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成梦云咬紧牙关,全身宛若被硬生生撕扯开又重新拼贴在一起,不绝如缕的酸麻如潮水汹涌,侵入四肢百骸,全身都在蜷缩着抽搐。

她微微睁开眼,心仿若要从胸腔里奔窜出来,它近乎急促地跳动,成梦云濒临窒息。

我......我不是死了吗......?

她还能想起失去意识前那些腐臭挂满血肉的口器,尖利的齿牙啃咬在身体上的痛楚,密密麻麻的丧尸将她的视野挤满,血肉被活生生剥离身躯。

睁开眼慢慢适应身体的不适,眼前的世界终于从难以聚焦变成清晰可见。

她发现自己是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自己还穿着之前的衣服,转动眼珠发现周围漆黑一片,几排货架若隐若显。

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是哪里?我被救了吗?我不是已经被丧尸吃了吗?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的问题,她茫无头绪。

硬着头皮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她刚起来就天旋地转,眼前猛地一黑,差点狠狠跌落在地。

这种情况,和末世第1天好像?痛楚从神经中渐歇,她迟钝的思维开始如生锈的齿轮般缓缓转动。

她慌张地摸向胸前,温凉的弥勒佛安抚了她惶惶的思绪。

还好,银华送的礼物没有丢。她扶着货架徐徐稳住身子,双腿颤栗不已,迈出一步都要耗费大半力气。

银华......

想到银华,成梦云酸软的四肢仿佛又恢复了些许力气,她还记得痛昏过去前那人血红的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银华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在黑暗中摸索货架,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而去,短短几步路差点要了成梦云半条命。

待推开透着光亮的门,成梦云发现这是一个空****的商店,而光正是玻璃门外昏沉沉的月光,她刚躺着的地方是商店的小仓库。

通过熟悉的布局和柜台位置,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确定这里是她第1天上午就来收集过食物的便利店。

玻璃门外有闷闷的响动传来。

她根本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便利店,她只能尽力朝玻璃大门摸去。

大家还好吗?华子怎么样了?

忆起那些仿若无穷无尽的丧尸,还有那只可以在天花板上面攀爬,咬住她肩膀将她扔进尸群的丧尸,那肯定不是普通的活死人。那些东西,他们怎么对付......

她带着说不清地惶恐推开玻璃门,害怕看见什么难以挽回的场面。

像是突破一层阻隔的屏障,所有的一切都清晰起来,浓厚的腐臭味侵犯嗅觉,人凄厉的哀嚎和□□在耳边不断鸣响。

成梦云心中一突,隔着整整四车道宽的路以及随处可见的车祸,她实在无法突破重重障碍看清对面老居民楼的情况。

她拖着虚脱的身体穿过马路,艰难挪到路中间。

待看清楼前的情况时,她不由呆愣在原地。

预想中惨烈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本来围在一楼铁门前,已经快要突破进入居民楼的丧尸群全部死绝,层层叠叠的遗体铺满前方的地面,连周围的几个店面门前都要被淹没。那些丧尸面目扭曲,身体歪曲得宛若变形的金属,不知道在成为静物前遭遇了什么。

周围站着几个互相搀扶的人,他们沉默地看着最中间。

最中间是一个全身染满血污的男人,他沉默地殴打着瘫软在地的壮汉,壮汉纹满花纹的手臂向后弯折,显然已经断裂。

男人每一拳都没有收敛力道,力气重到似带着滔天怒火,砸在那人脸上时,对方只能发出模糊的嚎叫。

那个施加暴行的男人身边还躺着其他四个不能动弹的血人,他们全身皮开肉绽,从那些如出一辙的伤势看,应该都是同一人所为。

“小子,你还好吗?”站在一旁的大叔拿着烟的手颤颤巍巍,近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恍若浑浑噩噩般站起,血液顺着他的指尖落下,他浑然不觉。

“梦云......”他呓语般呢喃,嗓音喑哑到仿若荒板变调。

他踉跄着扑到丧尸堆里,一双手在那些腐臭的烂肉间翻捡,像是试图寻找什么东西,“梦云......你别怕......”

他状若疯癫,喉间的话语断断续续。

“为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手臂处的衣服烧出大洞,内里的皮肤被灼伤,手被挖得鲜血淋漓指甲翻折,他仍无知无觉。

“银华。”成梦云喊道。

她近乎心悸地看着那个男人转过头,他眼口鼻都淌着血,本清俊的面容上血液蜿蜒而过。

整个人宛若灵魂都被掏空,只剩一具空****的身躯还留在原地,向来满含笑意的桃花眼空寂地湮灭,余一地空洞的尘埃。看到她的一瞬间,有些许东西在那双死寂的桃花眼中闪动。

“银华!”成梦云说不清心中翻涌着什么,看到银华这幅麻木的模样,心腔席卷而来的痛楚比刚刚初醒时更甚。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她冲着那个沉默高大的身影跑去。

