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岚仅仅在日本待了不足两日的时间, 九尾狐玉藻前的名号已经在日本鬼族中声名远播。但自此之后,无论人、鬼都没有再见过那位神秘的玉藻前,且因为他在百鬼夜行中一直戴着狐首面具, 除了阿倍仲麻吕之外,其他人连玉藻前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而阿倍仲麻吕长大之后, 作为日本的遣唐使曾两度去到大唐,想要寻找九尾狐,可惜都徒劳无功,他因仰慕中国之风而不肯离去, 更是改名晁衡, 得到了玄宗皇帝的器重,最终以七十二岁高龄寿终正寝,葬于长安。

只是,至死也没有再见到那位与他结下契约的玉藻前大人。

百年后的平安京时代,阿倍氏被改称为“安倍氏”,而唯一继承了仲麻吕那双眼睛的, 正是一位名叫安倍晴明的大阴阳师!

不过, 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涂山岚正往回赶,比预计的时间要早,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某人, 他居然有种小别胜新婚的错觉?

临近东境海宫,他忽然看到有个非常眼熟的身影迷路似的在底下兜兜转转, 还一脸迷茫的样子。涂山岚观察了一会, 发现这家伙是真迷路,于是叹了口气下去落在他面前嘲笑道:“小蝙蝠, 你这是被你家竹子给赶出来所以迷路找不着北了吗?”

眼前的人显然是被涂山岚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像是第一次见到涂山岚一样, 脸居然腾得一下就红了起来,连在海底都感觉这家伙要冒烟了:“你,你……认识我?”

“说什么傻话呢,薛离臣!真以为换了身行头我就认不出……”涂山岚刚打算上前掐某人的脸,但靠近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手停在半路上,“你不是薛离臣?你是谁,怎么长得那么像那只蝙蝠?”

“原来阁下认识我哥哥。”身着浅褐色长袍的英俊男子有些腼腆得笑了笑,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有褪去,“让阁下见笑了,我叫薛怀谨,薛离臣是我的哥哥。”

涂山岚讶异了一下,看着眼前几乎跟薛离臣一模一样面容,气质却又完全不同的男子:“你是他弟弟?亲的?”

薛离臣这家伙长了一张玩世不恭又骚包得不行的俊脸,天生贵胄、邪魅气质斐然,又是蝠族王者,有时候自信心爆棚连白帝都不放在眼里。在跟欧阳浔月确认关系以前,但凡见到个模样入眼的,都忍不住想要上前调戏一把,关键被他勾搭上的家伙还数不胜数,属实是个前科累犯;但是跟欧阳浔月确认关系之后,这家伙就洗心革面,每天就只知道跟在欧阳屁股后面,竹子长竹子短的,殷勤得不得了,护着欧阳就跟护着自己崽一样,属实快成为模范人|夫了。

但眼前这位跟他面容一样的男子,却完全没有薛离臣那飞扬跋扈的气质,反而有些内敛恭顺,不矜不伐,就是太害羞了,居然还一直脸红着……想当初薛离臣见到涂山岚,哪会什么脸红,上前就是一把子调戏,完全不管场合。

“嗯,亲弟弟,我听说哥哥随白帝和妖后来东境巡视,就跑来找他了,可惜东境实在太大,我在这转悠了好久都找不着路。”薛怀谨说话的时候不敢直视涂山岚的脸,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不过,还是丁玲妹妹更好看一些,他心里默默想着。

涂山岚当然不知道薛怀谨在想什么,他此时只想着尽快回去找白夙臻,但既然顺路,带上某人也不成问题:“我正巧要去东境海宫,你跟着我就行。”

“真的吗?那真是多谢阁下了,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涂山岚。”

“涂山……”还没念完全名的薛怀谨一咯噔,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狐狸的脸,接着一下就瞥见了他脖子那烙有黑蛇印记的伶圈,吓得一激灵,急忙跪地哆嗦起来,“妖……妖后,殿殿下……是我眼拙,多有冒犯了……”

“没事,我跟你哥是老相识了。”涂山岚一把扶起薛怀谨,观察了一下说道,“不过不知道他还有你这么一个乖巧的弟弟,而且你哥水性那么差,你居然水性很好,能不靠避水珠就在这海底行动自如。”

“嗯,我哥哥凡事都出类拔萃,唯独不识水性。我跟他恰巧相反,我什么都不行,就只会水……”薛怀谨说这话的时候,又显得有些自卑起来,连声音都轻了不少。

哦豁,看来是个在自家哥哥光芒下矜持又克制的娃儿,会养成这样的性格也不奇怪了。

涂山岚带着薛怀谨边走边说道:“不不,你比他有自知之明多了,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你不用在他的光芒下自怨自艾,做你自己就好了。”

薛怀谨闻言明显楞了一下:“还,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族中的前辈一直让我以哥哥为榜样,可惜我真的太弱了,修炼速度又慢,灵力低微,连化形都比普通妖族晚得多,平时也不怎么敢出门,怕这张脸给哥哥丢人。”

“尊重别人看法是好的,但有时候也不用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等你再大一些,就会发现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只会让自己活得更辛苦;事实上,大家都很忙,并不那么在意你有没有丢脸,所以,好好做自己才重要……不过,你既然不怎么出门,会这样出来找你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薛怀谨顿了下,原本已经淡下来的脸上又出现了一抹红晕,他点了点头,嘴角有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嗯,我马上要跟心上人成婚了,想亲自来邀请哥哥做我的证婚人。”

……

涂山岚领着薛怀谨进入东境海宫,还没走多远,就在拐角那跟某只蝙蝠撞了个正着,薛离臣行色匆匆正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仿佛在惧怕什么。结果一头撞到了涂山岚身上,不清楚状况的某人刚准备开骂,结果一看是涂山岚,立马扑上去痛哭起来:“小东西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这几天,我天天被白帝抓去虐待,打我就打我了,还非要找个一本正经理由说是要试试我的能力,你说他堂堂白帝,怎么能这么记仇呢?我都从良那么多年了!”

