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们假装你还在
一个星期后，周六晚自习，徵夕正埋头专心做题，身后的羽翎月递过一张纸条：
“明天再一起去探望凝霜一次，记住买点鲜花。”
徵夕还未答复，身旁的同桌已经抢过纸条，在上面写下：“两位大神（男神和女神），记得代我们全班关心一下她。”
徵夕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第二天，徵夕手捧一束康乃馨，随着羽翎月走进了医院。
护士们对他们两人已经十分熟悉，平时都会和他们打声招呼，或者露出一点友善的神色。然而今天，护士们却都一言不发，两人经过她们身边时，能够感受到同情的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这种沉默和目光令两人不安。
他们来到病房门前，轻轻叩响门扉。里面传来的却不是周凝霜的回应，而是另一张床上的老大爷。推门而入，两人看见周凝霜的床位空空如也，上次留下的果篮摆在旁边的小桌上，保鲜膜都未揭掉。
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占据了两人的心头。这种预感，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一般沉重。
羽翎月连忙指着空床，问路过的护士：“请问一下，这个床位上的病人现在在哪？”
护士用手指了一下走廊一端亮着灯的手术室，低下头，轻叹一声，像是在哀叹某人的不幸。
一个小时后。
从手术室中走出一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正摘下自己的口罩。在手术室外等候的两人，还有闻讯赶来的凝霜的父母见状，连忙上前，围住这个医生。翎月焦急地问道：“医生，那位病人怎么样了？手术还在进行着吗？”
医生摇摇头，指了指已经熄灭的手术灯。随后，几名护士推出一张蒙着白布的病床，白布盖住了尸体的头，手臂却露在外面，无力的垂着。
她们推着病床，前往太平间的方向。
周凝霜的父亲捂住脸失声痛哭，母亲也泣不成声。
翎月呆立原地，泪流满面，紧紧握着徵夕的手，而徵夕一言不发，低垂着头。
一时间，连空气中都充溢着悲伤。
不久，一名护士从太平间方向匆忙赶来，无视正在哭泣的病人家属，对着羽翎月说：“请问您和这位男士是病人的同学吗？”
她的话语虽然带着职业工作者的镇定，但也不乏同情。羽翎月点点头，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中透出一丝疑问。
“病人在送往手术室时还有意识，抓着我的手，说出了她的一句遗愿：
“‘如果这次我没有挺住，回去后，不要告诉同学们我已经去世。’”
…………
拍摄毕业照，是高三的同学们，在这所高中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虽然班主任们反复强调在楼道之中不要喧哗，但依旧阻拦不住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但是，有这么一个班，全程却都保持着沉默，那气氛不像是拍毕业照，倒像是去瞻仰遗体。那就是羽翎月所在的十六班，也是级部最后一个拍毕业照的班级。
周凝霜没有出现在拍摄现场，徵夕给予大家的解释是，医生不顾两人的苦苦要求，坚持不让周凝霜离开医院。他一贯的冷静表情让同学们没有半点怀疑。而羽翎月给出的解决方案是，下次探望时为周凝霜穿上校服，在医院拍摄一张，事后再PS到毕业照上。
但是没有周凝霜的在场，多少让同学们感到了悲哀和隐忧。尤其是注意到过翎月脸上的泪痕的那几个同学。
拍摄完毕，同学们依旧沉默着散去，回到教室，翻开桌上的《五?三》或是各种模拟试卷。只有羽翎月和徵夕留在操场上，站在夕阳残照之中，和摄影师交谈。
羽翎月正将手机照片传给摄影师，那是去年拍摄的周凝霜的校服照。照片上，周凝霜戴着一副圆眼镜，头发扎成了马尾，笑得很开心。
“你刚刚不是对你的同学说……”摄影师疑惑地看着羽翎月。
“不要问这么多。对了，PS时记得留下原照片，洗一张给我。”羽翎月强忍住心头的悲伤，对着摄影师说。
…………
铃声响起，羽翎月放下笔，看着自己的英语答题纸上工整而密集的笔迹，长舒了一口气。
高考结束了。是时候，告诉他们真相了。
周凝霜虽没有天使般的面庞，却有一颗天使般的心灵。
高考是同学们一生中第一个重要转折点，在备考阶段，过度悲伤和过度高兴一样，会影响考生的备考情绪，这是在学校发的备考指南上提到的。
因此，周凝霜要求隐瞒自己去世的消息，正是为了不影响即将踏入考场的同学们的情绪，尽量让他们专心备考。
因此，每周羽翎月和徵夕也依旧会请假离开学校，表面上是前往医院探望，其实是坐在公园长椅上，或者自己的家中黯然神伤。但每次回到学校，他们仍然会带来周凝霜的病情正在康复的消息。
现在，坐在回校的汽车上，同学们听完羽翎月的讲述，都泣不成声，哭成一片。一时间，与其他车上的欢声笑语形成了巨大反差。
…………
“翎月姐，你和徵夕见过这么多灵异事件，应该能够联系上周凝霜的亡魂吧？把我的这句话捎给她，好吗？”
“翎月女神，还有我的。”
“还有我的这句！”
羽翎月挨个听了微信群中同学们的留言。再过两个月，他们就要奔赴各地的大学，开启全新的人生旅程。
徵夕则将所有同学的话语都记在一张纸上，不一会儿，纸的正面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字迹挤满，只好在纸的背面继续写。
他们不忍心告诉同学们，周凝霜并没有留下自己的灵魂，因为她在走时已经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心愿，心中已经没有执念，带着所有人的爱，走得很安详。
但是，有一个古老的做法，或许可以传达同学们的心意。
翎月听完所有留言，语音回复道：“明白了，我这就帮你们‘捎（烧）’给她。”
两人一同用朱砂将所有人的话书写在一张张黄表纸上。最后两张纸，徵夕写道：
“如果有来世，但愿你不再承受病痛，愿你笑颜常驻。”
翎月写道：
“我们，终会有重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