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了几声,像是气息不顺,“我叫你出来只是替你解围,提醒你一句,你和庞霏是当局者,白子风是受害者!”

我和庞霏是当局者,白子风是受害者?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不明白的眼神下,明成云始终不解释什么,带着清瘦的影子离开了。

当我回到庞霏的身边时,相国大人并没有再挥剑砍我,只是怒目相视。

我得知庞霏只是流血过多,需要好好休息,自然而然的我接下照顾他的活儿,相国大人本来反对我再去接触庞霏,但我一再坚持他也就气愤的离开了。

屋外的月亮又圆又明亮,月光朦胧,洒在沉静的夜里,跟我躁动的内心截然相反。

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撑在床边勉强支撑着,无神的双眼盯着光溜溜的手腕,蛇母镯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了丁点声响,我被突然惊醒,脑袋轰的一响就跳了起来,见有黑影才窗户外闪了进来。我慢吞吞的起了身去看,即使是害怕也在一个照顾病人的时刻被抛到脑后。

“是谁?”

“是我!”微笑而熟悉的声音告诉我,我看到了白子风的身影。

从刚才的大街上离别到现在也就几个时辰,没曾想又见了面,而我已经没有太多的爱恨痴缠,更多的是负累与愧疚。

“桐儿,跟我走吧!”

他突然地拽住我的手腕,就要把我往外拖,我双脚定在原地,让他再次迟疑的盯着我看。

“我说了我只要你是桐儿,我都会爱你的!在这些纸醉沉迷的日子里,我深深想过了,如果今后的日子没有了你,我会痛不欲生的!”

一字一句真真切切,只是这种场合我不敢细细体会。

我开始挣开他的手掌,他继续解释着:“桐儿,刚才你看到的都是假象,我白家上上下下的人被庞霏威胁,而日前他联合他的卑鄙父亲残害忠良,更是令我爹爹受牵连,族里多人无辜枉死,我受制于人才去了烟花地——”

“所以你只是在寻找一个机会杀了他而已?”

白子风突然地怔住,无辜的眼神留给了我。

“我说对了不是吗?其实在你们男人的眼里,家国仇恨总会终于儿女情仇,当然,我这不是因为这个怨恨你。你可以继续保持你的一腔正义,我——”

“夜雨桐!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明是非!”

被白子风冷冷的呵斥,我慌乱不安的扭动身体,就是不会去盯着白子风坦荡的眼神,是啊,我怎么不明是非了呢?

明明是庞霏害死了白子风的家人,更是残害忠臣,这样的残暴男人,我怎么还在维护他?

就是因为短短几天我被他熟悉的面庞迷惑了?

可他做了坏事,坏的彻头彻底,我不该去同情他,我是个坚持正义的人!

是那样的吗?

我真的是秉持正义的人吗?

我怕呆呆的笑着,心里真的好痛,明明就是与我无关的人,为何这样的牵扯我的心,仿佛让我饱受了地狱般的煎熬。

“跟我走!”

白子风趁此一击,拽着我无力地身体就往外奔。

然而,一记冷冽的强风扫过我的耳际,只见原本应该在床板上一动不动的庞霏正从白子风背后偷袭他,白子风反应并不慢,已经将我跑到一边与庞霏争斗起来。

我吸了口冷气退到边上观战,连想插只脚进去阻止都来不及,一种最原始的争夺正血淋淋的在我面前展示。

我揪紧了胸口的衣服,忘记呼吸的看着庞霏背上的长条伤口慢慢渗出血水,而白子风好不到哪里去,已经被气焰冲天的庞霏逼到角落里,每记重拳都死死的打在了他的胸膛,让他更加没有招架之力。

不知他们肉搏攻击的场面持续了多久,只记得我眼角酸涩,又是大颗大颗的雷比珍珠还脆弱,

利落的滴到了地上。

我满身酸痛的呜咽,渐渐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看他们打斗。

后来,一双沾满血迹的黑色靴子暴露在我的视线之内,我怔怔的望着地面的那一双脚,不敢去证实这是谁?

然而一只强劲有力的手钳住了我的脖子,我被迫欣赏对面的惨景,白子风正躺在墙角,满身血迹,奄奄一息,他正无法动弹血流不止。

而此刻庞霏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像是他的了,渐渐暗红的眸子正向着另一个人转变。

“玥儿!”

庞霏深情地凝望我,喊着我的名字,在这个十年前的时空无人知晓的名字。

“我带你走,回到属于我们的时空!”

“你知道我是谁了?你想到你是谁了?”我既惊慌又雀跃不定。

记得怪里怪气的明成云不久前才提醒了我,我和庞霏是当局者,而白子风是受害者!

所谓当局者迷,他如今真的只是庞霏吗?

然而,庞霏只是摇摇头,不敢正面回答我的话:“你相信我,放心的跟我走吧!”

我却开始怀疑我多么的愚蠢,以为他的几句半真半假的话就是我想要的真相,而他就会变成我一直希冀出现的男人?

只觉得再也经受不住更多的刺激了,我觉得全身发凉,想要狂放的大笑,笑一切可笑的人和事!

如果真的要这么的痛苦,真的无法离开这里,真的要因为我所期待的人负我,我宁愿此生就把一切湮没在这里,青灯古佛左右余生。

穿过小木屋的前厅,我特意看了眼前的松柏图,俊俏的松枝仿佛正在风中摇曳生辉。

望着外面日头正盛,却并不燥热,由于心情还没有恢复过来,我大喊了声:“京京,快出来!我们出去逛街了!”

大老远的声音传来,“好,玥姐姐,我来了!”

