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出去走走,那我去工厂了,钱放在这儿。”苏阿姨假装自己很理解我,目送着我漫无目的离开家。

太阳狠狠的照着我的脸,想要把我的伤口晒裂,过往的行人多少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腹中空空,只有v信里的几十块零钱。

我随便买了个馒头,因为包子要2块钱。

我的左眼有些睁不开,馒头难以下咽,我问店家要杯热水,她要我买甜豆浆,三块钱一杯,我摇摇头想说算了,但随手就扫掉了三块钱。

店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但只是奇怪着,也并不关心,她说完慢走,转过身就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的笑我,我余光看见了。

昨天我还觉得龙虾肉有点腻,但现在,味蕾艰难分泌唾液让馒头有点甜味。

我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地方去,如果是工地兼职,那早上就要5点钟起去找那些藏匿在城郊的中介,坐上他们的黑面包,帮忙搬10个小时的钢筋。

如果是外卖,那现在我连个电瓶车都没有,我想着自己在烈日下开着车,送到苏茗雪和慕雨眠的别墅里…不,她们的别墅不需要外卖。

能做的活很多,但被夏日的阳光猛烈的烤着,梦想在柏油路上被煎的熟透,来不及翻面,就被车轮轧过。

我也可以考虑翻翻我的电脑,给我之前的杂志社发稿,但听说他们也快倒了,我也多少有那么点小小的渠道,去经营公众号,写那些庸俗无用的软文。

留给现在的我,选择真的很少,大学生是永远的廉价劳力,我这种大学,文凭虽然不是废纸,但也只适合自由无用的灵魂。

兼职也只有那些兼职,如果不辛苦的出卖力气,不拼尽全力的去跟着那些外卖小哥一起,便利店,M记的工资一个小时能有20块就谢天谢地。

只要我每个月每天都上12个小时的班,居然会有7200,哈哈,真多。

我尝过兼职的苦楚,花了大力气让自己沦为没有梦想的废物,竭尽全力的饿着肚子,做着庸碌的事,只为茗雪穿不了一周的鞋。

我并不是抱怨茗雪,而是我清楚自己不靠家庭关系,简直就是死路一条无路可走。

一下子还掉所有的钱,兜里空空如也,我知道自己很蠢,也知道自己不会有多体面。

苏阿姨会看我的脸色,但别人可不会,我选择不享受锦衣玉食,我选择不低头,但出来,别人一个小时的工资,就得让你低头端盘子。

我很清楚,家里的c200真的只是用来代步的,我父亲给我准备更好的。

我很想努力的回到过去没心没肺的乐观中去,哪怕兼职奶茶店也很开心,那时候还没见过这样光鲜亮丽的日子。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在黑暗中卑微的躲在彻底的漆黑里悄无声息都没关系,可惜,我见过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肚子有没有饱,吃掉了一个馒头,我不知不觉来到了地铁口,太热了,只有站在地铁口里吹出来的凉风才能让我稍微的好过。

地铁上没有我的位置,我站着,不知道要去哪儿,我有些恍惚,坐在那儿的人都没什么色彩,面孔模糊。

我想要戴上耳机,但我忘记了,耳机线在家里,我失去了与世隔绝的能力,煎熬的坐过一站又一站,最后在学校停了下来。

高教园区到了,没有感情的女声开了门,人潮把我往外推去。

我走得很慢,想要等所有人出站了我再走,我在自动贩卖机前停留了五分钟,当然不可能拍下购买的按钮。

但当我从地铁站出来时候,不知怎的,我就想奔跑,暑假的高教园区,清冷的不像是夏天,学生暑假后,很多店铺都关门了,聒噪的蝉鸣不知道是爬在学校的那颗梧桐树上。

我想笑一下,但一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就有些勉强,疼得赶紧闭嘴,想起自己当时揣着20块钱,喝着学校食堂的免费汤,也过了一周。

但现在跟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家里可不会摆一盆丰盛大餐跟我的惨淡做对比。

现在一碗泡面加根肠也要六块钱,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咀嚼了。

门口的保安大叔打量着我,但好歹我带了学生卡,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裤兜的。

“怎么回事,打架了?”

“没有,没有。”

“女朋友打的吧?哎,现在这些小娃娃…”保安一副沧桑的样子摇了摇头。

我没听进去一句,只是往里走,像是第一次来学校,把什么地方都转了个遍,暑假的室内体育馆居然也还开着。

我进去的时候,所有的球场都空着,没有人打球。

我坐在场地边的长椅上,靠着竖着球网的栏杆。

我闭着眼睛,我知道一个馒头撑不了多久,马上要饥肠辘辘,我的脑海里依稀记着我跟青青在体育馆做的事情,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真正的青春,但现在回忆,明显已经很晚了。

她已经走了,我也没法回头,不知道学校中午还有没有免费看不到蛋花的蛋汤,还有5毛钱二两的米饭。

如果暑假还有,那我当然能活下去,等会去看看,然后再去学校附近的商场转转,在那边的M记或是什么奶茶店,现在的工作应该能轻松些。

我在体育馆坐了很久,坐到肚子实在忍不住了,饿的发慌,恰好是11点半,我慢慢的踱步到学校食堂,碰一碰运气,居然还真开着,这算是早晨为数不多的开心事了,估计是为了给那些考研的和暑假在学校实习,或是完成课题作业的学生开放的。

窗口只剩下一个,吃饭的人当然不多。

我走到阿姨面前,假装自己在忆苦思甜,用很平淡的语气要了一碗饭,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加了一份酸辣土豆丝,1块钱的素菜。

这次的蛋花汤终于有蛋花,我捞到了不少紫菜。

我多少有些狼吞虎咽的吃着味道还算可以的土豆丝,一口气喝掉了一大碗汤,再去盛。

我听到了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这很正常,我们学校的女生,大二就开始习惯高跟鞋那别扭的尺寸了。

我现在不想女人,只想着喝完这碗汤,吃完这碗饭,总该要去找一份兼职了,是奶茶还是汉堡,反正都是站着。

“阿姨,给我来一份油豆腐红烧肉,白萝卜烧排骨,还有炸鸡腿,谢谢。”

这声音熟悉的过分,哪儿有女孩子会点这么多菜。

我知道是白青青的声音,只要我转过身,就能甄别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我没有,我只是背对着她,继续背对着,端着我的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