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呐,我说,你不痛吗,萤?”

与谢野晶子手持手术刀,金属蝴蝶头饰轻盈地好似在飞舞。

不痛吗?

当然……痛啊。

除去缝合的伤口,旧时个性训练的时候残余的疤痕也一直从未痊愈。

“不疼的话,”荼毗开口,“就没有意义了。”

只有那疼痛落实到了灯矢的身上,他才能真切地认识到一件事情。

他是……活着的。

他有保护妈妈和弟弟妹妹。

“躺上来吧,”与谢野晶子消毒好了手术器具,“用【君死勿与】之前,我得把你身上这些人造皮和铁钉拆了。”

“上的是全麻,好好睡一觉吧,萤。”

荼毗沉默着,顺从地闭上了眼。

与谢野晶子戴好帽子和口罩,系好手术服,熟练地褪去黑发男人身上的衣服,让那些狰狞的伤疤,深浅不一的皮肤**在手术台上方照过来的灯光之下。

首先是大腿,再是手臂,然后是脸部,后背……腹部是要放在最后再取的,那里太过柔软,也离内脏最近。

取下的铁钉上沾满了血迹,尖端还凝固着铁锈。

撕下的人造皮早已和其他部分的皮肤粘黏在一起,血糊糊的,不分彼此。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

“【君死勿与】。”

等到麻药的劲逐渐消去,荼毗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织田作之助的红发。

“醒了。”织田作之助关切地说道:“麻药的时间差不多了,看看能不能动弹,荼毗……”

“萤。”轰灯矢难得打断了他,露出释然的表情,“叫我萤吧,织田…作。”

轰灯矢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和放松,这也许在他年幼的时候曾经有过,只是他记不得了而已。

轰灯矢坐起来,织田作之助有点担心,就稍稍虚扶着他的手臂。

轰灯矢五指伸开,又握紧,伸开,又握紧。

“织田作,”他抬头,笑容浅浅的,但是蓝色的眼眸亮得骇人,“我以后可以画很久了!画很久手都不会疼了!”

“唔……”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道:“画得太久的话手腕应该还是会酸吧,要保重身体啊,萤。”

“嗯,我知道了。”

“很帅哦,萤,”倚靠在门框的太宰治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看起来你妈妈一定是个美人。”

“是吗,”轰灯矢笑了笑,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我的确更像妈妈一些,长得一点也不像那个男人,这也是我时常庆幸的事情。”

黑发的男人在休息室的床上坐着,剑眉之下的眼睛是蓝色的,一如那不勒斯的海。

轰灯矢很帅,帅到在人群中也不会轻易泯灭。

他的长相偏向中性化,长长的睫毛翘起来,弯成一道月牙,如果笑起来的话一定很柔和,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很温柔的笑,就像初春抽出的嫩芽。

但轰灯矢不常笑,他总是抿着嘴,偶尔还会皱起眉头,日常沉默寡言。

他的眼神是凌厉的,是冰冷的。

可能是由于轰灯矢过去一直在那令人窒息的深海深处生存的缘故,他本人也变得如此得阴郁,如此得冷漠,这种独特的感觉硬生生地把轰灯矢和那种温柔的形象在常人眼中割裂开来。

自嘲时轻微勾起嘴角的动作他似乎经常做,配上轰灯矢此时身上穿的朋克系服装,叛逆少年,摇滚乐队主唱,街头小混混……随你怎么想,似乎都有一些像,但是又总觉得不像,仿佛这些猜测少了点什么,无法与这个男人媲美。

“别那么妄自菲薄,萤,”与谢野晶子走了进来,她双手抱胸,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无端的高傲冷艳,“你现在可比电视上那个红白头的小帅哥要帅得多,不过有点像……”

“好啦好啦!”太宰治笑着说道:“织田作和萤还要回家准备晚饭呢,幸介下午应该就能回来了,是吧,织田作?”

“嗯,”红发青年点了点头,“今天超市难得打六折,那我们先走了?”

“去吧,”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我会帮你们跟社长说的。”

“谢谢您,”轰灯矢临走之前开口道:“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十分感谢您,与谢野医生。”

“没事,”与谢野晶子豪气地一摆手,靓丽的紫色眼妆,“只要你别像幸介那样三天两头地就受伤过来就行,要好好尊重医生的劳动成果!”

“欸?”太宰治故作哀怨,“晶子这样就伤到我了啊……”

“你还知道你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女人怒气冲冲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轰灯矢合上门的那一瞬间变得模糊。

……真好啊。

轰灯矢这样想着。

“我们买些四季豆和彩椒,晚上吃咖喱饭吧,织田作。”

他说着,声音难得染了些笑意。

阳光透过树梢上碧绿的枝桠,在地上打出层层叠叠晕染过的光圈,也映在黑发男人的头发上,折射出白色的柔光。

青年从阴影中迈出一步,“嗒”的一声,那是鞋跟落在阳光上发出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