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密密麻麻楼宇里的一处小房子,墙面残破,石灰满地掉,曾经雪白的墙壁经过岁月的洗礼,只留下水泥刷过的斑迹痕迹,而十来平的空间,仅仅放下一张小床,一个小小的衣柜。

在小床上,一个年轻的女人枯瘦如骷髅,透着死气,一动不动,正若有若无发出痛苦的呼唤声,女人额头的汗水一滴一滴滴落,床单由于缺乏清洁,馊臭味连带着女子身体的枯萎味,让整个屋子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阴暗。

女人由于病重,已经昏睡过去数日,因无人照顾,女人在昏睡过去的这数日里,滴水未沾,米粒未沾。

在女人痛苦得迷迷糊糊之中,隐隐的,房门传来扭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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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也不知道死了没有,妈告诉过你的,当初你就不该娶这搅家精,你看看,除了吃你喝你,就连死,也要拖累你。”

女人听见声音,勉勉强强睁开眼睛,只觉天旋地转,眼睛也模糊了,看见熟悉的轮廓,她不由道,“妈,你来了!”

中年女人见她睁开眼了,脸色忽的一变,冷声冷语道,“既然还活着,咋不把家里收拾一下?你看看你,把整个家里都弄得像个狗窝一样,这是人住的吗?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

说着话,见女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中年女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恶狠狠走过去,一把抓住年轻女人的手,有些歇斯底里的道,“起来,你给我起来,有你这样做媳妇的?竟要婆婆服侍你?也不怕遭了报应?”

粗壮中年妇女的手腕用力恰在病弱的身子上,年轻女子痛得身子都颤抖了,眼泪在眸子里打转,她不由自主看向中年妇女身后跟来的男人。

这男人,是她结婚数载的丈夫,也是她曾经放弃深造机会,去打工支持他读研,在他创业之初她卖掉房子支持他创业的那个丈夫。

“老公,我疼!”

见她看过来,男人脸色很冷淡,眼里的嫌弃之色一闪而过,对于她的话,他并不理睬,只道,“阮云,你太不像话了,我妈把饭给你做上了,你怎么不吃?是嫌弃我妈做得不合胃口?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孝?”

听了这话,原本痛得无力挣扎的女子,闭了闭眸,终是把要掉落的眼泪,挤了进去。

他妈做的饭?那真的是饭吗?一大盆的饭菜并在一起,几天煮一大盆,扒开饭菜的时候,除了枯黄的菜叶子,隐隐能见半生的叶子上带着泥沙。

她本就病得很重,医生一再强调要注意营养,可是,饭菜没有一点油水就罢了,就连蔬菜,也是烂叶子做的蔬菜,她妈每次过来给她做饭的时候,总是买了一大篮子的新鲜蔬菜并肉,大摇大摆提过来,但做饭的时候,往往是从袋子下拿出一大堆别人丢弃的枯黄腐烂菜叶给她做饭而已。

而且,在这样的酷暑之下,他竟也要她吃他妈几天做一次的隔夜饭?

此时,女人用力了拧了几下,见她一动不动,大怒,拍了她一个巴掌,恶狠狠的道,“快起来吃饭,老娘辛辛苦苦做的饭,可不能任由你这样糟蹋,阮云,你快起来,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不就想败坏老娘的名声,让别人以为老娘苛刻你吗?今天这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说着话,女人拿着刚刚在锅里翻炒了几下的饭就往阮云的嘴巴里味。

阮云软绵得像一团棉花,根本无力反抗,在女人喂进去几口,她便咳嗽着吐了多少。

一旁的男人看了几眼,对中年女人道,“算了,妈,别管她,我们尽到责任就行了。”

说完,再也不看躺在床上的女人一眼,转身便走。

这间房是他临时租下的地下室,虽然脏乱狭小,但价钱便宜,人,他是不会让她死在他的新房内的,公司有几个家境富裕的本地女孩对他有好感,他挑选了其中最杰出的一个,已经约会了几次,等阮云死掉,他就和那女孩结婚。

在一旁,中年妇女冷哼一声,把洒了满床嗖饭菜的饭碗丢在一旁的床头便扭头而去。

反正大家都知道她对这个儿媳妇仁至义尽了,在儿媳得了绝症以后,她可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服侍着,就这样,还日日受着儿媳的爆脾气羞辱,终归,也只有她这样有良心的婆婆,才会这样心疼儿媳妇啊,要换一个别的婆婆,只怕早把这种废物赶出家门了,而他们周家是仁义之家,可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砰!

门在巨大的响声以后,缓缓关上,黑暗涌来,渐渐把她吞噬,而她,根本生不如死,无力反抗!

她知道她的丈夫和婆婆都盼着她早些死,她对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相反,就现在,即使身体健康,也是妨碍着他们,当然,丈夫和公司里女人的暧昧,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她应该识趣的去死?

她为了供他读书,为了照顾他家人节衣缩食,放弃晋升机会,拖得一身的病体,末了,房子买好了

,他事业有成,而她,得到的,不过是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一般的结局。

她甚至可以想象,在她死后,丈夫婆婆当着客人的面滴落几滴眼泪,然后,又再利用她一次,得到一个仁义深情的名声来。

原本闭着的眸子,忽然如利剑一般睁开,然后,她缓缓,靠着触摸在枕头下拿起了手机。

是的,只能靠触摸,自从病后,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婆婆拿走了她的眼镜,目的很简单,就是预防她跑出去。

她靠着触摸,开始拨一个早已背在心里电话号码。

当电话响起,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传来。

“你好,这里是豪哥借贷公司。”

“你好,我要借贷,我拿房产证抵押!”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在一个小时以后,一个满目狠戾的男子来到了她的出租房,按照她的要求,对方给她配置了一副眼镜,并带来一瓶止痛药,并一瓶特殊的禁药。

阮云先是吃了吃痛药和那一瓶可以让自己一时振奋的禁药,再戴好眼镜,这才起身写了借据给男子。

等借条写好,男人看了阮云一眼,把一旁的皮箱拿来,淡淡的道,“这是钱!”

阮云看了看皮箱里的钱,验证了一下,点了点头,强撑着身体带着男子来到了银行租用的保险箱。

没错,阮云在知道自己的真正病情,知道自己可能会死掉以后,趁着能走动的时候,她把和周世华一起购买的房子的房产证拿了出来,放在了银行。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错,所谓的丈夫,比她想象的还要狠。

而这一家所谓的豪哥借贷公司,是一家高利贷公司,背景比较深,只要写一个天价利息下的金额借条,就能把现金拿走。

由于房屋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阮云想要卖房的话,一来耗时太长,二来需要所谓的丈夫签字,他们都等着她死呢,肯定不会同意卖方的,甚至觉得她住自己的房子晦气,这才把她弄走。

阮云如今借下天价高利贷,到时候,房子不但没了,这姓周的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下,她终于出了一口气了。

当天,阮云把借的所有朋友的欠款都还掉后,再把多余的钱都捐献给慈善机构,她只带着数万元,便坐了飞机朝着神龙架而去。

带着对世间风景最后的眷恋,再无法回头。

她要死了,她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