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长生牌位。”赵青寒没有走近, 而是好好地拿着手电筒照着地窖内部。

她全身绷得死紧,另一只空闲的手中随时捏着几张冥币,蓄势待发。

“活人可以立牌位, 但是一般为了避免不吉利,都是立长生牌位,祈祷延年益寿。但是从来没有过活人立生祠,摆在祠堂供奉。”赵青寒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家伙, 阴间的事情是一个都没少做啊。”成梦云深吸口气,忍着头皮发麻走近, 仔细打量最底下那排密密麻麻的牌位。

“既然一个村基本都是一个大姓,那这个‘长生村’就是‘寿家村’了。”成梦云皱着眉,眼神反复在这些牌位中往返。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你说, 这些‘寿家人’都死在了6年前, 是不是因为6年前这个村发生了灭村惨案?不然没法解释他们死亡时间的年月日相差无几。”

赵青寒的心情从看到巨型蛇类的惊悚中慢慢缓和下来, 她开始思考成梦云猜测的合理性:“发生灭村惨案的话,也可以解释一些房屋为什么很早就坍塌了, 但不对啊...”

“是不对,如果发生灭村惨案,这些死者的牌位是谁立的,为什么这里66天前还有很多人长久居住, 在这里做人体实验。”成梦云揉着太阳穴。

她以为长生村的秘密已经解开,就是一帮人在这做人体实验,但是玩火自焚,导致66天前的丧尸出逃,全村只剩下一个巧巧。

但是这个地窖中祠堂的发现, 让成梦云发现这个长生村没这么简单。

她想, 应当去村后的那座坟山看看了。

“后面那一个问题不知道, 但是至于第一个问题,”赵青寒突然很想抽烟冷静冷静,她素手指了指那块刻着“孽种”的灵牌,“这不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忙立牌位吗?”

成梦云仔细查看那块独特的牌位,雕刻的力道很重,“孽种”二字几乎要凿穿木牌,似乎灌溉着雕刻人浓烈的情绪。

如果这个立生祠的人还活着,那现在也应当有40岁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给自己立的,还是别人给他立的,因为“孽种”通常是长辈骂不肖子孙的称呼,一般人不会这样自称吧?而且,对方做了什么事情,会被称呼为“孽种”?

这块灵牌前的香炉里也插着三支香,和其它牌位前的香别无二致,均是燃烧到中途时就熄灭,只有光秃秃的半截插在香灰堆积的炉子中。

“燃香到一半就熄灭,是非常不吉利的征兆。”赵青寒开始用了解的玄学知识分析,她感觉那座雕像在一直盯着她,或许是雕刻得太过逼真,不管她站在哪,那双冷血的瞳眸都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这意味着祖先或者神仙,不接受祭拜的人的香火祭祀,还表示祭拜人的心意不诚,这是不祥之兆。”

成梦云听到解释,似乎是听到了赵青寒话语里深深的忌惮,她安慰道:“说不定是这里老下雨,地窖的防水措施没做太好,香都受潮了,半途熄灭也很正常嘛。”

她感觉赵青寒活在大型民俗灵异片中,而她是隔壁科普栏目里尽量宣传世界上没有鬼怪的专家。不过如果长生村这地儿,光那个巧巧弄出来的夜半歌声,放《走近科学》都能拍三集。

在大蛇雕像和像小山样的牌位上没有再发现其它东西,成梦云和赵青寒将视线转向地窖的壁画上。

说是壁画,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绘制的,黑红色几乎已经渗透进墙壁,有些已经上了年岁,在潮湿的环境中变得模糊。

壁画的画风很抽象,线条的风格极简。成梦云顺着左侧的墙壁查看。

这好像是壁画的初始,开始一些图画还挺“正常”,一个长条腾云驾雾,从漫天风华中诞生,所有的鲜花赞歌都为它而歌颂。

成梦云猜测,这应当是描述“蛇仙”的由来,非常符合早期人们对鬼神的崇拜,会幻想神明居住在如何的仙境之中。

但是看着看着,成梦云发现有点不对,图画里那些抛洒鲜花的小人更像是“小鬼”,没有腿脚,畸形的脑袋更符合骷髅的形象,蛇仙在大海中漫游,然而那鲜红色的笔触,仿佛是无边无际的血海深池。

这哪是什么仙境,这明明是地狱!

手脚有点发凉,但一想到整个长生村都和寻常完全相反的习俗,人家崇敬的蛇仙从血海地狱也不是不能理解了。成梦云觉得心情舒缓,她打起精神继续观看。

几个大头的小人围着一个长条跪着,看起来格外虔诚,在人前还摆着很多东西。画的应当是村民在祭拜“蛇仙”,前面摆着的是村民送上的贡品。

除开基本的香火蜡烛,水果牲畜,还有个被涂抹掉的物什,从位置来看,应当也是属于贡品。

除开跪在前头的小人,后面还有些小人在哭泣,那些哭脸在一众的笑脸间显得很是突兀。

后面的所有图画都变得模糊不清,不再是自然的模糊,而是有人为痕迹的破坏,那黑色的墨笔将壁画弄得一团糟,似乎是破坏的人不希望有他人能够看到。

原有的黑红色颜料和墨水的颜色交缠,古怪的小人陷进黑色的层层线条中,使得整面墙壁像一张被肆意破坏的简笔画。

“只有蛇仙诞生和祭神仪式,可惜壁画被人为破坏,根本不知道一些人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那个被抹掉的贡品是什么。”成梦云查看了所有墙壁后,发现绝大部分的壁画都被破坏了,不由有点遗憾。

能刻画在祠堂里的壁画,应当可以揭示长生村里的一些秘密,但是破坏壁画的人,将她的想法给无情击碎。

“对了,昨晚上,那小孩没什么异常吧?”成梦云凑到赵青寒身边,小声问道。

毕竟才认识两三天,而且对方可能还是活了好几年的半人半尸,赵青寒一个人和对方睡一块,如果小孩突然暴起,赵青寒也不好应对。

“没,我昨晚一直在装睡,没发现有什么情况,”赵青寒了然地回道,“小孩睡得挺熟的,一晚上都很安分。”

“你一晚上没睡?”成梦云离赵青寒近了,才发现对方妆容下的黑眼圈,“你咋不喊我俩呢?”