她跑得跌跌撞撞,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零碎物什妄图阻扰。

在被血腥味包裹时,她近乎条件性反射地拥抱住那人,满心后怕。

那人浑身细细打着颤,头深深埋进她的肩窝。

“我没事啊,我命大,还好好的呢。”她近乎是哽咽般说着,手还不停在他背上轻拍,以示安抚。

肩膀迅速被濡湿,她辨不清是是血迹还是别的什么。

她近乎于痛恨自己如此了解怀中的人,几乎是刚拥上这具身躯,那些无法宣泄于口的心绪宛若狂风骤雨席卷奔涌。

她的腰要被对方勒断,似是什么珍贵的物什终于失而复得,力度大到要将那种存在深深烙印住记忆深处。

“梦云......”喉间压抑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他低低地翻来覆去地念着。

成梦云感觉到无法克制地抽痛从心口蔓延,攀附上四肢百骸,久久不肯停歇。

下一秒,她感觉到身体猛地一沉,肩膀上的重量差点让她摔倒。微微侧过头,只能看见微长的头发下,那张熟悉的脸满是血痕。

没过多久,她身上的重力稍减,一边的大叔见银华晕倒,忙快步上前帮忙搀扶。

“这是...发生什么事啦?”成梦云刚刚一副身心全在银华身上,待看见那些帮忙的住户,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还有旁人在这,一丝窘迫悄悄浮起。

“大妹子,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你刚不是被......”王姨一头卷发全被汗湿,满脸惊疑不定。

“姐姐,你现在是鬼吗?原来住凶宅会变成这样?”旁边的小男孩搭腔道。

大叔嫌这些人太磨磨唧唧,直接说道:“你不是那会儿被那只能爬天花板的丧尸抓啦,给扔丧尸堆里啃了嘛。然后这小子就开始发疯,先开始吹唢呐,吹得眼睛鼻子嘴巴哇哇往外冒血,吹得曲子老渗人了。”

他指了指满地的丧尸遗体,和在地上嘶喊痛叫的逃犯5人组,“一唢呐把丧尸吹死后,这小子直接冲出来把这5个渣滓按在地上往死里打,领头的那个还能放电呢,结果这小子压根不怕。后面啊,你就突然冒出来了。”

成梦云握着银华腕子的手一紧,她不知道说什么为好,脑袋里面的念头飞快变动,她抓不住分毫:“原来是这样,大家没事就好。”

大叔摆摆手,似乎是觉得这里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好了,咱们先上楼吧,至少先把这小子安顿好。”

其他帮忙的住户们也没有追问成梦云死而复生的事,都是有足够社会经验的人了,知道什么叫做不打听别人的秘密。

再没有心思管别人,成梦云忙和大叔一起搀着银华回到3楼。

经过大门口时,待踩过堆叠的丧尸时,她感受到那些被引过来的丧尸究竟数量有多庞大。

从银华身上摸出钥匙,将对方身上近乎变成血衣的外套脱掉,她和大叔好好将银华安置在沙发上。

茶几上临走之前的白蜡还好好燃着,只是短了一截。

一包湿巾纸递到成梦云身前,她抬头看去发现是其中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中年女人,对方好像很不喜欢说话,存在感也挺低。

“谢谢你。”成梦云接过,诚心感谢到。

她拿出湿巾借着烛光小心擦拭着银华的脸,那张脸上已经被红色**掩盖住本来面目。她知道华子有小小的洁癖,所以她擦得认真又细致,连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滑下都没意识到。

“我应该谢谢你们,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遭了,”中年女人一番望闻问切,做下判断,“他睡着了,没什么事。我以前是护士,能稍微看看。”

成梦云点点头低声感谢,眼神却一直没从银华身上挪开。

“你小男朋友是真喜欢你,唉,年轻真好。”大叔蹲在一边,刚刚那小子因为身边这脸色惨白的小姑娘出事,哇,那发起疯来,现在还吓得他心律不齐。

唢呐声跟勾魂一样哐哐哐得还在他耳边吹吹打打,后劲强得很。

“啊,不是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成梦云被大叔的话一激,终于回神,她急急挥手澄清他俩关系。

大叔一副“你骗鬼呢”的表情,满脸写满了不信。

成梦云手足无措,她也实在不好解释。

见银华一时半会儿很难醒来,她站起身拿起铲子准备下楼一趟,她觉得有些事得好好解决。

把房门仔细关好,成梦云跟着大叔和中年女人下楼,王姨还站在铁大门前头疼门坏了怎么办。

绕过门前的丧尸堆,那辆摩托车翻倒在地,一旁的路虎车胎直接爆了,车头外壳深深凹陷进去,车灯还在顽强地闪烁。

车门处一大片喷溅的鲜血,像是被什么人从车上强行拖拽下车留下的。

小男孩拿着弹弓百无聊赖地在一边警戒,见瘫倒在地上的5个人有逃跑的企图,就赏一个石子。

成梦云笑眯眯地微微弯腰问那个花臂壮汉,后者涕泗横流无法动弹:“说说吧,为什么把丧尸带过来?以及,丧尸脑袋里的晶核有什么用?”

待一番逼问后,她伸出铲子的手缓缓收回,手中的铲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东西。

你看,银华多心软啊,他们都做了这么过分的事,银华也没有伤及对方的要害。

自从第二次死过又莫名活过来后,再看见银华那副模样,成梦云感觉自己的心态发生了某种变化。她不知道是好是坏,但至少非常适合这种烂世道。

其他住户们站在一旁没有插手,小男孩在大叔怀里拼命挣扎,想要把大叔捂着他眼睛的手扒拉开。

成梦云简单介绍了下晶核的作用,刚刚大家都听到了逃犯们的话,也明白了晶核的特殊性,纷纷着手在丧尸堆里开挖。

见成梦云心不在焉,王姨示意她直接回家就行,她们到时候会把晶核给她。

或许是一起抵抗过丧尸潮,众人的感情也深了些,成梦云谢过后急急上楼,她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慢吞吞地恢复,至少爬上三楼时双腿没有发软。

待打开门,恍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她看见摇曳的烛光里,银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他木愣愣地站在原地。

衬衫下削瘦的脊背僵直,桃花眼里是一片烟花燃尽后的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