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别墅门外,已经戴上了眼罩。

苏茗雪不知道从哪儿给我找了套相当合身的西装。

熨烫合身,那种深蓝色相当考究的西服,我居然还能撑得起来,虽然我站在镜子前,也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但越是考究的西服,越让我不自在。

总觉得看似宽大合身的西服中有什么东西在收紧我原本自由的心。

因为时间很赶,茗雪也没有发现我站在她面前多少有那么点异样,也还好宁冰不知死活的打电话过来转走了我内心大部分矛盾,不然…我确实会紧张。

再说了,我这个年纪穿西服,那完全就是…装成大人模样,但带着眼罩,看起来就还好。

“嗯,总算看起来不那么吊儿郎当,像个小孩子了。”

“茗雪…等会你也进去么?”

“我,还是算了,懒得进去,那里边鱼龙混杂,都是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就算我不带眼罩,也总是有人过来搭讪的。”

“也是…茗雪很招人喜欢。”

“那是~不过么,我对别人不感兴趣,可能上辈子欠你的?被你这样欺负了,还像个傻子一样的回头找你…第一次的爱情交给你这种人,我可真的是。”茗雪越是说这样的情话,我当然越是不安。

“我知道的…”

“这个回答,很一般哦?扣分扣分!”我愣了愣,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苏茗雪拍了拍我肩膀,“去吧,只盯着宁冰,你在宴会开始后半小时,就可以把她带出去了。”

“还有,白青青也在里边,到时候她会监督你的,你走的时候,也把她一起带出来哦。”苏茗雪笑了笑。

“这怎么还有白青青的事情?她来做什么?”

“这妮子呢,也一直想参加这样的宴会,虽然我一直不愿意让她去,她太有能力,太有手段了,要真让她钓到什么优质的好男人~肯定要贴脸嘲讽我了。”

“那这次?”

“这次规模不大呢,不会有什么好男人,今天这几个,就算带着面具,她也不会看上的,而且,她也没收我的包包。”苏茗雪牵着我的手。“青青其实也是个挺好的姑娘,我们两个和好,她也帮了很多呢。”茗雪的眼神很真挚。

“可我并不喜欢白青青…”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旁敲侧击的提醒苏茗雪。

“嗯…你当然不喜欢,要一直不喜欢哦。”苏茗雪笑着轻晃着头,拍了下我。“好了,你可以下车过去了,我要开着我的小破车先回家啦。”

她似乎全然没有听到我语气中的纠结。

当然,我现在也假装自己并不那么罪孽深重,毕竟,今天晚上我的主要敌人,就是宁冰!

别墅的门口铺着红毯,这边的小区已经算是半个度假村了,土豪有钱人云集,一掷千金的宴会不至于每晚,但也是笙歌不断。

不少人周末会来这边打打高尔夫,练练马术,然后到晚上穿着衣冠楚楚来参加宴会,她们的生活悠闲,丰富,美好,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诗和远方。

当然年轻人的花样更多也更复杂,勤奋上进,彬彬有礼,踏实肯干,家里有钱自身却更加努力地人自然不少,但百无聊赖挥霍无度,在年轻时每天找着不同的乐子,换着不同床伴的人同样扎堆的狂放。

门口的管家确认了我的邀请函,非常绅士的笑着点头,帮我别上了一枚银质徽章。

“今日只开放一楼大厅。”

我多少清楚这里边的门道,来之前听茗雪说过,我的活动范围,就在一楼大厅,别墅有五层,每一层都代表着客人的不同身份,还有地下室无比神秘的泳池派对。

我不想知道这些,但等级和俱乐部制度,总是严格的折叠着某些人的欲望,他们乐此不疲。

大厅里是最基本的,但这儿的别墅一层,就已经很是富丽堂皇了,我来的时间不早不晚,这里边,全都是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我没有看到任何人没带面具,可能这场晚宴的组织者,对今天的聚会也不感兴趣。

精致的自助餐点到处都是,侍者相当干练的拿着托盘在人群中穿梭,庞大的像是粗虬的树枝分叉般的吊灯,无比威严的压着大厅的一切。

但我并不感觉这样的装修有什么特别独到之处,再好的大理石和梨花木,在我眼里也不算什么格调。

相反,我很讨厌这种故意做出来,欧式和所谓的新古典,墙壁上的油画,都是洛可可的经典作品,洋溢着奢靡享乐的情绪。

今天晚上的规矩是男人不说话,而女性可以随便交流,我当然知道那些男人的眼睛,已经开始逡巡和搜索着不同女人的身影了。

这种宴会相当居心不良的设置了女多男少的氛围。

我随便听听她们的谈话,就知道有些女人是常客了,她们寒暄着小声的掩着嘴,凑近了显的很亲昵的样子,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化妆品,说着今天晚上的刺身味道还不错,说着小蛋糕并不腻,各自有着小团体,抱着团,看起来无比热情。

实际上,我看到有些人的脂粉都要落到那晶莹剔透的三文鱼刺身上了。

我莫名觉得烦躁,这种低沉压抑着的可笑氛围,这些站在五光十色里,拥有选择权利的后浪们,潇洒的尝遍鲍鱼海鲜,而我们却连馒头的滋味都有反复咀嚼出一点甜。

这些女人每个的身段都不差,穿着各式各样的漂亮礼服,不是露肩,就是深V,毫不掩饰自己姣好的身材。

这儿,大多都是学校里,矜持的,高高在上,普通学生难以仰望的所谓女神们,却被这些带着面具的陌生男人们挑挑拣拣,舞池中间,有穿着燕尾服和礼貌的乐队奏着布鲁斯爵士乐,爵士乐当然不能算高雅,她是阿美莉卡咆哮的20年代后的失落产物。

爵士乐之父就是在红灯区边上诞生的,他的灵感,就来自漂浮在大都会夜晚霓虹灯中的泡沫。

真是光鲜无比,也真是令人作呕,我不会来第二次。

不过,我很快就看到了宁冰。

我差点就笑出了声,宁冰穿着一身紫色的礼裙,料子虽然还可以,但…相当过时,虽然我也不懂为什么就过时了,可看着,就莫名的风尘和浅薄。

别人的身材至少能装出优雅,那些流水线上的瓜子脸和苹果肌,在有些纨绔眼中,也算是一顿不错的快餐。

她没有小团体,也没有认识的女人,她在尝试跟别人搭讪。

“新来的?哦,那你吃好喝好。”她游离在团体之外,很明显就是凑数的,那些男人也根本不会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啊…啊,是,好。”宁冰有些局促尴尬的回了一声。

我才发现,她的胸口连徽章都没有,怪不得…

其他的女人身上,大多都有徽章,至少也是个铜制的四叶草,宁冰当然显得格格不入。

她的礼裙也很像是租的,有那么点搞笑的不合身,她很可笑的要不停的提着肩带。

但没人在意,也没人取笑,没人关注这个在学校里叱咤风云的下午还趾高气扬嘲讽我的所谓的负责人。

她连被玩被挑选的资格都没有?该说是可悲呢?还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