现,要想考过实在是太容易了。尤其是数理化下分的科目,每科连一周的复习时间都用不了,最后的卷面成绩都能及格。田灼的无机化学甚至卷面还考了94分,而他仅仅用了两天一宿的时间来复习。基础知识随便背一背,大题都是和复习资料类似的题型。田灼甚至还从无机化学的考题里看到了一些高中时候就已经掌握的知识。

考试方面,一个学期就这样对付过去了。游戏里,因为一直都没开新的等级上限,区里满级的人已经有一大堆了,大家的装备、技能和灵宠也都日渐完满。最能看出区别的地方,就要数帮派建设了。帮战方面,浮沉一直都是有输有赢。但在帮派规模和帮派内部建设上,浮沉已经落到了区内第六的位置。之前最好的时候,浮沉可是挤到过第四的位置的。这也没有办法,帮里的骨干基本都是大学生,大家都需要考试。尤其是帮主和副帮主中间还遭遇了一次挂科风波,在游戏中投入的精力肯定不如刚开区的时候。

寒假开始时,K大的天气已经让田灼这个北方人都感到有些冷冽了。宿舍的同学们一个一个离校,田灼却没有着急走。甚至就连于宽离校的时候,田灼也没有和他一起离开。

田灼这个人,以前就有一个坏毛病。凡事讲究一感觉,讲究一状态,讲究一顺畅。他不是面对困难就直接倒下的人,但他特别怕遇到自己完全料想不到的麻烦。以前在初中和高中的时候,答一张试卷,如果在前面遇到一道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就一定要一直想,一直地想。为此,他可以放弃后半张试卷的所有分数。如果是语文或者英语试卷,他宁可放弃占分值比例很高的作文题,也要一直去想前面一个他尚未想明白的问题。他不是一定要做对,他只需要让自己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他需要一切都很有道理,让自己觉得十分顺畅,不然就什么都做不下去。

现在,他的大学生涯第一门课程就挂掉了。虽然本学期后面的课程全部通过了,但那门挂掉的专业课已经成为一个不顺畅的事实。每每想起,田灼就觉得如鲠在喉。这也是为什么他后面过了的那些课程全部选择用应付的方式通过。因为他没有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了。因为这件事已经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粒取出不掉的种子,甚至成为了后来影响他整个大学生涯的重要开端。

造成这件事的因素有很多,当一切偶然因素都凑到了一起,它就成为了必然。这些,田灼不愿说与他人,甚至不愿说与于宽。他在等,在等一场压倒一切的大雪,给他的内心带来片刻的宁静。

在新年的前一天,他等到了一场大雪,一场能将汽车轮子埋没的大雪。也就在这一天,他坐上了归家的列车。

在上车之前,他买了一个小小的记事本。在记事本的封面上,有雨滴,有纸屑,还有一个废旧的电灯开关。

窝在自己的卧铺里,他在记事本内的第一页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黑夜如烟,乌云漫天,冰沙锁眼寻不见,你在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