薛离臣扑涂山岚怀里哭得绘声绘色,完全没留意到狐狸身后还跟着个人,倒是追着他过来的欧阳浔月一见涂山岚身后的薛怀谨,整个人愣在那诧异道:“你是何人,怎么会……”

听到欧阳浔月诧异的声音,薛离臣才抬起脑袋,一见木愣愣站在涂山岚身后的家伙,急忙调整了下扑在某人怀中娇羞的姿势,挺直腰板咳嗽了两声说道:“薛怀谨,你怎么来了?找哥有事?”

居然还装模作样起来了,刚刚那丢人的德性早就已经被看光了好吧,狐狸差点翻了个白眼。

“这是你……”欧阳浔月看了看薛离臣,又看了看薛怀谨,整个人都有些懵,甚至都忘了去关心灵尊回来这事。

“这是我弟,亲的。”薛离臣拽过薛怀谨,搭在他肩上,大拇指比了比欧阳浔月,一本正经说道,“来,这是你大嫂,叫嫂子!”

薛怀谨拘谨得头都不敢抬:“……嫂,嫂子。”

欧阳浔月这些年脾气也是暴涨,楞了一会朝某人吼道:“薛离臣!你从未跟我提过本家有个跟你这么相似的弟弟!”

薛离臣被吼得一激灵,急忙放开薛怀谨,凑过去点头哈腰小声哄起老婆:“竹子你先别生气,主要是我这小老弟打小就胆子小,害怕见生人,一见陌生人就不敢说话,这么些年了,连门都不敢出,说实话太没存在感了,我又常年在外头,老实说确实有些忘了还有这么个弟弟了……额,可别让他听见我这么说啊,不然他又该自卑了。”

涂山岚拍了拍薛怀谨的肩膀:“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你哥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头,知道不?”

薛怀谨又是一阵紧张脸红,他看着背对着自己说着悄悄话的两人,小心翼翼得问涂山岚:“我是不是惹他们不高兴了?是我来的时间不对吗?”

“没有,相信我,是你哥自己的问题。”他实在等不及再多做解释了,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了,已经近在咫尺了,再见不到某人他快要得焦虑症了!

忘记路上有多少海妖朝他行礼,也不记得走过多少宫殿,只能感觉到马上就要见面时内心的期待和雀跃,他来到海宫中两人的房间门口,见到海妖侍女正端着珍馐站在门口,有些为难得询问:“陛下,已经好几日没有用膳了,今日……”

“我说了,没胃口。”屋内的人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声音还有些欠扁,“找到薛离臣了没?叫他赶紧过来!”

海妖侍女刚想回话,涂山岚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朝她眨了下眼睛还比了个“嘘”的手势,那侍女一下子就瞪亮了眼睛,娇羞得看着来人。

涂山岚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侍女心领神会,微微欠身后就离去了,走到拐角处还抚了抚怦怦跳的心,殿下,近看也太美丽了!

涂山岚拿着托盘推门而入,正低头看着文书的白帝不耐道:“不是说了不用膳吗?叫姓薛的过来!”

“怎么,我就离开两天,陛下就移情别恋了?”

听到这戏谑声的白帝急忙抬起头,看到来人后一瞬间漫溢出的高兴表情连掩饰都掩饰不住,他放下批阅公文的笔正要起身,可笔没有架好,轱辘一下滚在了他衣服上,纯白的衣服都黑了一片可他完全不在意,径直朝着门口的人快步走去,整个人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阿婴,你,你回来了?还没有到,还有一日的……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他想去抱他,虽然只有两日不见,可这两日难熬得他快要疯了,脑子里拼了命得去想念这个人,不管他做什么事都忍不住去想他,他吃不下,睡不着,不管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出现的都是面前的这个家伙,就跟中了什么逃脱不了的咒一样!

明明想他想得不得了,可他不敢去找他,甚至都没有用伶圈去探察阿婴究竟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怯,害怕他的阿婴会生气,害怕他的阿婴会受伤,更害怕他会一去不回……

仅仅两天而已,在琉烟水筑伪装了二十年的冷漠,顷刻间,彻底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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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内容来自百度:

阿倍仲麻吕(698年—770年),朝臣姓,安倍氏,汉名朝衡(又作晁衡),字巨卿。中日文化交流杰出的使者。日本奈良时代的遣唐留学生之一,开元五年(717年)入唐,到访地一说长安,一说洛阳。因“慕中国之风”而不肯离去,于是改名晁衡,长留大唐 [1] 。公元770年正月,阿倍仲麻吕在长安辞世,并埋葬于长安,时年72岁。

后世的安倍晴明自称是阿倍仲麻吕(“阿倍”、“安倍”两个姓氏同源,且在日语中同音)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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