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胎没法说话, 但时常逸散出的神魂之力,却能够让玄昭与长清察觉到它的想法。

明明还没有出生,这个小家伙便已经开始聒噪起来, 无时无刻不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比如他会在游昊等人到来的时候, 非常聪明地躲藏起来。

原因是最开始仙胎还很乐意与游昊玩耍,但在被游昊抓着听了几十个故事之后, 仙胎终于彻底受不了,开始假装熟睡了。

蕴平等人来的时候,仙胎会表现出强烈的抗拒感,好像是察觉到了蕴平身上不怎么友善的气息。

当然,仙胎最亲近的除了身为孕育者的玄昭之外, 便是拥有着血脉关系的长清。

每当玄昭与长清单独相处的时候, 它总会释放出相当慵懒舒适的力量。

长清偶尔会将手覆在玄昭腹间,悄然地透过仙力交流,与仙胎单独聊天。

这样即便是身为孕育者, 玄昭也无法知道这对父子究竟都悄悄说了什么。

这日,玄昭依旧如往常般处理着神界要务, 而长清则舒服地躺在他腿上,眯着眼贴着玄昭腹部与仙胎交流。

等到将事物差不多处理完, 玄昭才放下手边的事情,垂眸低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长清看向他,继而又笑着摇了摇头:“不能说。”

玄昭:“……”

他总觉得这人是在计划着古怪的事情,鉴于长清说的话没什么可信度,玄昭干脆与神魂中的仙胎交互起来。

过了片刻,玄昭再次开口道:“仙胎说你刚才欺负了它, 你对它说了什么?”

长清顿时露出了标准的无辜表情:“我没有啊, 我只是普通地跟它聊天而已。”

玄昭默然不语, 只是仍用深幽的目光盯着他。

大概是受不了玄昭的注视,长清在坚持了会儿之后,竟然真的受不住地妥协了下来,无奈说道:“好吧,我只是稍微跟他理论了一下。”

玄昭:“理论什么?”

长清做出了认真计较的模样:“因为很不公平,你看它每天无时无刻都能陪着你,而相比之下我与你相处的时间则少了许多,除去你外出处理神界事务的时间,你晚上休息的时间,还有我被后辈叫出去帮忙的时候,你看我岂不是比它少了很多与你相处的时间吗?”

玄昭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仔细想想却全是瞎扯。

但长清却依然相当理直气壮地说道:“所以我想与它商量,能不能多留点时间给我们单独相处。”

玄昭不禁失笑:“我们现在就在单独相处。”

他这么说过,神魂中的仙胎顿时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长清也连忙说道:“这不是还有它在吗,虽然它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但它毕竟还小,我偶尔想要同你说几句话,却还要刻意顾及它的存在,必须有所克制,这岂不是让我很难过吗?”

玄昭狐疑道:“你想要说什么,为何会在意他的存在?”

长清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对于玄昭这种正直无比的存在,有些事情的确是相当难以解释的,尤其是这些话若真的认真解释出来,气氛会变得相当奇怪。

长清沉默片刻,忽地颓然将脸埋在了玄昭膝上。

玄昭又问:“怎么了?”

长清摇摇头,闷声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叹气。”

长清:“?”

长清使劲在玄昭的身上蹭,郁郁寡欢的样子看得玄昭不禁失笑:“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孩子置气?”

长清静默片刻,委屈巴巴地说道:“那家伙能叫小孩儿吗,它可是比谁都精,现在才刚在你的神魂中成型,便已经精明成这副模样,会跟我谈条件讲规矩了,以后这家伙可还了得!”

玄昭根本不相信仙胎会似他说的那般拥有心机,于是只对着话一笑置之:“看来你跟它已经很熟悉了,那我就放心了。”

长清故作烦闷地皱眉摇头:“我要的是跟它熟悉吗,我想的是跟它的父君单独相处,可以做任何事情的那种。”

说到这里长清又开始控诉:“你答应过我,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的。”

玄昭坦然说道:“我并没有拒绝。”

言下之意,任何时候做任何事,他都不会多说什么。

长清无奈道:“可是有这个小家伙在,我很难毫无负担地做这种事情。”

毕竟双亲在亲密之时,中间夹着个仙胎,而这仙胎甚至还拥有意识,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每每长清亲吻玄昭,都会被仙胎好奇询问,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更何况这仙胎少有沉睡之时,也不可能脱离玄昭这位孕育者,几乎可说是无时无刻都在窥探着他们,为此长清已经快要被折磨疯了。

