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惦记曾经做什么,你便是你,我已不是当初的夜雨桐。”我道,试图抹去他渐渐生出的情意。“就算我回了家,也是要留在夜家的,哪里也不去了。”带着夜雨桐的境地,我竟不自觉的道,虽然不知道夜雨桐又遭遇了哪些,终究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我扪心自问,她的确没有威胁到我,我倒是笑话我自己,似乎一开始就胡乱给她破了脏水,只怕她心里爱着的人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而会是眼前这个狂倔伤感的男人。

“雨桐,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以前的事,我不会让它在发生一次。”他道,依旧试图拥抱我在怀。

“可是,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有谁?你怎么不想想庞霏如今怎的了?”我脱口而出,这话必然会刺激他,借由另一个男人来撩开他的轻伤,我倒是可恶了。

果然,白岸方搁在我背上的手倏地甩下,整个人一言不发,但随即便是怒怒焰攻击:“雨桐,难道你心里还装着那个负心混蛋男人,我等了你那么久,就算我用了错误的方式分开你们,你也该明白,那仅是我用情太深!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好受吗?每日如坐毛毡,如芒刺在背,总是要经受冰火两重天的痛苦,直到夜风差人告知我你回来了,我才明白,你想通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听白岸方如此说,所有人都当是夜雨桐因感情纠葛离开了,一去杳无音信,而庞霏也不知死活,白岸方便是一个人四处漂泊。

“你说这么多也无用,我——”

“那今夜之约又是何意?”他逼迫着我要一个答案。

今夜之约当然是吊你上钩,我好去夜家庄找到青绫,但心里所想不会说出来,犹豫的姿态,仿佛心中正经历波涛汹涌的磨练,只叫他当成是夜雨桐在口是心非吧。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不说话,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我遂起身,按照我和玄玉的约定,我得找机会跑出凉亭,他在帮我受伤,让白岸方懊悔,还得让他把我送回夜家庄。

我便突然猛力的推开他的手臂,整个人豁然起身,凭着感觉转了身跑出去,自然是不去看他的,清幽的声音丢下一句话:“今日,算作我失当了。”我道,在他的错愕中快速离开。

然而,我才奔出几步之外的凉亭台阶,便被脚下滑腻的**绊倒,整个人往后仰,身子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我正要苦苦哀叫,却发觉我摔在地上并不疼。直觉告诉我,应该是玄玉动手了,我还是假装晕倒吧。

凉亭中的男人瞬间回神,飞快的奔到我身前,把地上闭了双眼躺着一动不动的我托起,“雨桐,桐儿——”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叫我都快不忍心骗他了。“桐儿,你醒醒!”他轻轻摇着我的身体,见我毫无反应,便动作迅速的把我抱起,手掌却触及到我脑海粘糊糊的**。

他将手稍微伸出,看到自己手上的居然是鲜红滚热的血,顿时加快脚步,也不该再多说无益的话。“桐儿,你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随着耳边的风越来越急,猜到他走的有多快了,真是个痴情的男人,可惜,这场戏是我在陪他演。

大半夜的,就算是大夫也都关门睡大觉了,谁还会半夜等着病人上门,但白岸方不死心,一连跑了许多地方,终于在一家医馆门口看到希望,我听见他心跳里不寻常的声音。

“砰砰砰——”他猛烈的砸门,“大夫,开门,你还没歇息,就快帮我们看看!”说完,他又猛力的拍打门板。

兴许大夫都被他吓傻了,慢吞吞的开了门,才狐疑的看着,不确定的问了句:“你们要看病?”

“赶紧的!”他显得异常的凶狠。

大夫倒也不敢多说什么,

要他把我放在铺上,看着他手上的血迹,轻轻拖动我的头部,看着我后脑勺的伤,连连摇头,竟是把白岸方摇得晕晕乎乎。

“如何?”

“脑后受了伤,还是硬物所致,恐怕有困难。”

“有何困难?”

“一般人的后脑受伤,多半会牵连到身体的其他部位失调,这就得看这位夫人的运气了。运气好的呢,她的头上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运气不好的话,她就算变瞎变哑都有可能。”大夫语重心长的说。

我一直装晕,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都开始怀疑,这个大夫是不是玄玉找来的托,或者就是玄玉他本人。

那大夫装模作样给我查看伤口,敷上药膏,祝福白岸方将我仔细照看,似乎忙的晕头转向之际竟也忘记向我们讨要酬金。心里揣测着大夫的可疑行为,八成是玄玉装扮的。

我眯着眼随白岸方离开医馆,一路上不言不语,实在是找不到话题,顺利到达一处人家,由于假装昏迷,也不好睁开眼睛轻松一下。有时候,闭上眼睛假装生病是一件痛苦的事,我此刻深有体会,多希望自己快些睡着了就不同受这些折磨。

想着想着就见了周公,不知多久后,手指头好像有怪异的触摸,吓得我倏地睁开眼坐起来,无意识的四处看,半晌才想起来,我睁开眼也没什么好看的,根本看不见。

直到发觉眼前有微弱的风声在飘忽,一巴掌拍上去,正打到热乎乎的物体上。

“是你?”我道,明白眼前的人就是白岸方。从刚才的事来看,想必他是在试探我的眼神,这么快发现,莫不是巴不得我早点瞎了。

“你的眼睛?”他支支吾吾的道,活像一个结巴。“看不见?”