赵青寒艳丽的面容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她也想啊,昨天她都打算敲第二次门了,结果她刚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的面前这人的哭声。

她马不停蹄地立马转身离开,那狗粮简直是追着她喂。

赵青寒回头看了眼蛇仙神像,那双竖瞳好像仍在看着她。

身边传来急促的呼吸,成梦云偏头发现赵青寒有点喘不上气,对方的眼神在不自觉地逃避那座压迫性极强的大蛇雕像,手中的手电筒也有点拿不稳。

“赵姐姐,我们先上去吧,换银华和巧巧下来一趟,”成梦云忙拍拍她的后背,“你回去刚好补个觉,今天没有什么急事。”

“我没事。”赵青寒摆摆手,她强撑起身体,在成梦云的搀扶下回到了地面。

巧巧和银华正站在地窖边上,银华看似随意地站着,但是全身都保持准备战斗的形态,手心里也紧紧抓着唢呐。

成梦云和留守在上面的两人,描述了下地窖的内部情况,随后开始换班,由她和赵青寒在地窖门边守着。

刚把赵青寒搀扶到一旁的木椅上,地窖内部就发出一声大声的哭叫,那是巧巧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成梦云抓着甩棍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地窖门边,下一秒,银华就抱着 满面痛苦的巧巧从地窖内跑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成梦云焦急地接过巧巧,她不熟练地抱着小孩,小声安抚。

巧巧哭叫得撕心裂肺,布满黑线的双手紧紧捂着脑袋,似乎脑袋内部传来极端严重的痛楚,一张小脸挤成一团,满带着恐惧和无助。

头脑的疼痛,让女童撕扯着头发,成梦云赶紧制止巧巧的自残行为,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看见牌位,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银华快速说道,他腾出手来后,立马拿起悬挂在腰间的唢呐开始吹响。

不是惯常的哀乐,而是喜气洋洋的乐曲声,让人联想到春天和暖意融融。

成梦云刚听见,就感觉心里的焦躁感也被抚平了不少,一股温和的暖意从心中涌出。

巧巧也被这阵乐声感染,痛苦的神情缓和,最后在这首喜乐声中缓缓恢复过来。

成梦云将视线放在吹唢呐的银华身上,她之前就发现了,银华的异能不仅能对丧尸有克制作用,也对人有安抚作用。

赵青寒已经起身去拿好玩的好吃的,她知道小孩在哭泣时,如果有这些东西,可以让小孩的注意力转移。

等三人将巧巧的情绪安抚下来,巧巧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块巧克力,她眼睛哭得通红。

“好多红色啊,到处都是红色...”她呆呆地说道。

三人也没想到小孩会主动开口,在巧巧颠来倒去的话语中,三人知道了巧巧在看见那些牌位的瞬间,小时候的回忆里突然出现一片鲜红,等想再仔细回想,脑海里就传来尖锐的疼痛。

就像是那片鲜红色的记忆被屏蔽了般。

巧巧被疼痛和突如其来的悲伤影响,瘦小的身躯有点难以承受,她靠着木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成梦云想到巧巧回忆66天前的丧尸逃出,也是用的“到处都是红色”的描述方法,也就是说巧巧口中的红色是和“死亡”“杀戮”联系在一起的。

而小孩明确说是突然回忆起小时候的某个情景,就像是一块被隐藏的记忆碎片被那些灵牌激活。

成梦云忽地想起了不久前在地窖里见到的灵牌,那些集体死在了6年前的“寿家人”。

“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目睹过死亡或者遭受强烈冲击后,出现选择性遗忘,所以被灵牌刺激后会闪回创伤性现场。”成梦云她毫无停顿地就说出了那个病症的名称,似乎以前自己也遭受过同样的。

这个小孩,会不会也姓寿?成梦云看着昏睡中的巧巧。

如果巧巧也是寿家人,6年前她应当是4岁左右,如果真的发生了推测中的灭村惨案,目睹长辈亲友都死去,确实会选择性遗忘那些鲜红色的回忆。

而且成梦云记得巧巧说过,她小时候,被一个后来变成丧尸的老爷爷喊过孙女。

随后银华再走了地窖一趟,成梦云跟他搭伙,她有些猜测想要和银华讨论。

讨论完后,准备离开地窖,成梦云临走之前,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了眼。

落满灰尘的大蛇雕像沉寂,那些灵牌像一座无声的坟山,被遗弃在这个阴暗的狭小一隅。

巧巧在一旁睡觉,三人将地窖好好密封。

银华的表情比较严肃:“我和梦云讨论了下,我们怀疑,长生村的原住民在6年前就被灭门,那些做人体实验的研究员是后来者。

“很有可能,那些研究员就是导致原住民大批量死亡的罪魁祸首,并且将长生村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