爽朗的甜美女生回荡在这个小屋子四周,相信在各个角落躲避的人都知道的。

不多时,京京欢快地站在我跟前,一把挽住我的手臂,作势就要往外走。

“玥姐姐,我听说城中有家新开的玉器首饰店铺呢!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正好去逛逛!”京京向我推荐,我就更加忍不住了。越是不开心越感到孤独的时候,只有穿梭在人群里欢笑声中才会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可是我没有钱呢!”

“放心,我有钱!”

说着,京京便从腰后摸出一袋硬鼓鼓的东西,颇像个有钱人。

而京京正得意时,那个冷脸跟个木头似的珈烨从后厅来了。

京京见身后冷不丁冒出个惹人讨厌的家伙,吹鼻子瞪眼的赶人,“你来干什么?”

“外面不安全,我保护你们!”珈烨沉声说道。

“不安全?我看这里才不安全吧!”

京京语气酸酸的,我不由得的眼眸一沉。

正是觉得这个小家很别扭,再也没有最初的欢声笑语和愁眉苦脸了,因为凭空多出的人令所有人竖起了汗毛。

京京见我脸色不对,意识到自己一时口误就乖乖住了嘴,不再管珈烨还跟着不跟着,换了张笑脸拉着我往外走,“玥姐姐,我也觉得这里空气不太好,我们赶紧出门,回来多带点吃的!我要给爷买我最喜欢吃的蜜糖膏,你呢?你喜欢吃什么小点啊?要不我带你去城南的那家店吧!”

本来就是为了散心,我就不在继续发闷,换了晴朗的心情踏出小木屋,回来已经一个月了,终于走出那片困境!

就算天下人都对我很好,但是慕桀却是负了我,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有能力狠心的放弃他,可是我已经没有了选择。

“如果你的银子够的话,我想买很多很多的首饰!别说现在还年轻,人啊以上了三十岁就容易给人人老珠黄的感觉,别人看着心里不舒坦,自己也怄气

的很!”

京京瞪大眼盯着我看了半晌,仿佛还不认识我了。

确实也是,这么久以来面对那种尴尬的局面,我都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像丧失了主见,更像是悲情所困而打算消沉余生。

想起为何会选择离开痕桀殿,而心许庞霏离弃白子风,都是阴差阳错的糊涂。

还记得那日,面对奄奄一息的白子风和满腔愤怒的庞霏,我正悲痛欲绝,无法自拔。

而庞霏惊人的举动超乎我的想象,我呆呆的看着他缓缓起身将我护在身后,而那时无数的黑衣人冲了进来,个个面蒙黑巾,只露一双凶恶的眼神,有人将白子风扶起而其余的人纷纷站在我和庞霏跟前,不由分说的悉数攻击上来。

那群人动手时心狠手辣,一面全力击败庞霏,而另一些人却把长剑指向我,毫不手软的在庞霏身后偷袭,正是要连我一起砍杀灭口似的。

而屋外原本灯火通明,却刹那间惨叫连连,那些昔日里从不出声的男丁女婢走相呼号,声声惨绝。

我突然意识到外面可能也正有一批黑衣人杀了进来,这是要趁着月黑风高夜灭门吗?

而右相府又是何等地方,还能一群宵小之辈屠杀殆尽吗?

显然是我错了,不多时,外面的惨叫声已经渐渐消失,而里面的争斗也已经落下帷幕。

在白子风一声“停”的号令下,那群黑衣人停止刺杀,而纷纷垂首于白子风身后,静听他的指令。

白子风依旧虚弱,却比刚才更有精神了,他朝着我们徐徐走来,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心虚的盯了白子风几下,即刻紧张的抱着庞霏的身子,他身上的伤口比起先前白子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正进行着血水的洗礼。

这下又是真实而可怕的死亡气息逼迫着我面对眼前的人,庞霏,他正目光涣散的盯着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的手缓缓抬起,打算抚摸我的脸颊,我有些伤感无助,兀自低下头触及他的手掌,才觉得有丝丝明快和心安。

“桐儿,跟我走!”

白子风呼唤着我,我却没有立刻回他。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右相府已经完了,他曾加诸在我家族的怨恨,如今一笔勾销,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放过他!”

当白子风说出这句话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是夜雨桐,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如果我是夜雨桐,或许我会选择白子风,他爱我,我也爱他。

可惜,我终究不会是夜雨桐,我也不是他眼中的会爱他的女人,我只是我自己,我或许会因为心软而去选择庞霏,不仅是因为他像慕桀,更是因为他愿意为我去阻挡一切刀剑,不管刚才他出于什么目的。

或许人本就是自私的,我更加的沉溺于人世间的凡俗情爱。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庞霏,我知道他熬不了多久了,本就身受重伤,现在又受到白子风和黑衣人的连番攻击,自然吃不消。

他庞霏终究是个凡人,而我生了颗凡心,于他是出于怜悯吧。

然而这一幕激怒了白子风,他手一挥,所有的黑衣人朝着我和庞霏长剑相指,立刻全部向我们看来。

我顿时慌张起来,“白子风,你是要杀了我们吗?”

“难道我该给你们准备婚礼了?”

他冷冷的讽刺我,字字句句透露着为情所伤的痛恨。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自古以来很多人都这么说。

我什么也没说,而白子风在一个黑衣人的搀扶下踏出房间,我才反省自己的错觉,在这场赌局里,庞霏是弱于白子风的,而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白子风毫无权势而庞霏只手遮天,毕竟有些方面注定了成王败寇!

白子风一走,我已是无力挽回结局,更加迅速的抱紧庞霏,他静默的看着我反常的举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