“你这么高兴,巴不得我变瞎呢!”我冷不丁的讽刺着,后又觉得不礼貌,可能习惯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才说的如此顺口。想说什么阻止他瞎想,我半张着嘴盯着他的方向,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是。”他否决,抓着我的手,颇为心疼的道:“桐儿,对不起,如果没伤你心,你也不会摔倒。”

看来昨晚上的事对他还是有刺激作用的,我心里偷笑,你丫的还挺痴情,知道是你的错。心里想安慰他,可实际上不行,我还得做戏。

倏地挣开他的手,我阴沉着脸道:“送我回家,昨夜的事不许跟风儿提起。”

“你受伤了,等养好了我再送你回家。”他决定道。

“不行,我要回去,现在就要回去。”我亦是坚决,许久见他不说话,只好用行动表示,手掌摸索着床板,倏地往下奔,竟忘记窗前的台阶,差点摔倒在地。

幸而他将我扶住,好气的盯着我发臭的脸,才允许道:“好,我送你回去。”他遂带着我往前走,我因不熟悉这里的方位,战战兢兢的样子必定十分难堪。

“啊——”惊呼一声,我的嘴巴张得合不拢,白岸方居然一下子把我抱起来赶路,我怎么心安呢?

“你放开我,我自己走!”我吼着。

“你看不见了,本就不适应,如何自己来走!若是夜风见我伤你如此,也要跟我算账!”他沉着声道,仿佛正无限愧疚。

我也心怀内疚,不愿再多说。

回到夜家庄已是正午,我同夜风打过照面,以疲劳为由想尽快休息以摆脱白岸方,却不知他始终不离开,也不放开我,反而将我送回闺房。后听闻夜风发现夜雨桐失踪,一大清早就差人到处的找,不说府里翻了个底儿朝天,就是城里也找了大半范围。

我躺在床上,心里毫无想法,过了会儿回了神,也不知白岸方走了没走。

伸出手谈了下四周,却有一双手掌将我的手握住,

我挣开了,道:“你?不用你帮忙。”那人正是白岸方,原来他没有走。

“你需要什么,我全可以做。”

“你这是愧疚?”我问,他却沉默着,不肯回答。

“如果说昨晚上的事,只是我开的玩笑,你还会愧疚?”我突然笑了,“如果是因为我受了伤,你走吧,不要再想着这件事。”

后来我听见了轻慢的脚步声,不是越来越远,反而是越来越响。

“姑姑,你这是何苦,昨夜的事世叔也告诉我了,他的大意让你受伤,要照顾你,自然是他心之所想。再来,你们本是故交,姑姑何必针对世叔说那么多无情的话?”夜风走上前,温柔的声音像不断地训斥。

“夜风,连你也帮着他欺负我?”我皱着眉道,“我身子不舒服,你们走吧,我要在休息一会儿。”

后来夜风拉着白岸方离开了,我想,白岸方照着昨天的脾性,肯定就会离开了,但从他今日的表现,他是不会轻易地离开,我又要如何跟玄玉碰面。转念一想,有白岸方在,我若见到青绫也有掩饰的地方,不至于一下子露了马脚而没有借口。

从那日后,白岸方跟定了性似的,整天出现在夜家庄,我总是避而不见,原以为他是殷勤的两地跑,谁知是夜风给了他一间房,好吃好喝的供着呢。但他也听了话的不来烦我,偶尔看看,转眼间静养的日子已经过去一旬。

期间,玄玉曾来找我,我便要他隐身,在暗处帮助我。至于青绫,从玄玉口中得知,青绫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夜家庄了,至于何处,我便无从得知,想来已经有一段日子,青绫必然会找机会出来。

某日午后,我刚用过午膳,挥走伺候的下人,想找玄玉聊个天商量这事。这段日子,就连慕桀都没有来,不知最近又有何事。关于他,我心里很清楚,了解的太少。

正要摸索着往床上去,门口来了位熟人,夜风。

“姑姑,你要休息了吗?”夜风道,自然的闯进来,挡住我的去路。

“是风儿,你怎么来了?”我道,学着老道的口气。可惜我这是占别人便宜,可和夜雨桐论起来,做夜风的姑姑也不为过。心里想着不着调的事,被夜风用力一扯衣袖。

“姑姑又在想什么好事呢?”夜风道,不容我开口,兀自推论起来。“莫不是在想念白世叔,难道他今天没有来看你吗?”

“就你乱想,我可没有想。”我道,话里表达的含含糊糊,有丝丝暧昧的味道。

夜风果然找到了突破点,揪着我的话问:“姑姑,你怎么知道我乱想了,莫非你也乱想着呢?不过你不用想,只要派人传个话,世叔自然就过来了。这段日子可把他憋坏了,很想来看你,又怕你不高兴,常常站在一边不吭声的看着,说要等你静养好身子,日后见的机会多得是。”

“你净说些什么瞎话呢?有你这么跟姑姑说浑话的吗?”我学着厉害的口气,对他骂骂咧咧。

“好姑姑,你就别掩饰了,我来就是看看你怎么样,眼睛有何不同的症状没有?”

“不同的症状?”我问,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这段日子,白世叔和我问过许多大夫,都说温和的休养环境很重要,嘱咐病人一定要好好休息。至于您眼睛,是因为脑部受了伤,等脑颅里血块散了,血脉活了,就能好。”夜风一一解释,已经将我扶到床畔。“姑姑,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你去吧。”我挥走他,独自安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看不见丁点光线的眼睛。

“啊——”我大叫一声。

再次用力的眨巴眼睛,却没有看到什么光点了,但刚才确实有一丝丝如针线般细弱的光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