仙胎的孕育周期长短都有,很难说定具体时间,但却绝对不止一两年而已。

如今玄昭身怀仙胎才两年不到,这仙胎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出生,谁也说不清楚。

长清作势又叹了口气。

玄昭听到这里,终于大概明白了长清在想什么,他闻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说道:“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在玄昭恢复记忆之前,可从不曾见长清露出过这样示弱的表情,玄昭越发觉得长清是吃准了自己的软肋,故意用这种语气让他妥协。

不过在这种事情上,玄昭的确没有什么好坚持的。

经历过二十万年的风雨,他深知自己还能够活着,拥有这样的生活,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事情。

他于是右手轻抚小腹,安静了很长时间。

长清本还要再说些什么,抬眸看他这般动作,不禁等待了片刻后问道:“你在同仙胎说话吗?你们说了什么?”

与仙胎的交流都是各自分开完成,玄昭和长清常常因为听不到对方说的话而忍不住发问。

玄昭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不过片刻,他便重新抬起头,接着对长清说道:“可以了。”

长清怔了怔,问道:“什么?”

玄昭微笑着解释道:“仙胎已经同意了,它决定先沉睡一会儿,等到明天再出来。”

长清没想到玄昭竟会为了自己的随口胡诌而主动做出这种事情,这实在不像是玄昭会做出来的事,然而仔细想想,玄昭的确又是这般对万事万物都相当认真的性子。

这么想过之后,长清不禁笑得眯起了眼睛。

玄昭主动问道:“所以你所说的事情……”

“我所说的事情,当然是这个。”还没等玄昭准备好,长清已经朝他靠了过来,两人身形倒在榻上,长清俯身吻上玄昭的颈侧,终于抬起头用低沉嗓音说道:“我等了很长时间了。”

纵然在上个二十万年里,亲密已经成了他们相当熟悉的事情,但对于这个二十万年的他们来说,这才是初次。

这竟然只是初次。

长清突然想到这点,不禁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将这话说给了玄昭听。

玄昭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很快便道:“于我来说并无区别,时间再换,过去仍然不会改变。”

长清再次怔住。

玄昭的话,是想告诉他,即便重来了一次,亦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否定他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玄昭始终在让长清安心,以言行不断证明他们曾经有过那二十万年的相伴岁月。

长清再度吻上玄昭的唇瓣,只是这次不再像刚才那样急切,他吻得相当细致,缠绵着似要将自己的痕迹刻在玄昭身上每处地方,而玄昭亦包容地配合着他,任由他毫无章法地胡乱施为。

不知过了多久,长清才再度睁开眼睛。

而这时玄昭的神魂中突然传来了仙胎的神魂波动。

玄昭和长清顿时都定住了。

仙胎正在好奇地问他们,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玄昭顿时无言,就连脸皮极厚的长清,在自家孩子面前做了这种事情,现在也有点想要扶额,他连忙催促着仙胎赶紧沉睡,等再三确认仙胎已经休息,绝对不可能再冒出来之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揉了揉额角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累。”

玄昭点头笑着说道:“我也是第一次看你有对付不了的人。”

看来一物降一物这种道理果然是真的。

长清哭笑不得,就要再争辩,玄昭却突然主动地问道:“还要继续吗?”

玄昭的主动让长清在惊讶之余,又顿时心情恢复了过来,他一手搂着玄昭的腰际,另一只手已经在拂袖间释出仙力,熄灭了寝殿中的灯火。

在幽暗中两人身体紧贴,长发交缠在一起,长清主动与对方交换了位置,躺在玄昭身下,轻抚着玄昭的脸,凑上前轻声道:“抱我,吻我。”

玄昭轻轻俯身,漆黑的长发垂落至长清胸前,将吻浅浅印在了他的额间。

夜色浓郁,星极殿外的树上花朵随夜风蹁跹。

·

次日,所有来到星极殿的人都发现了,长清真神今天心情相当地不错。

而反观玄昭,却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

如果实在要说的话应该是有的,那便是这两人今日对视的次数尤其的多,相互之间那种旁人根本无法插足的气氛更加浓郁了。

蕴平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

不过他面无表情地无视了这场景。

蕴平是来向玄昭汇报一些事情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说过了事情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玄昭,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当玄昭主动询问,他却又沉默着摇了摇头。

长清注意到了他的异状,在蕴平自星极殿走出来后,长清主动地跟上了他,并且叫住他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是无法告诉玄昭的?不如说给我听听?”